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臣子死君王

此時的太白金星很陌生，但又很熟悉。陌生是因為玉帝從來沒有看到過太白金星有這樣的勇氣，熟悉是因為多少萬年來，太白金星都如現在一樣忠誠。

廣成子手舉著盤古幡，他很自信，自己有盤古幡在手，現場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一個人是盤古幡的對手。元始天尊出手，一定是無敵的，沒有人能逆轉！

這就是圣人！

但是太白金星卻說：“陛下，你沒有輸！”

玉帝看著太白金星，北斗看著太白金星，雷克頓看著太白金星，所有人看著太白金星。

“陛下，微臣追隨您已經不知道多少萬年了。”太白金星忽然苦笑起來，“微臣一直恨，恨自己沒有大法力，沒有大計謀，不能為陛下分憂，不能成為陛下的左膀右臂。”

“但是陛下一直沒有拋棄過微臣，微臣也絕不會辜負陛下！”

太白金星以微不可察的動作，摸出一柄匕首來了，這匕首上刻著特殊的銘文，那是一種一旦刺入人體就能讓人精血全消的銘文。

玉帝看到了這匕首，他已經猜到了太白金星想要干什么了，但是他沒有去阻止。玉帝背負著自己的雙手，因為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顫抖的雙手。

“陛下，如果有來生，微臣還是要當您的臣子。”太白金星已經把匕首刺入了自己的丹田，那匕首上的銘文催動起來，將太白金星一身精血吸干了。

太白金星的手上，拿著閃爍的帝星，而他的精血，漸漸地蔓延到了帝星之上！

“不好！”太乙真人臉色大變，他猛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趕緊阻止他！”另一邊的無當圣母和西王母等人也發現了不對勁。

血污帝星！

這是一個相當古老的說法，傳說中每一個帝星現世，都只有三界之中有帝君高貴血脈的人才能擁有，一旦卑賤的下民用血污染了帝星，那么這顆帝星就被徹底地污辱了，即使得到也不能成為天帝的候選者，不能成為六御。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太白金星，這個玉帝手下的一條狗，居然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污了帝星！

太乙真人、無當圣母、西王母都已經來不及阻止太白金星了，一股血污已經包裹了帝星，原本閃爍著帝皇之光的帝星，此時變得晦暗起來，一抹血污掩蓋了它的高貴。

雷克頓和北斗站在玉帝的身后，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也許整個天地間，只有他們兩人能看到，玉帝背負在身后的雙手，顫抖不休，但是玉帝的臉色依舊很沉穩，看著太白金星死在他面前，沒有半分的表情波動。

太白金星笑了。

也許三界的人都以為他只是玉帝的一條狗，一條卑賤的狗，但是他無所謂，因為三界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他對于玉帝的忠誠。

“陛下，微臣今日之后，再也不能陪伴在陛下左右了。”太白金星用盡了自己最后的力氣說道，“微臣只愿陛下重振雄風，昊天威名震懾三界，布武于四海之內，鞭笞達九幽之下！”

言訖，太白金星雙目之中，生命之火終于黯淡下去。

血污帝星，太白金星注定萬劫不復，永世不得超生！

玉帝看著太白金星闔上雙眼，手中依舊握著那顆帝星。太白金星的臉色很安詳，就好像他完成了這一生最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一樣。

許多許多萬年前，那時候的太白金星，只是一個修煉上相當廢柴的仙人。

“李長庚，你這么廢柴，修煉了幾百年都沒有到玄境，還是回家種地去吧！”

“哈哈，這個廢物李長庚！”

所有人都在譏笑他，在那個年代，他這樣的修煉者幾乎是人見人欺。他的天賦太爛，修煉根本不可能有前途，所有人都譏笑他，欺負他，侮辱他。

直到有一天，他好不容易采集到了一株仙草，可以幫助他突破玄境。但是很不幸，他被一伙人給發現了。

“李長庚，把你的仙草交出來吧，老實點！”

“哼，不交出來是嗎？給我打！”

“打死他！”

李長庚死死地握著那株仙草，哪怕自己被打成遍體鱗傷，也沒有一點松手的意思。

“都給本帝散開！”

這個聲音仿佛一道驚雷，轟開了毆打他的眾人，也劈開了他自己的鴻蒙天地，從聽到這個聲音的第一刻開始，他的命運就此改變了。

“你叫什么名字？”

“李李長庚”

“本帝便是昊天上帝。”

“奴奴才叩見昊天陛下！”

“從今以后，你跟著本帝吧。”

從那以后，三界之中不再有李長庚這個人了，昊天上帝的身邊多了一條走狗，三界聞名的走狗太白金星。

三界之中，多少年來，沒有人知道太白金星這條狗為什么這么忠誠于昊天上帝，甚至在昊天上帝最最式微，被迫成為元始天尊的傀儡玉皇大帝的時候，太白金星都還義無反顧地跟著他。

玉帝看著眼前太白金星的尸體，看著周圍怒火中燒的三教人馬，忽然仰天長嘆道：

“本帝，哀慟！”

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

清冷的雨水落在地上，將太白金星身上的血污沖落，玉帝站在雨中，看著太白金星的尸體，一言不發。

“陛下，微臣今日之后，再也不能陪伴在陛下左右了。”

“微臣只愿陛下重振雄風，昊天威名震懾三界，布武于四海之內，鞭笞達九幽之下！”

太白金星臨死之前的話還在玉帝的耳畔響著。

太乙真人看著這一幕，也止不住嘆息道：“沒想到啊，師尊的出手，居然被一條狗用自己的命給破解掉了。”

所有人都搖頭嘆息。

元始天尊與玉帝之間的暗斗，甚至連盤古幡這樣的先天靈寶都拿出來了，卻沒想到，元始天尊最后栽在了太白金星這條狗的手里。

遙遠的西方昆侖山，玉虛宮之內。

元始天尊微微嘆息道：“無量天尊。”

這一局，玉帝贏了，元始天尊輸了。最后的帝星，還是沒能落入元始天尊的手中，而決定這一切的關鍵，居然是太白金星。

一條狗，贏了圣人一局，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

雨，還在下。

闡教的人最先離開，他們已經沒有臉面待在這里了。太乙真人正在想著如何回玉虛宮向元始天尊請罪，廣成子高舉著盤古幡，先行一步朝著玉虛宮趕去。

隨后截教、人教各方的人都緩緩地離開了，帝星的爭奪已經毫無意義了。

玉帝依舊站著，面無表情地站著。太白金星的尸體跪倒在他面前，這一對君臣，就好像大理石雕刻成的雕像一般。

雷克頓拿出一壺酒來，走到太白金星的尸體面前，將壺中酒灑在地上，緩緩地說道：“太白金星，以前本妖王看不起你，調戲于你。”

“但是現在，本妖王要敬你一杯。”

“本妖王可以看不起天帝，可以看不起圣人，但是絕不會看不起大忠大義之人，絕不會看不起有勇氣的人！”

酒，混著雨水灑落在地上。

玉帝忽然一扭頭，仿佛下定了最大的決心一般，對身邊的雨使說道：“傳令下去，太白金星，因為污辱帝星，有傷天庭六御尊嚴，故而廢去其太白金星仙官之位”

“謫仙李長庚，為本帝身死，以國相之禮葬之，追封謚號，太白忠義公！”

玉帝的身影緩緩地消失在雨中。

日使和雨使對視一眼，兩人拿出一張白布，將太白金星的尸體收在其中，然后便跟著玉帝離開了華鎣山。

“真是沒想到啊。”北斗忽然嘆息道，“連圣人都出手了，居然還是這般結局。”

雷克頓也聳聳肩：“圣人也不是萬能的。”

“是嗎？”北斗看了看天，“我走了，你呢？”

“我差不多也該走了。”此時場中只剩下雷克頓和北斗兩人了。

“后會有期。”雷克頓對北斗說道。

“一定會有期的。”北斗笑道，“一定的。”

雷克頓運使上風遁，化作一陣清風消失了。而北斗也化作一道銀光，消失在了華鎣山之中。

華鎣山內，雨還在下。

地上有一顆沾染著血污的石頭，正是那顆被血污了的帝星，此時已經和一顆普通的石頭沒有兩樣了。

然而，就在蒙蒙細雨之中，有一個看不清晰的身影緩緩地走了過來。這人長得很高，全身籠罩在黑色的袍子里，沒人能看清他的面目。

“真是沒想到啊，圣人也會有輸的時候。”這人的聲音妖異無比，“這顆帝星，我就收下了。”

只見他隨手一抓，那顆被血污了的帝星就飛落到他的手中了。

“昊天啊昊天，咱們馬上就要再次見面了。”這人看著帝星，聲音中難免有一些狂熱的感覺。

“教主！”另一個低沉的聲音自雨中傳來，“月使的月影殺太強，屬下沒能潛入昊天宮。”

“沒關系，你自然不是月使的對手。”這黑袍之人笑道，“現在已經不需要了，有了帝星在手，我自然有辦法對付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