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神明(八)

“不愿意相信么？”

“只看表面現象的話，確實無法相信身為整個自然意志，簡介通過教會和操控智慧種社會的你，居然會失去對生物系統的管理能力。”

曖昧的開頭之后，少年不再說話。比起嘮叨數十種假想、推測，聽聽當事者自己的說法更合理。

“這個星球和你的母星很多地方不一樣，最大不同在于能發展文明智慧種并非只限于靈長類，同時還有能將構想化為現實的瑪那。因此，從一開始，我就對可能出現文明發展失控抱有憂慮。”（bug，別看獸人長得那樣，其實只是有野獸特征的靈長類，其想象原型為被野獸扶養的人類，矮人、侏儒什么的都是山區身高偏低的人類，至于純幻想種龍族……指望他們研究魔導科技？）

智慧種的數量增多，意味著競爭將更趨復雜激烈，因為魔法的存在，文明進步會越發加速。

同樣，也代表更可怕的戰略級別武器會比地球文明早很多就出現，可能用不了二三千年，行星威爾特就有可能因為無節制的使用戰略級魔法武器變成一顆死星。

“當文明進展到相當于中世紀階段，我選擇精靈的吉爾曼尼亞王國作為干涉文明進程的代理。給予他們從星球內部鍛造的格拉姆作為憑證，通過顯示神權和各種奇跡迅速統一了大陸的智慧種，然后迎來了文明的停滯期。”

此時此刻始作俑者的語氣仿佛在討論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李林很清楚背后的精心算計。

翻閱古代文獻記錄可以發現，吉爾曼尼亞時代的精靈是一群不折不扣的慢性子。

因為壽命遠比其他種族要來的長，因此他們對時間的概念，對改變現狀的需求都相對稀薄的多，給予這個對瑪那操控能力出眾的長壽智慧種以神之憑證和契約，實現間接持續干涉的難度相對低得多。

持續了四千年的吉爾曼尼亞王國足可以證明這套手法的有效性。

但這樣有效的系統也只持續了四千年，而不是威爾特預期的。

“一切誤差源自千年之前的小行星碰撞。”

背景切換成浩瀚宇宙。閃爍點點光亮的星海之中，直徑數十公尺的巖體與大氣層摩擦出粲然星尾，最終砸上地面，閃光之后可怖的蘑菇云飄上大氣，朝四周擴散。

小行星的撞擊對整個星球而言微不足道。但是隨行的乘客給威爾特帶來了巨大混亂。

“病毒迅速擴散至世界各地。這些微生物并不致命，只是帶來的病癥很麻煩。”

侵入宿主身體后，病毒會誘發物種基因突變。最初的癥狀是發燒、頭暈等等癥狀，很快就會消失不見。進入第二階段。病毒侵入腦組織，染病者的腦波被打亂。最終階段病毒會完全和宿主融合消失，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只是留下α腦波無法正常發出，難以和瑪那產生聯系的后遺癥。

“延續數千年的吉爾曼尼亞王國因此崩潰了。”

李林說到：

“沒了魔法的加持，單憑數量和個體的身體能力。精靈根本不可能和人類與獸人競爭。”

吉爾曼尼亞王國的基礎除了神賦予精靈的天命，還有就是精靈的魔法。靠著這兩大優勢，精靈為主導的支配體系才能持續。

抽掉最關鍵的實力支持，尖耳朵長壽智慧種成了穿新衣的國王，一下就被武力和數量占優的人類獸人聯軍趕下王座。

只是如此一來，有一件事情變得說不通了。

現代人類和獸人還是有不少可以使用魔法的，精靈卻依舊對瑪那感應低下，其中的理由是——

“世代差帶來的不同適應性xìng，基因融合的速度差異。”

李林啜了一口咖啡。味道似乎有些淡，似乎記憶資料出現了偏差。

“精靈的長壽本來是一項優勢，但是在環境適應這方面，壽命較短的低等生物更有優勢。1000多年的時間足夠人類和獸人融合病毒、汰換基因片便，重新誕生能正常應用α腦波干涉瑪那的新生代。未能累積出必須世代數。精靈當然用不了魔法。失去最佳代理種族的你只好在其他種族中尋找代理人，對文明文化的發展進行干涉管理。”

“但間接干涉也是非常麻煩的，5年前甚至發生了重大事故。”

“李拿度·達爾克的背叛么。”

肖像陣列末尾的俊俏青年脫穎而出，比李林記憶中年輕不少的白銀騎士灑脫的笑顏被放大。

“他是我選擇的代行者之中。綜合能力最強的一個，一直以來的工作表現相當不錯。可終究只是愚蠢的生物。居然因為一個女人昏了腦袋，選擇了背叛的末路。”（新時代的人類無法理解犧牲人類保護環境這種蛋疼的行為……）

可能是單純被感情蒙蔽了雙眼，也可能存在其他理由，事后再探尋動機已經毫無意義。

李拿度背叛了威爾特隱居博德村，由此引發的危險可能性卻不容忽視。

“一直以來干涉文明進步積累下來的代價在不受控制的情況下爆發，那將會是一場災難。”

神明向路標一樣規定了文明發展的合理范圍，但看守智慧種是否脫軌發展的牧羊犬卻和誘發文明進步的戀愛私奔……

無法考證李拿度和伊麗絲是否有謀劃掀起文明進步，徹底拆毀威爾特所設的柵欄。那些事情也不重要，哪怕他們什么也不做，神權體系也存在一夕間崩潰的風險。

威爾特設下的并非柵欄，而是擋住歷史進化的水壩或防波堤。

每一次對應出現的干涉就好比應對水位升高而加高堤壩高度，數千年持續干涉的結果是堤壩和水位都到了讓觀眾不寒而栗的地步。

哪怕伊麗絲和李拿度一直到老死為止什么也沒做，在他們埋骨之后，那些超越時代的只言片語通過村子里長大的孩子，流入人類諸國或者是羅斯聯合公國，天知道會掀起一場什么樣的進步狂潮，限定文明進步的手段一下子就會失去作用。

就像歷史上歐洲經歷黑暗壓抑的中世紀后，迎來文明文化大爆發的文藝復興一樣。

只是這個推論里有一個小問題存在。

“我的行為會招致同樣的結果，按照這個邏輯，比起達爾克夫婦，解決外來者的我才是更優先順位吧。”

外來物種之身的少年丟出悖論。

生物入侵——哪怕是細菌病毒級別的入侵都會給生態系統造成巨大破壞，遑論李林這樣的知性生命體。

李林帶來的技術變革更加深入和超前，實力也遠遠超出達爾克夫婦。

他帶來的沖擊明明更為深遠，可威爾特卻和他訂立契約，對那些技術產業升級完全視而不見。

更何況，這個星球意識不會對李林的行動目標一無所知。

即便如此，也要與外來者訂立契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