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悟道五十年

自從雷克頓帶著黑水軍進駐鳴沙山之后，三年的時光匆匆而逝。

話說雷克頓這個鳴沙山土地，還真是一個閑職。本來土地爺要管理一方水土，服務人間百姓的，可是這八百里荒漠根本沒有什么人，雷克頓也無事可做了。

平日里雷克頓除了督促雷二訓練手下的黑水軍之外，便是跑到西牛賀洲，找自己的幾個兄弟喝酒了。

自從大鬧天宮之后，妖族的八大圣們個個都安寧下來了，開始準備著五百年之后的天地大劫。蛟魔王回歸南海，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鵬魔王來無影去無蹤，孫悟空跟著菩提祖師修煉去了，牛魔王在積雷山日理萬機，通風大圣性格恬淡，沒事只喜歡到處游歷，只有移山大圣獅駝王石鐵獅和驅神大圣葉無神，經常和雷克頓在一起喝酒玩耍。

這一天，石鐵獅和葉無神受雷克頓邀請，專門來鳴沙山上一聚。

“哈哈，八弟，你最近酒量見長啊！”石鐵獅還是那般豪爽，酒量也相當恐怖。雷克頓黑水宮之中的藏酒被他一個人喝掉了二十缸。

葉無神倒還比較有品位，他專門從西牛賀洲那邊找來了一種用葡萄釀造的美酒，還用一種琉璃夜光杯來喝，顯得很有情調。不過雷克頓還是更喜歡妖族的烈酒一些。

“好幾年沒見到其他幾個弟兄了。”雷克頓忽然感慨道，“聽說最近積雷山出了點事情。”

“唉，大哥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自己的家事經常弄不清楚。”石鐵獅舉著酒缸，灌了一口烈酒，烈酒入喉，口無禁忌，“我們大嫂鐵扇公主也是的，大哥不就想納妾嘛，還搞得兩人關系僵了。大男人有個三妻四妾什么的很正常！”

葉無神笑道：“我說四哥啊，這你就不對了。我覺得男人還是從一而終比較好。”很顯然，葉無神這個翩翩公子和石鐵獅這樣的蒼莽漢子觀念不同。

“不說了，這些事情說起來就麻煩。喝酒！”

“喝酒！”

一番宿醉。

翌日，雷克頓酒醒之后，石鐵獅和葉無神已然離開了。這些年來，妖族和天庭還算安穩，但是雷克頓卻覺得有些空虛了。

每當想起當初大鬧天宮，與兄弟們在尸山血海之中沖殺的時候，他都異常懷念。也許這就是年輕時代的熱血，熱血永遠不會冷卻，只是會被時代的安寧所壓抑。

雷克頓又來到了鳴沙山的山巔之上，每一天他都會在這里看日出。他還專門做了一個涼亭，喚作觀日亭，專門在此觀看大漠日出的奇觀。

這一天，雷克頓站在山巔，只見遠處晦暗的地平線上，一輪金日沖破了大地，放出萬丈金光，直沖天際。整個荒漠在這一瞬間被照亮，黃沙之中傳來鳴叫聲，哀婉凄涼，如泣如訴。

雷克頓忽然覺得，自己的心頭好像被觸動了一番。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就好像在那茫茫天際，有什么東西在呼喚著自己一樣。

“天地蒼茫。”雷克頓長嘆一聲，走下山巔，回到黑水宮之中，讓人找來了雷二。

雷二來到黑水宮，見到雷克頓：“大王，找我什么事？”

“最近黑水軍訓練得不錯。”雷克頓說道，“我最近心有所感，想要離開一下。這次離開也許只有三兩天，也許三兩年，甚至數十年，我也說不清。我不在之時，你就和蜥蜴先鋒兩人好生打理鳴沙山，如果遇到危險，可以去我幾位大哥那里求救。”

雷二答道：“遵命！”

當即雷克頓也不準備，直接走下了鳴沙山。

他沒有腳踏妖云，更沒有運使風遁術，而是和凡人一樣，在荒漠之中緩緩地前行著。

八百里荒漠，雖然說是八百里，但實際上沒有人知道荒漠到底有多寬，也許有一千里，也許是兩千里。

漫漫黃沙，一個雄偉的身影，在風吹日曬之下，踏著堅定的步子，朝著每天日出的方向而去。

日出日落，周而復始。雷克頓沒有說過一句話，沒有停下一步，一直在走，一直在走。他的腳印在沙漠上串成了一條長鏈，但轉眼就被風沙給抹平了。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半年，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

時光匆匆，歲月無情。

無邊荒漠的一座沙丘之上，有一頭灰毛的沙漠狐貍趴在沙土之上，狡黠的目光四下搜索著。不遠處正有一直肥碩的沙鼴鼠正在刨著一株沙棘草的草根，想要在下面找到鮮嫩可口的草根。

沙漠狐貍很冷靜，它在忍耐著，等待最好的時機，然后一擊斃命。那頭沙鼴鼠完全沒有察覺到狐貍的存在，小爪子還在刨著。

風，微微地起了。

機會，來了！

狐貍看到沙鼴鼠的頭埋入了沙中，這是它最好的攻擊機會，狐貍全身的肌肉一瞬間繃緊了，積蓄在體內的能量達到了一個峰值。

狐貍的半個身體已經跳了起來，卻忽然感覺自己的尾巴被什么東西壓住了一樣，直接撲通一下摔倒在沙上。那只沙鼴鼠一下子警覺過來，直接鉆入沙中消失不見。

狐貍相當郁悶，趕緊扭頭一看，到底什么東西踩到了自己的尾巴。

這是一個人，身材有些高大，穿著破爛的衣服，下巴上帶著一些髭須，面色黝黑，似乎在沙漠中已經被太陽炙烤得很厲害了。

最特別的是，這個人長著一頭黑發，卻有一雙銀色的眉毛，眉毛的下面，是一雙深沉如淵海的眸子。他的腳步很輕，輕得連他走近狐貍都沒有被發現，但是他的腳也很穩，穩得甚至感覺到不到他的身體在動。

這個人好可怕，狐貍看著這個人，感覺心頭一陣冰涼。

“你不用怕。”黑發銀眉的男子微微一笑，“剛才是我不小心，把你的獵物弄跑了，我給你道歉吧。”

這個男子居然會說獸語，這不是獸類才有的語言嗎？狐貍愣了一下，趕緊扭頭跑了，這個男子讓它覺得有些畏懼。

“呵呵，我有這么嚇人嗎？要是我以前的模樣，只怕會把它直接嚇暈過去吧。”這黑發銀眉的男子自嘲一句。

雷克頓，他自然是雷克頓。

足足五十年的時光，對于亙古以來就未曾改變的荒漠來說，這五十年并不算什么。但是對于雷克頓，這五十年仿佛一生那樣漫長。

他踏入無邊荒漠，一個人朝著日出之地前行，一路上與日月星辰作伴，與黃沙北風為友，觀盡世間大道，保守風霜臨體之苦，在無邊的孤寂之中追求大道。

到了最后，雷克頓終于頓悟了。

天之道，損有余以補不足。雷克頓本身的法力已經達到了天境的水平，肉身更是強悍，卻只差那么一線的頓悟。

經過了漫長五十年的苦修，雷克頓終于到達了天境。而到達天境之后，他洗盡凡根，脫胎換骨，在荒漠之中重生。

人，為萬物靈長，不是說人類才是天地間的主宰，而是人這種生靈，是天道的選擇。無論任何種族，當突破到天境之后，都會感悟天道，脫胎換骨，成就人身。

身材高大，黑發銀眉，加上五十年來風吹日曬形成的黝黑皮膚，這便是新生的怒天大圣雷克頓了。

雷克頓到達了天境，整個人的氣勢和氣質都改變了。身上的妖氣變得凝重起來，體內自稱天地，法力也相當雄渾。

雖然自己已經成功地突破到了天境，但是雷克頓并沒有打算直接回鳴沙山，而是繼續邁著步子前行。有時候，雷克頓會覺得，自己喜歡上了這種一個人孤獨前行的感覺。

人生，孤寂如黃沙漫天。

也不知走了多少天，雷克頓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荒漠的盡頭。眼前是起伏的山川，黃沙在這里到達了盡頭，路邊已經有了一些荒草叢生的地方。

雷克頓繼續走著，來到了荒漠邊緣的一個小村鎮之中。

北俱蘆洲雖然人煙稀少，但也不是沒有半點人煙，比如眼前的這個村鎮，就是方圓幾百里之內唯一的人類聚居地。村中都是用黃色的石頭堆砌成的屋子，有瘦馬和灰驢來來去去，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都臉色黝黑，穿著嚴實的袍子，頗有西域風情。

雷克頓來到鎮上的一個小酒館之中，隨意地坐下。這村鎮之中的風俗倒也奇怪，凡是路過的行人都可以隨意地在酒館之中自己倒酒喝，然后看著給錢便是，相當隨意。

雷克頓拿了一壺酒，慢慢地品嘗起來。這沙漠之中特有的沙棘酒相當之烈，入喉如火燒一般，雷克頓卻很喜歡這種感覺。

“鐺、鐺、鐺......”一陣鈴聲忽然傳來。

酒館之中本來坐著的幾個人，一聽到這鈴聲，都是臉色一變，紛紛棄了手中的酒，灰溜溜地跑開了。一時間熱鬧的酒館之中一片冷清，只剩下角落里一個黑發銀眉的男子在悠閑地喝著酒。

一陣馬蹄聲，一伙兇悍的人過來了。這伙人一看模樣便知道，乃是荒漠之中經常出沒、兇名遠揚的匪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