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吞噬

這個被吞金蟲開挖出來的洞穴，彎彎曲曲，零默默計算著自己的腳步，得出已經走了快將近一公里路程的結論。然而洞穴似無盡頭，但零一點也沒放在心上。安靜的地底，黑暗的深淵，他一人獨行。就仿佛這個蘇醒過來完全陌生的世界，Z7基地里人雖多，可零卻感到孤獨。

畢竟他和那些人之間，隔著近半個世紀的鴻溝。

零已經不記得過往，他是什么人？來自哪里？做過什么？這一切都沒有答案，但零知道，只要走下去，總有一天他會接近并知道真相。

便如此刻。

洞穴盡頭到了。

說是盡頭卻也不盡然，只是通道到了此處后轉了個９０度的彎，直接向黑暗的深淵延伸而去。

零拿出冷煙火，點燃，扔下。火光掠過垂直的通道，一些拳頭般大小的鐵甲蟲立刻四散而開，遠離這團冰冷卻明亮的光。

還好，垂直通道的落差只有十米左右。這點距離還沒讓零放在眼中，冷煙火在通道地底繼續燃燒著，零手腳并用，通過通道上一些凹凸不平的泥面一路爬下去。到他雙腳碰到地面的時候，冷煙火正好熄滅。地底又恢復了黑暗，很快，一道綠色的光亮起，讓朝著零聚集而去的鐵甲蟲又很快散開。

零手里拿著一根熒光棒，沿著吞金蟲開出來的橫向通道繼續走。通道不斷向下傾斜，仿佛直通向地獄。

不過這次，零的旅程很快結束。

因為他聽到，安靜的地底中傳來一些特別的聲音。

滋滋滋——

像是交流電的聲音，又像是什么東西互相摩擦發出的聲響。零無法確定，只是拿出了M500左輪槍。這對大口徑的兇器，若是近距離射擊的話，就像是吞金蟲的堅韌外殼，也未必抵消得了.50子彈的沖擊。

聲音越來越近。

在綠色的熒光下，通道到了盡頭。

盡頭處卻是一個更大的洞穴，熒光照不到盡頭，零在心中估算，方圓大概有三百米左右。

奇怪的聲音來自洞穴下，零在邊緣處蹲下來。綠色的熒光下，數條巨大的蟲軀正交纏在一起，那些奇怪的聲音，正是來自這些蟲子帶著粘液的體表互相摩擦所至。吞金蟲就像一條被放大了無數倍的肉蛆，很難讓人分得清頭尾。現在幾條大蟲糾纏不休，更讓人無法分辨。

熒光下，什么東西的反光微微刺痛了零的眼睛。零朝光源看去，在洞穴的邊緣，堆著一層厚厚的銅泥。

那些是吞金蟲的食物，零露出深思的表情。吞金蟲為什么要把食物運到這里？而且就這堆銅泥的份量來看，這些食物夠幾條吞金蟲吃上好幾天，換言之，它們是事先準備了食物？為什么？莫非是因為那下方的“運動”？

零的腦海里，飛快地分析著眼前的事情。

吞金蟲的互相交纏，看著像蛇類在繁殖后代。但吞金蟲是無性繁殖，根本不需要通過這種行為來繁殖后代。零對這種生物所知不多，他知道的資料也不過是從老杰克那接過任務之時，從一張圖表上看來的。

他無法判斷，卻也不愿久留。偵察的任務，可不包括殲滅吞金蟲。零不會干多余的事，可他轉身要走的時候，下面洞穴的蟲子卻有新的情況發生。

一頭體型最大的吞金蟲突然探出頭來，那肥肥白白的蟲子大頭上，長著兩排共計六只的腥紅小眼。這蟲子頭部的中心處出現十字裂痕，跟著肥肉翻卷，露出一張與頭部等同大小的嘴器來。

綠光下，零看得清楚。嘴器里長著三層細小的倒牙，就是這些看起來不起眼的倒牙，卻能夠開山挖石。而現在，這口器的目標卻朝向了自己的同伴。

撲哧一聲，這條大蟲把身邊的同伴吞進嘴里。只見大蟲不斷吸吮，就這么將另外一條蟲子節節吞入腹中。

零瞳孔收縮。

這是什么？自相殘殺嗎？

很快，這條蟲子將同伴整個吞下后，身體整整胖了一圈。蟲體下隱見折皺，似乎被吞食的同伴正在掙扎。可吞金蟲的胃液能夠融金化石，又怎么會耐何不了自己的同類。很快，大蟲的身體穩定下來。可它似乎很餓，于是把巨口又對準了其它的蟲子。

吸吮吞食的聲音不斷傳來，零就這么看著那條大蟲把剩下的兩個同伴吞食干凈。一口氣吃下三蟲同類，吞金蟲的身體變得無比巨大。它發出痛苦的叫聲，那六只紅眼光芒閃爍不停，而蟲子的體表更是掀起層層肉浪。像是在消化，又似是在排泄什么。

巨蟲的身體不斷扭動，大頭開始往下陷去，身體蜷縮，形成一顆小山高般大小的肉繭。當肉繭的形態完成并穩定下來后，它像是人類的心臟般，竟然一鼓一鼓地微微顫動著。

零安靜地退出去，偵察的任務已經結束了。

吞金蟲的這種奇怪現象，應該是屬于進化的一種。通過吞食其它的同伴，完善自己的基因，從而向更高層次的生命形態進化。這個時代，為了生存，必須用盡所有辦法讓自己變強。人類如此，其它生物亦如是。

零的工作已經完成，至于進化成新形態的吞金蟲是否會威脅到基地，則需要專業人士進行評估。那不是零的工作，基地會怎么對付吞金蟲，零管不著也不想管。

再回到礦區的時候，已經是兩個鐘頭后的事情。零從洞穴里跳出來，聽到外頭人聲喧嘩。他皺了皺眉頭，現在是工作時間，似乎不該如此吵鬧，事情有些不簡單。

零走進礦區，之前和他有過接觸的礦工尼克正和人爭執著什么。看到零出現，尼克連忙跑了過來。一邊跑，還用手指在胸前額頭劃出十字架的形狀。

“謝天謝地，您終于回來了，長官。”

零點點頭，簡潔問道：“怎么回事？”

“失去聯系，先生。”尼克喘了口氣，指著基地的方向說：“就在半個鐘頭之前，我們要將第一批銅礦運回基地。但基地的大門緊鎖，我們通過無線電和基地內部聯系，可完全沒有動靜。大家都急壞了，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事。”

“沒聯系老杰克？”

“哪能啊？無線電聯絡沒有動靜后，我們就通過內線電話直接和老板聯系，可一樣沒人接聽。”尼克猶豫道：“這太不可思議了，簡直，簡直就像基地的人突然都不見了。”

零聽完，一臉沉默。他撇下尼克鉆入人群，登上礦車，駛向作業區的入口處。

只是沒人知道，他的手正輕輕握在左輪槍的護木上。

作業區入口的大門緊閉，零的到來，讓周圍的工人都朝他看去。

零跳下礦車，問：“誰是負責人。”

“我。”一個中年男人鉆出人群，舉手道：“長官，我是礦區作業負責人，你可以叫我杰托。”

“大門情況如何。”零一邊朝大門走去，一邊問道。

杰托跟在零的旁邊報告道：“電子系統完全失靈，基地內部也沒有反應，電工已經在處理，但恢復的可能性很低。”

精鋼大門旁邊，一個瘦小的男子正蹲在地上檢查著大門的電子回路。零來到他的身邊問道：“能打開嗎？”

“不行，完全沒有反應。”瘦子頭也不回地回答，隨后才看到了一付士兵裝扮的零，立刻跳了起來恭敬道：“長官，我已經盡力了。”

零問道：“難道不能手動開啟？”

“手動系統？該...”電工恨恨拍了下自己的腦袋道：“該死，我怎么把手動系統忘記了。”

他立刻回頭叫了幾名礦工，急急跑向大門另一側。

沒多久，只聽“卡”的一聲，這扇隔開作業區和基地之間的大門終于緩緩開啟。

大門附近的人們都松了口氣，然而零衣服下的皮膚，卻傳來微微針刺般的感覺。

危險！

從門中，有危險的味道傳來。

門打開了一條縫，有紅色的、粘稠的液體緩緩從門里流出。它們流淌過褐色的地面，流過零和其它人的鞋子，然后在門外十米處才漸漸停下。

礦工們再說不出一句話來，就在門邊，一條手臂在紅色液體的流動下滑出了門縫。

這僅僅是條手臂而已，它自肩部部分其根而斷，那片模糊的血肉中尚有白森森的臂骨刺了出來。

“這.......這是怎么回事？”礦區負責人傻了眼，他看向了零。

零深深吸氣，安靜說道：“你們留在這里，我進去后，把門關上！”

說完，零一腳踏入血水中，再一腳，他已經跨進基地大門。

片刻后，大門緩緩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