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六張 再見，過去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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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認真的。[]

輕巧的語氣，卻如巨石一般狠狠砸中桑書文的心。

桑書文忍不住睜開眼，目光落在桑桑的臉上，這張臉，熟悉而又陌生。

說熟悉，是因為十來年中常常看到這張臉笑著喊三叔，不像她父親那樣虛偽，只是無害的純真稚子。

說陌生，是這張臉上的笑容看似沒變，卻多了虛假偽裝，以及濃得化不開的煞氣殺意，雖是笑卻寒氣襲人。

這一刻，桑書文幾乎相信了桑桑的說辭。因為桑樂，還指使不了她。

“你想我死。”

桑書文用的肯定句。

“很明顯。整個四方樓都在我的控制當中，外面只會收到一切正常的消息，沒有人能救你，也沒有人會來救你。”桑桑壓下沖向大腦的潮涌熱血，暗自戒備。眼前的人，不會坐以待斃，準備再全面，結局也不一定盡善盡美。

“你很了解我。”桑書文雖然沒有看向畫，但他處在畫的磁場范圍內，仍然受到了影響，心中因圣歌被圣光驅逐隔離的幽冥地獄正逐漸向內縮，即使強忍著，臉上還是多了一分焦灼。“誰是你的人？”

“沒有人，因為你的一舉一動，不需要人我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桑桑隨手將《銀河星空圖》扔到地上，拿出一個頭盔式儀器，輕笑：“我本來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很多事情想要問你，但現在看著你，又覺得話語太多余了，弄得好像我對你有多在乎似的。”

“記憶查看儀！”桑書文驚呼出聲。

“三叔果然見多識廣。”桑桑拿出一塊空白芯片插入儀器，“不過，這是升級版的。”

“你別過來！”桑書文害怕的頭向后倒。同一瞬間。他腦中的精神力凝聚成針，猛地刺向桑桑。

桑桑停在原地，臉上依舊有著笑容，甚至更濃了幾分，無數的精神力絲結成密密實實的網，將她的大腦保護起來。精神力針撞在網上，如硬黏在一起的沙子，受到外力后不穩的潰散。

桑書文面如金紙，頭痛欲裂。差點暈過去，咬破舌頭才勉強保持清醒。

“三叔曾教過我‘這世上最了解你的，永遠是你的敵人。’你自己怎么忘了？我從沒有看低三叔的本事，如果不是知道你的精神力早已不受你控制，我怎么會給你留著這些禍源？”桑桑將儀器套上桑書文的頭，笑語盈盈：“三叔，精神力暴動。精神核心碎裂的感覺怎么樣？”

“哼我是家主，記憶受保護。”桑書文扯著嘴角扭曲的笑，他腦海中充斥著暴虐精神力，種子萌芽成長已經化為了黑色的荊棘，絕望痛苦的情緒澆灌著精神核心這個花蕾。{}剛剛他勉強控制精神力外放攻擊，使得精神核心不穩，導致出現無數細碎的裂紋，隨時都會破碎。

“你是家主沒錯，但你的記憶。肯定不受保護，因為主腦已經拋棄你了我回到桑家這么久，每次看到你都忍不住想動手，但一直忍到現在才用真面目來找你，怎么可能留破綻。”桑桑開啟了儀器，朝桑書文笑：“桑陌也是我。”

桑書文被這個消息震驚了，接桑陌回主宅，是他簽的字，所以才將半年的手續時間濃縮到一個月就完成了。

自取滅亡！

桑書文痛恨自己的疏忽大意。但此時已無暇他顧。大腦被特殊能量刺激，種種記憶畫面浮現。然后又憑空消失

“三叔，別怕，提取記憶很快，沒有了記憶并不痛苦，因為失憶的你不理解痛苦是什么不對，別人失憶不會痛苦，但你失憶，不代表被畫感染的負面影響也不存在。”桑桑敲了下掌心，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就算失憶，也依然會痛苦絕望，沒有什么能救你，包括圣域強者。”

桑書文咬緊牙關，他想捉住那些記憶，而記憶卻如同掌中沙，握得越緊，流失得越快。

讓我這么窩囊的死在臭丫頭手上，不可能！

死也要拉墊背！

“哈哈哈！”桑書文突然瘋狂的低笑，“是你們逼我的，我才是家主！長老會桑家負我！那就陪我一起毀滅吧！”

桑桑雙手托著下巴，看桑書文發瘋。

桑書文朝她得意張狂的笑，笑中有著決然，有著解脫。

“桑梓星，爆！”

桑桑微笑看著他。

桑書文神情一僵，臉上滿是不信，腦中的精神力暴動更加劇烈，精神核心碎了五分之三，他忍著劇痛，吼得更大聲：“桑梓星！爆！爆啊！為什么不爆！”

“因為你的精神力已經變異了，主腦不接受被暗黑感染的精神力。”桑桑依舊微笑，淡淡的解釋：“三叔，你太天真了，桑家存在幾千年，作為終極武器的行星自爆，密匙掌握在家主手中，但也不是想啟動就能啟動的。”

桑書文瞪著桑桑，他腦中的精神核心全部破碎，除了痛，再也感覺不到什么。

很快的。

他連痛也感覺不到，意識陷入黑暗。

黑暗之中，桑超朝他伸出了手，緊緊抓住，拉著他向下沉去。

“大哥”

桑書文的瞳孔漸漸渙散，腦袋往邊上一倒。

“讓桑梓星給你陪葬？果然是桑家人。”桑桑踢了踢桑書文，見他沒反應，皺眉探了探他的心臟脈搏。

死寂，沒有跳動。

“死了”

桑桑覺得有些不真實，恍如做夢，直到手中的尸體漸漸變冷僵化，記憶抽出也早已亮燈顯示任務完成。

這樣就死了？

桑桑收回頭盔，調節禁錮金屬環遙控器，讓桑書文雙手張開躺在地上，澆灌研究所焚毀實驗異獸用的易燃液體，然后撿起《銀河星空圖》放在他身上。

這幅畫的存在就是為了他，那就讓這幅畫隨著他一起去地獄吧。

“轟！”

火焰彈射出，火舌將桑書文和畫一起淹沒。

桑桑貼著墻壁。身前彈出了透明的能量防護罩。她緊抿著雙唇，目光直直望著騰起的火焰。

火焰之中，星空圖的虛影閃現，最開始只是靜謐的星河，漸漸的，星河中冒出重重鬼影。負面的情緒向外膨脹，只是圣歌依然悠揚，那些具現的黑霧鬼影被困在房中央，在火焰的添抿下。逐漸消失。

“主人，三分鐘后，有一支醫療隊伍將進入四方樓。”

小鑫的聲音驚醒桑桑，她最后看了眼火堆，追蹤眼鏡的透視之下，桑書文的尸體連骨頭都已經融化。

他死了！

桑書文死了！

在火中化成了灰！

桑桑轉身離開房間，連辰巳和辰玖都忘了叫。但仍下意識按計劃往外丟微型炸彈。

“隱形衣。”辰巳提醒。

桑桑茫然的轉頭看向聲音來處，眨了眨眼，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拿出隱身衣穿上，繼續往外跑。

空中出現一只手，將桑桑忘了戴上的帽子給她拉上去。

小鑫按計劃引爆炸彈，四方樓化作一團焰火，然后巨響聲震天，地面搖晃起來。刺耳的警報聲緊跟著響起。

桑桑回頭，火光映入她眼中，莫名的，眼睛發熱，眼淚涌了出來。

“快走！七號停機坪有飛艇要出發！”辰巳催促。

小鑫固然可以用更高權限讓基地智能系統不拉響警報，但巨響聲太大，基地的衛兵可以聽到，若是智能系統沒反應，那也太奇怪了。

立體地圖上。一群群紅黃綠的點點趕往四方樓。機器警衛拉出包圍圈，桑桑早已沖出了包圍。坐上飛艇。

七區不在封鎖區中，飛艇是前往長老會親衛訓練營，照常出發，駛出了長生研究所的秘密基地。

飛艇在長老會大門口被攔住檢查，桑桑偷偷摸摸的下來，專往機器警衛身邊走，躲過了人，坐上一輛前往市區的順風車。

蕭朗在星際醫院同一街區租了房子，桑桑根據辰巳的指引，來到這個空中樓閣。蕭朗已經收到消息，今天一整天都沒外出，在屋中等候。

“素雪殿下！”

解下隱身衣，桑桑淚流滿面的樣子暴露在眾人面前。

小公主這么強悍，竟然哭了？

蕭朗急得六神無主。

“我沒事，讓我一個人休息下。”桑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哭。

不，不是哭，只是流淚。

仿佛是以前流過的血與汗，化作了淚水祭奠過去。

蕭朗用治療儀掃描桑桑全身，確認她沒有受傷，這才小心翼翼的將桑桑送入房間。

“船票定的是三天后，一切已經安排好，您好好休息。”

蕭朗出了門，輕聲喊：“辰巳，你在嗎？”

離開墮落星城前，羅大少便將辰巳的存在告訴了蕭朗。

“在。”辰巳也得到了羅大少的吩咐，讓他跟蕭朗配合。

“你跟我來，我問你一些事兒。”蕭朗將辰巳叫到書房，對于桑桑的眼淚，他心里很是擔憂。

像嬰兒房一樣的幼稚臥室，桑桑連衣服也沒換，躺在了粉紅色的柔軟公主床上。

閉上眼睛，腦中浮現一個個畫面，曾經在暗街摸爬滾打的自己，被迫在一個個男人身下嬌笑的自己，拿著槍一次次將子彈射入別人腦袋的自己那些痛苦，那些絕望，那些恨，終于隨著火苗一點點氣化消失。

桑桑，你可以向過去告別了。

從此以后，世間再沒有桑書文這個人。

“再見，三叔，再也不見。”

“再見，過去。”

桑桑低聲呢喃，眼中淌個不停的淚水漸漸停止。

“從此以后，我不再是桑家的大小姐。”

“我只是桑桑。”

巨大的包袱，沉重的枷鎖，在話語中消散，心里前所未有的寧靜。

桑桑回想著那漂亮的火焰色澤，漸漸睡去。

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