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法神

“之前林霄表現怎么樣？”楚云沒見到剛才的比賽，希望從蕭晴這里彌補一下未見比賽的缺憾。

蕭晴笑道：“一場不錯的比賽。”

林若曦似乎從剛才的震驚中緩過來了，她拾起了一貫的高傲：“DND這些年已經是強弩之末了，隊里有些名氣的不是退役就是轉會，現在也就只留個支架罷了，林霄能贏未必是他的本事。”

楚云震驚林丫頭見人就貶的態度，不過他也不覺得新鮮了，因為他還真沒見過林若曦盛贊過誰，不過他又帶點納悶，林若曦平常也不怎么看聯盟的比賽，為什么知道地這么詳細。

他沒問，再看蕭晴的表情，笑得有些不置可否，這意思也多半是默認了林若曦的話了。

按照林若曦的話來說，熏風這支戰隊是萬年季后賽的常客，而DND，除了聯盟新建之初紅火過一陣子之外，現在已經明顯是不行了。和熏風恰恰相反，DND早已失去了季后賽的資格，每一屆都徘徊在倒數的位置上，或許某有一天，DND突然從甲級聯賽消失了，降級成了乙級的戰隊，也不是那么讓人吃驚的事。

“DND確實不行了。”蕭晴也嘆息一聲。

這個時候，臺上響起了解說的報幕詞。

“第二場，由熏風的當家SOLO之王劉燁對陣DND的法神秦漢升！”

電競是個飛速發展的膨脹體，它總是在不停地吸收，不斷地成長，而在這個過程當中，它容納了要比電子競技這個本意更多的東西。

職業選手是其中重要的一環，卻也不再是唯一。

如果換做是當年，秦漢升永遠無法想象，職業競技的比賽會在這么人聲鼎沸的會場，秦漢升同樣不會想象到，自己的名字會在職業電競的歷史上書寫如此濃重的一筆。

當年僅憑著一槍熱血闖蕩的少年已經成為了今日的法神，然而歲月的蹉跎，留給他的只有無情地嘲笑。

秦漢升老了。

盡管他今年還只有31歲，但是在這個電競的舞臺上，已經走到了職業生涯的末端。

他充滿老繭的手指已不似當年的健指如飛，他的反應已經追趕不上意識，他，僅憑意志在支撐而已。

昔日的法神，光輝不在。

“快點看啊，劉燁的軍隊和秦漢升正面對上了，法神戰還是不戰？”

如果是當年的自己，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硬拼吧，相信自己的實力，就像對面那個氣勢咄咄逼人的年輕人一樣。

“啊，面對夏日么么茶領隊的大軍，法神選擇了避開了劉燁的鋒芒。”前臺解說的聲音里，帶著深深的遺憾。

有一句話叫做時勢造英雄，秦漢升無疑是被這個時代選中的人，他憑借著過人的技藝和出色的操作，在那個英雄輩出的年代里扎穩了腳跟。法神的名頭很響亮，法神的名氣絕不容易，在英雄世紀里，魔導的分支是最多的，各種練法亦是層出不窮。

細數同輩之中，有人各領風騷三五年，到最后都難免淪為歷史車轍下的一部分，唯有他一個堅持到了現在，不過卻也遲暮。

他不禁又回想起了自己的光輝歲月，龍魂之巔的那一次群法亂斗，第一屆聯盟賽時爭奪冠軍杯的差之毫厘，還有那成就了法神之名，車輪戰下獨挑4大高手的巔峰技藝……那些，都已是過往云煙。

他擁有的，只有那比誰都要多，歷經大小戰役無數的經驗，還有，不肯向歲月低頭的心而已——或許，那顆心早已不再像最初時候的那般堅持。

“法神出手了，太漂亮了，寒冰風暴和相位移動依舊結合地完美無缺，法神還健在，我們的法神終于發威了！”解說猶在激動地嘶喊，為的就是那稍縱即逝的美麗。

只有秦漢升自己明白，他的那個‘完美’已經不再是真正的完美。

夏日么么茶從他技能的縫隙里鉆過，他不得不佩服這個年輕人，去年個人賽的第四名竟然成長到了這個地步，同時，他也在為自己惋惜。

去年的第三名，今年不知又會是第幾名？

他，就像是DND戰隊一樣，一直在退步，而別人，卻從未停下向前邁進的步伐。

有的時候，他總是覺得很落寞，他不是沒有想過激流勇退，趁著法神這個名字還在的時候退役，不是更明智一些嗎？

但是他仍放不下，放不下未能奪冠的缺憾，放不下DND戰隊，放不下這個，他曾經，現在，都深深愛著的游戲。

“DND真的是個悲劇，其實說句公道話，我覺得這個真的不能去怪法神。”坐在楚云身邊的蕭晴，看著屏幕上的比賽忍不住地說，“DND其實是一個類似同好會的俱樂部，他背后沒有什么有錢的大老板，也缺乏廣告商的贊助，憑興趣支撐的東西在這個職業化的聯盟里，是很難維系下去的，畢竟，人生并不是僅僅靠夢想就能夠支撐的。”

楚云深深地吸了口煙，沒有說話。

“現在DND經營已經非常困難了，我聽說，它可能會被某個財團收購，不過其實這樣也好，至少法神可以解脫了。”許凡跟程琛換了位置，現在他們三個又湊成了一堆。

楚云抬起頭，目光投向那個鎂光燈照耀的戰場。

1V1的戰斗不會拖得太長，當夏日么么茶和巫行天下再度狹路相逢的那一刻，所有人心里都明白，這一戰，終究會有一個人倒下。

一邊是SOLO之王，一舉向著聯盟頂峰沖刺的人氣王劉燁。

一邊是代表了一個時代的巨星，被譽為法神的秦漢升。

去年，DND全聯盟排名倒數第三，險之又險地避過了被刷下甲級聯賽的命運，法神卻以小比分的優勢扼殺了劉燁不斷攀升的王者之路，拿下了單人戰力榜的第三名。

而現在，卷土重來的SOLO之王，朝他擂響了復仇的戰鼓。

夏日么么茶一個風暴打擊，吹飛了秦漢升用做護衛的鷹頭獅身蛇尾的艾洛芬格，長劍直指那精通魔法的魔導師。雙翼的神圣十字軍撕開了陣線，將法神的退路生生截斷。

這里，就是新舊交替的時刻了。

老家伙，你身居高位這么久，也是時候該退下來了。

秦漢升，能夠感覺到對方似乎是在表達這樣的意思，又或者，這是他想要對自己說的話。

然而——

想要的話，就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吧。

這是法神的堅持，也是一個走到競技生涯尾聲的選手，最后的愿望。

好在他的對手，沒有令他失望。

法神輸了，順帶的，DND也輸了比賽，2場單人，1場雙人，就連最后的團體賽，均已失敗告終。

有人歡喜，有人憂傷，當熏風這邊滿載勝利歡呼的時候，為DND加油的那一方，唯有留下沉默與嘆息。

至于那些感到憤怒的，早已經先一步都離開了會場。

閉幕時，楚云看到雙方隊長前臺握手，一方意氣奮發的年輕人英姿勃發，而他對面的男人，瘦長的身影顯得格外單薄，戴著眼鏡的臉上，只剩下歲月斧鑿的痕跡。

呵，這一季DND算完了，法神老了。

楚云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你老了呢，升哥。

他默默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