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黃昏 (一)

可它的身后，是基地的唯一入口。洶一走，基地里的族人定遭不測。何況，洶是名戰士，戰士的尊嚴不允許它逃避這次戰斗。

從年輕的族長突然殺死人類駐守員開始，洶就知道埃爾族和人類已經無法共存。洶是唯一知道科斯為什么殺掉駐守員的人，可洶很懷疑科斯口中那名為“母親”的東西是否存在。可科斯對此深信不疑，并指出“萬物由其所生”。以科斯在語言方面不高的天賦，能夠說出這么簡潔及富含深意的話來，洶也不由相信母親的存在。

可即便如此，和人類決裂依然是不智的。現在，則是承受惡果的時候。只是埃爾族人，從來不知道后悔是什么東西。

科斯如此，洶亦如是。

洶雙手靈活地揮動著兩把單刃斧，讓它們在空氣中拉出一道道淡淡的光尾。當這樣的光尾越來越多時，海薇全身重復著崩緊和放松，這是她臨戰時的呼吸節奏，從而能夠幫助她最大限度地發揮自己的體能。

海薇知道洶的攻擊在既。

她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動作，疏忽的后果，便是死亡！

洶突然雙手連揮，單刃斧激轉如輪。從洶的手中仿佛釋放了兩團光輪，它們帶起奇異的尖嘯，交叉著割向海薇。與此同時，洶沒有停留，傾盡全力朝海薇奔去。它雙手大張，五指間的肉[縫]里彈出銳利的骨爪，這是每名埃爾族人最后也是最強的武器！

光輪交錯割至，海薇彈起，在空中打橫翻滾，讓兩把單刃斧分別從她身體上下位置掠過。

落地，海薇調整呼吸。

洶已經一爪當頭捉來，占滿了海薇的視線！

海薇往前一滑，身體卻極限后仰，讓洶這一爪從她鼻子上擦過。海薇順勢雙手環抱，圈住洶的手臂，再腰身發力往上蕩去。如同一只靈巧的猴子，海薇瞬間跳到洶的手臂上方。少女極限屈起自己的身體，雙手放開洶的瞬間，長腿發力，重重齊踏在洶的手肘上！

踢技，軍刺！

這是利用腿部肌肉的彈性及伸展性進行瞬間發力，以破壞對手關節的技巧。軍刺正中洶的肘間，海薇四階的力量形成一道貫穿性的破壞洪流，生生壓碎了洶的肘骨。洶慘叫一聲，另一手卻轉身朝海薇凌空捉來。

海薇人在半空，受限于物理規則而無法改變自己的姿勢。只得雙手交叉，四階防御全力，硬格洶這一擊。

空氣里響起沉悶的爆響，肉眼可見的氣爆正徐徐展開，海薇的身體卻已經如炮彈般直線飛退，重重撞在埃爾族基地外圍厚厚的巖壁上，再彈到地面。一觸地面，海薇立刻滾開再從地面彈起，卻見她那雙纖細的手臂上，五道血痕清晰可見。

每道血痕都深可見骨，讓海薇雙手頓時鮮血淋漓。這還是她加持了四階防御之后的成果，否則如果普通挨這么一下，雙手早就給洶抓斷了。海薇伸出小巧的舌頭在傷口上輕輕一[舔]，舌間除了血液的鐵銹味外，海薇還感到舌頭一麻。這是中毒的跡象，只是來之前，包括海薇在內所有戰士已經打過抗毒藥劑。

再加上海薇的防御強化本身便擁有著提升抗毒性的作用，因此埃爾族人能夠讓大型異變獸直接躺上的神經毒素，對海薇的影響相對要弱了許多。

只是影響并非不存在，隨著運動量增大，血液加速，毒素的影響會越來越大。所以海薇必須速戰速決，拖得越久，對她就越是不利。

海薇雙目閃過銳芒，身體微微傾前，已經如同獵豹般朝洶沖去。洶也不甘示弱，揮舞著獨臂朝海薇迎來。雖然是不同的種族，但這一刻，無論海薇還是洶都在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拼命的覺悟。

勝負將在下一秒決定！

洶大吼，揮臂橫掃，想捉下海薇的腦袋。不料少女雙手閃電探出，交叉擋格在它的手臂上順勢一拖，洶立刻不由自主向左方跌撞。而海薇已經趁機和洶錯身，閃到它的身后。少女旋身，借腰身的擺動把力道傳遞到右腿上。

長腿勁掃如鞭，帶起奇異的嗡鳴聲中，海薇的長腿在空氣里掃出一道淡淡的煙龍，以腳后跟掃在洶的腦袋上。洶的腦袋頓時不自然地往右狂擺，與身體完全相反的巨大力道讓洶的腦袋呈現一個不自然的姿勢。跟著被海薇的勁腿帶得身體離地，隨著海薇長腿掃向地面，洶也跟著頭下腳上地和大地作親密接觸。

地面劇震，沖擊波沖天而起，帶起無數的沙石煙屑，如同平地升起一條煙龍。煙龍扶搖直上百米，才止住去勢，跟著被風緩緩吹去。

再看地面，洶高大的身體始才摔到地上。它的腦袋幾乎貼到了肩膀上，斷裂的頸骨甚至扎出了脖子外。洶的獨眼大量充血，那是腦顱內血管爆裂所至。

這名埃爾族的戰士首領，終在海薇的“踢蹴拳”下飲恨。只是第一次殺敵的海薇，看著洶明顯變異的頸椎，小臉一陣泛白。跟著轉過身去，卻是忍不住吐了起來。她只覺得胃里翻江倒海，直把早上吃的所有東西都吐得干干凈凈，人才無力坐倒在地面。

看著海薇一付菜鳥的模樣，老兵們笑了笑。其中一個士兵安慰道：“沒事，第一次殺人...呃，勉強算半個人吧，都是這樣的了。”

另一個士兵卻在旁邊笑道：“就是，海薇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像某人，第一次殺人時把褲子都尿濕了。”

“媽的你說誰呢！”

在他們用比較另類的方式趕赴豐海薇的時候，其它兩名士兵已經鉆進埃爾族的基地里。片刻后，基地中響起了槍聲和埃爾族人古怪的叫聲。5分鐘后，士兵又跑了出來，并急急對他們說道：“快撤！”

于是海薇附近的兩名士兵扶起少女，這突襲隊僅剩的五人迅速地撤離埃爾族的基地。他們跑出幾百米后，身后當既響起沖天的爆炸聲。海薇百忙中回頭看，只見一團橘黃色的火球在基地的方向徐徐升起。火球吞噬著一切可燃燒的物質，直到連空氣也被它燒個精光后，才化成一朵烏黑的小型蘑菇云。

海薇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早上要出發時，聽到自己這一隊人分配到的任務是偷襲埃爾族的基地并把基地炸毀時。海薇總覺得不用做得這么過份，這次行動雖然零有跟來，但他卻把所有指揮權都交給了布朗。當布朗下達這條命令的時候零也在場，但他卻選擇了沉默，只有海薇一個人提出反對的意思。

但布朗卻對這么說：“仇恨是會蔓延的，我們只殺光埃爾族的戰士，獨放過它們其它族人。看上去，無疑我們是仁慈的。可事實上，我們卻是愚蠢的。因為埃爾族人只要沒死光，仇恨就會繼續存在。或許再過五年，十年，又有一批年輕的埃爾族戰士出現在我們眼前。到那時，后悔就太遲了。”

“既然仇恨已經注定種下，那不妨做得更徹底些，永絕后患！”

當布朗這么說的時候，海薇很難把眼前這個男人和平日那個爽朗的大叔聯系在一起。但海薇的理智告訴她布朗的決定沒錯，動蕩年代不需要仁慈，需要的是征服！

何況，對與錯這種復雜的問題，是海薇這小腦袋所思考不過來的。

基地的爆炸聲響徹千里，哪怕激戰中的槍聲和怒吼，也無法掩蓋這陣爆炸聲。因此科斯聽得很清楚，它朝爆炸聲的方向看去，瞬間便捕捉到那朵猙獰的黑云。瞬間，科斯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頓時從嘴中發出一聲悲嘯。

嘯聲蒼涼，帶著無盡的無奈，以及無盡的怨恨！

在這片谷地，埃爾族戰士中了埋伏。被堵死去路的它們只能背水一戰，可恨的是，人類卻占據了制高點，并用威力奇大的新時代步槍頻頻開火。盡管科斯讓族人架起藤盾，并收縮防線，背貼著山壁以減少受擊面。可即便如此，在人類方新時代武器的大威力及高頻射擊下，每一分鐘都有族人死去。

而在科斯發出這聲悲嘯后，憤怒的族長猛然看到高崖上一個壯碩的人類男子竟然提著一口重型機炮出來時，以血色黃昏的膽氣，也不由心中一涼。

那只有搭載在戰車上才能使用的高速重炮卻給布朗輕松地提在手中，布朗的身上披著黃澄澄的一道彈藥鏈，腳下則踩著一個彈藥箱，顯然準備充足。布朗嘴邊抽著一根香煙，將槍口往對面山壁的埃爾族戰士一指，這大漢便邊抽著煙邊壓下扳機。

根本不需要怎么去瞄準，高速重炮在咆哮聲中，從炮口竄出米許的火舌里，子彈如同暴雨般傾泄而去。無數的彈殼落到布朗的腳邊，而射出去的子彈卻如同死神的鐮刀，隨著布朗彈道的移動在埃爾族戰士陣營中打橫切出了一道血線！

科斯瞬間獨眼泛紅，藤盾能夠勉強抵御新時代步槍的攻擊，卻奈何不了.25mm大口徑的子彈轟擊。就連埃爾族人的強壯，挨上這么一顆子彈當即就是碗口大小的傷口，這樣的傷口已經足夠致命。

于是山崖上布朗一陣橫掃，埃爾族戰士立時人仰馬翻。科斯怒吼一聲，提起戰錘往布朗所在的山崖撲去。挨近山崖，科斯舉起戰錘，就是一記重擊砸在山壁上。

山體大震，粗如兒臂的裂隙以重擊點為源頭，不斷如蛇蔓延開去，直延伸到布朗腳邊的山崖。再轟隆一聲，大片大片的山體脫落，布朗臉色鐵青，提著彈藥箱迅速跳往后方。而一起走避不及的士兵，則連同脫落的山體滑下谷中。立時，士兵不是給石頭砸死，就是給一涌而上的埃爾族戰士亂刀砍成了肉泥。

“媽的！”

見科斯退后，打算再次錘擊山崖。布朗怒罵，瞬間調整彈道，輕壓扳機。

山崖下，科斯立時警覺，戰錘往腦袋前一豎，當既全身狂震。

當的一聲，嘹亮至極的撞擊聲響起。只見一顆大口徑子彈嵌在科斯的戰錘中，速射重炮強勁動能震得族長連連退后。而布朗則連續輕壓扳機，速射重炮連接幾下點射，壓得科斯不斷后退。而那把經過精心鍛造的戰錘再怎么堅固，也經不起速射重炮的連續攻擊。

只見戰錘朝著布朗的這一面已經凹陷下去，而幾記點射的彈點竟然相差無幾！

也只有布朗這槍炮大師才能夠將速射重炮當狙擊槍使，畢竟他們這個職業擁有著環境計算及彈道修正兩把利器，可以讓槍炮大師操縱著重火力，卻做到狙擊槍般的精準打擊。

這種能力在強者間爭斗的作用可能不是很大，但用在戰場上，卻是千軍取敵將的可怕手段。

布朗還想繼續射擊的時候，腳下山崖又是一陣亂舞，卻是埃爾族那些以戰錘為武器的精銳戰士學科斯般轟擊山崖。它們的力量雖然無法和科斯相比較，但七八柄戰錘這么輪番轟下，倒也震得山體不斷顫抖，斷石傾翻。眼看山體碎裂的面積不斷擴大，布朗已經無法呆在原先的射擊陣地上。無奈下連連退后，只見科斯趁機撲來，進入布朗的射擊死角。

山崖震個不休，布朗就算想趴近觀察亦不能夠。這時后面有一把平平淡淡的聲音響起來：“那家伙交給我吧。”

卻是夜琉走了過來，看著這個女孩，布朗皺著眉頭看看天空道：“現在可不是晚上。”

“黑夜是暗夜使者的主場，但不是一切。”夜琉轉過身，面無表情地說：“至于隱匿，并非隱形就是隱匿，只要對手看不到我同樣也是另一種形式的隱匿。”

說著布朗似懂非懂的話，夜琉往后一仰，便這么貼著傾斜的崖壁頭上腳下地朝下方山谷落去。

科斯正打算爬上山崖殺光那些該死的人類，忽然發現頭頂上一個人類女孩正俯沖而來。科斯完全沒把這種纖弱的生物放在眼中，戰錘一掄就要砸死這小蟲子。哪知剛握緊戰錘，女孩卻突然消失了。

族長先是一愣，但耳中卻聽到細碎的腳步聲。科斯左右張望，卻半道人影也沒看到。可它知道那女孩就在左近，這種明知對手就在身邊卻捕捉不到身影的感覺讓科斯難受得要命。它從鼻子里噴出灼熱的氣息，突然戰錘打橫一掃，轟向虛空！

空中，出現女孩愕然的表情。戰錘正轟中她的胸口，科斯露出得意的笑容，不料身后卻響起一聲呆呆的聲音：“你猜錯了。”

竟然在身后！

戰錘轟中的身影爆成千萬蝴蝶，科斯肩膀一痛，跳出一蓬血浪。女孩用銳器不僅破開它的皮肉，還挑開肩膀幾道神經，連復合作戰甲也給輕輕解開，竟連絲毫窒礙也沒有。科斯忍著劇痛，戰錘迅速移到另一手間再順勢蕩出。空氣響起劇烈風鳴，當然，這一錘同樣落在空處。

只是族長的用意卻是為了逼開對手，科斯迅速轉身的瞬間，眼角捕捉到女孩手持一把漆黑匕首向后退入虛空的畫面。

科斯難以相信一把小小的匕首竟然對自己造成這么大的傷害？血色黃昏并不知道，夜琉用上的是震蕩攻擊的技巧。這種技巧適合像夜琉這種嬌小的女孩使用，可以用較小的力量造成可怕的傷害，更重要的是，用這種技巧攻擊的時候會把刀刃破空造成的風鳴減到最低。

然而要學得這種技巧并不容易，通常只有那些堅毅不折的武者才能夠掌握這種可怕的暗殺技藝。

零碎的腳步再次響起，科斯捉緊了戰錘，獨眼不斷移動。盡管族長在戰斗方面很有天賦，但它把眼力使到極限，也不過僅能在眼角處捕捉到一片淡淡的身影。這個可怕的女孩，正以難以想像的高速在它四周移動著，偏是她所取的方位皆是科斯視線的死角，因此科斯無法把握到她的位置。

耳邊殺聲震天，被精銳戰士用戰錘拆了小半山崖后，人類方面開始反擊。雖然普通戰士趁人類士兵陣腳大敵時攀巖而上，但人類士兵也用步槍開始反擊。特別是那格外粗壯的男人，手中扛著那把黑色的重炮輕松地收割著族人的性命。科斯恨不得去幫助自己的族人，無奈現在被這個危險的女孩纏上，稍一分心便有被格殺的可能。

血色黃昏突然意識到，這一次自己或許不再是敵人的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