112 破 2

“小娘子……”竹勉輕喚了一聲。

楚蕓沒有回答，她只是靜靜地瞧著馬車前的青布簾，終于馬蹄聲停了，她的眼簾輕跳了一下。

追過來的那兩個男人，從馬背上跳了下來，環視了一下四周，然后把目光落在了風中輕揚的那塊牡丹huā紗，他們腳步略頓，好眼熟的huā紗，像是哪里見過。

他們追得這么緊，這邊的地勢又是一目了然，車上的人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消失的無影無蹤，那么她們就是還在車上坐著。

不跑路坐著等人殺，這實在太詭異了，兩個男人不禁互相對視了一眼。

張秀娘瞧見那青布上映出的人影，即使再鎮定，額頭也不禁冒出了汗，身子輕輕抖動。。

那兩個人接近的很緩慢，楚蕓嘴角微翹，她低沉地道：“我找你們很久了……”

她輕眨一下眼睛，抬起頭悠悠道：“好冷啊，我的衣服不見了，只剩下了這么一塊，你們知道我衣服的其它部分在哪里嗎？”

車外那兩個盜匪的臉色瞬間變白了，他們終于想起了這塊huā紗是什么……是那個棺材里面艷麗女子穿的喪服啊！

瞬時，那個雨后的午夜，月光，讓他們幾乎嚇破了的膽夜晚全部都回想了起來。

怎么可能？兩人互相駭然地對視了一眼，看見了彼此恐懼，這讓他們心里寒意更甚。

楚蕓輕聲道：“過來啊，你們不是說沒見過官戶的女人嗎？”她說著手伸出了簾外，搭在了漆黑的車窗上。

她瑩白的手搭在漆黑的馬車上，兩個男人仿佛看見了那個夜晚搭在棺材上的手。

“鬼！鬼啊！”終于一個男人驚恐狂叫了一聲，轉身就就往回狂奔。

另一個男人被他一嚇，也不敢再上前，轉身去追自己的同伴。楚蕓輕微閉了一下眼睛，張秀娘聽見那兩個男人狂奔而去的腳步聲，不禁長出了一口氣。

她完全沒想到這個道姑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就能讓兩個兇悍的盜匪嚇得轉身就跑，不禁多看了這位半君幾眼，覺得楚蕓的容貌雖然談不上有多么艷麗，卻又出奇的讓人覺得她長得很美。

只那么片刻，外面又傳來很多馬蹄聲，所有人的面色不禁一變，難不成又有新的追兵來了，只聽前方有人齊聲喊道：“子矜！”

張秀娘的臉上露出了喜悅之色，一掀簾子高聲喊道：“本宮在這里！”

她快的楚蕓她們兩個都來不及反應，楚蕓略皺了一下眉，只聽有人道：“秀娘你沒事嗎？”

這個聲音卻很耳熟，楚蕓略略掀起簾子，嗯，外頭果然是熟人……

“允文哥，我沒事！”張秀娘真正松了一口氣，喊道：“抓住那兩個人。”

楚蕓略落了一下眼簾，她知道能從茶寮里跑出來的小娘子不會是一般的人物，要么就是身邊有忠心護主的人，要么就是非常機警大膽的人，顯然她猜對了前面一條。

只是沒想到的是，她隨手一拉，拉上來的竟然是當朝的妃子。

那兩個男人被楚蕓一嚇，此刻又見到突然冒出來的這許多官兵，嚇得連忙拔轉馬頭就往回跑。

“抓住他們！”后面的騎兵立時便追了過來，現在情勢整個倒了過來。

那些箭嗖嗖地飛了過來，就射中了其中一人的后背，而另一個也被射中了馬，頓時急奔的馬嘶叫著仰起前蹄，將那男人頭朝下甩到了地上，立時折斷了脖子。

張秀娘哎呀了一聲，似乎有一些惋惜沒能活抓他們。

楚蕓跟竹勉互視了一眼，輕聲道：“貧道半君參見娘娘！”

張秀娘轉過頭來微笑道：“今日之事是本宮拖累兩位了，本宮還要多謝兩位的救命之恩。”

楚蕓略略沉吟了一下，道：“不知道半君可否要一個恩典？”

恩典自然是有的，但張秀娘沒想到楚蕓會要得這么急，口里卻道：“你想要什么？”

楚蕓靠著車壁道：“貧道是方外之人，不想惹上世俗之非，所以還請娘娘免我們見官差，貧道跟使女就在車上跟娘娘道別了！”

這等于她直接開口拒絕了會有的豐厚恩賞，張秀娘即意外又覺得在情理之中，剛才短短的接觸，她已經能感覺到這個小道姑絕非等閑之人，她看似拒絕了恩賞，但同時也可能避免了一場彌天之禍。

本來大多數人救了貴妃，想到的大約都是好處，可又誰能聯想到這敢于追殺貴妃的又豈是凡人？

能想到這一點，又能當即立斷地拒絕好處只怕世上沒有幾人能辦到。

張秀娘不由頗為欣賞這個小道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等會兒本宮出去，你們就坐在馬車上，我讓人給你們換一匹馬！”

“多謝娘娘！”楚蕓松了一口氣，這張秀娘倒是很通情達理。

張秀娘下車之前，轉過頭來道：“不知真人在哪所道觀清修？”

楚蕓微笑道：“娘娘是高入云端之人，貧道是方外之人，今日一聚實是仙緣。”

仙緣可遇而不可求，張秀娘自然明白楚蕓這是婉轉地拒絕告訴她自己的下落了。

“秀娘！”樸王允文又叫了一聲。

張秀娘就算再要追問也不合時宜了，只得略略低頭算是作別，然后掀開青簾下了車。

楚蕓聽她道：“車上兩人不必打擾了，給她們換一匹馬，放她們走！”

樸王允文瞧了一眼車子，道：“這是何人？”

“兩個方外人士，不愿意卷入塵事……”張秀娘長出了一口氣，道：“幸虧允文哥來得及時。”

“我也是久末見娘娘你現身，便料到可能事出有變。”樸王允文皺眉道：“差一點就來晚了。”

張秀娘冷笑了一聲，道：“我命不該絕，怕是有人要不如愿了！”

“我帶來的都是府中的死衛！”樸王允文瞧了一眼馬車道“這兩個人見過了本王，最好不要留……”

“走吧！”張秀娘略微猶豫了一下，才道：“她們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看她們都是極為謹慎的人，應該不至于泄露王爺的行蹤。”

樸王允文淡淡瞥了一眼車廂轉過身道：“娘娘你還不明白，梁小公爺……可不是一個別人小心謹慎就躲得過的人。”

張秀娘有一些黯然道：“我始終不敢相信衡文哥會如此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樸王允文冷哼道：“說句不好聽的話，太后一聲令下，他連自己的妻子都殺，娘娘您在他的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張秀娘沉默了許久，才道：“這么多年了，允文哥還沒有放下么？”

天色漸暗，樸王允文的眼神里閃過一絲寒意，道：“奪妻之恨啊，怎能忘卻？！”

張秀娘欲言又止，忍了又忍道：“允文哥可有想過，也許是宛娘在跟你撒謊了……她始終想嫁給的人都是她最后選擇的那個人！”

“不可能！”樸王允文斷然喝道，把張秀娘嚇了一跳，樸王允文也似乎有一些尷尬，低聲道：“你不是她，你不會明白的，她若是有你一半圓滑，也許我們現在……就不會天人永隔了。”

張秀娘略微欠了一下身，轉過話題道：“這兩位都是方外之人，于情于天理，我們都不可傷害她們!我看還是放她們走吧！”

樸王允文轉頭又瞧了一眼馬車，才低沉地吩咐道：“給她們……換匹馬！”

楚蕓等了半天，才聽見有人牽馬過來的聲音，不由松了一口氣，方才那短暫的低語聲真得讓她的背脊上出了一身冷汗。

宮闈兇險，沾上了一星半點，很有可能連怎么死得都不知道，如今看來自己這條小命他們是打算留下了。

楚蕓心中略略放松，她剛才非常糾葛自己要不要掀開簾子表明身份，只是如果那樣就真是很尷尬了……

而且她真得不知道樸王允文會不會手下留情，雖然她還記得那句：“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想說給你知道！”

來人替楚蕓換好馬匹之后，外面的的人聲便漸漸遠去，逐漸不可聞，竹勉這才從車廂里鉆了出來，駕著馬車往回走。

“小娘子……你說剛才那個貴妃的意思，是不是指這不是搶劫，而是有人要刻意殺她。”竹勉小聲問道：“要不然她怎么說是她連累了我們呢？”

“至少是有人想她死于一場搶劫的意外吧。”

“你是說搶劫是真的，有人故意讓張貴妃出現在那里？”竹勉吃驚地道：“這人究竟是誰啊？”

楚蕓沉默了一會兒，像是自言自語地道：“誰能同時把我們送上這輛順風車呢？”

竹勉吃了一驚道：“難道是太后？”

楚蕓眼神略略跳動了一下，竹勉道：“除了太后有這個本事，我想不出來還有誰？能早知道這里會有一場真的搶劫，還能同時把自己想殺的兩個人都送到這里來！”

“到時查起來，簡直是天衣無縫啊！”竹勉略有一些膽戰心驚地道。

“確實天衣無縫！”楚蕓輕聲道：“首先唯有太后有這個能力，其次唯有她有這個需求，因為只有太后必需用當今皇上不會起疑的方式殺掉兩個跟他有關的女子……或者說對他相當有影響力的女子。”

“只是……”楚蕓抬起眼簾淡淡地道：“他們忽略了一點，太明顯的事情我是不會輕易相信的，不知道張貴妃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