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老百爺

而要說神秘的地方，也就在這里。沒人記得老百爺大抵是什么時候來的宦思，他靠著后山在這里建了一座破丹房。倘使換做旁人，早就被長耳強拆了。可是這么多年風吹雨打，老百爺的后丹房就像被設了一道屏障，從沒有過長耳打擾。寧靜的讓人有些出乎預料。

故此，很多人覺得老百爺或許有不為人知的身份，很神秘。

但要說到底哪里神秘吧，許多人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除了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這實在是個很普通的小老頭。有著所有俗世男人共有的喜好，喜歡看美女，喜歡出沒風月場所，喜歡飲酒唱戲。并不像那些個隱匿山林，仙風道骨的道家人。論長相，更是平平無奇，放在人群里絕對是會被瞬間無視的存在。

將近二十年風霜，百老頭孤獨經營著自己的后丹房，懸壺濟世，仿佛在這里生了根似得，不曾離去。

百老頭兒的后丹房，桌上架子上堆放著無數瓶瓶罐罐。走進這里，一股混雜一齊的難聞氣味便撲鼻而來。但這一切對久身其中，不知其味的百老頭兒來說，早就習慣了。

這日，百老頭兒在丹房中調藥，門外出現一個不尋常的身影。

這是一個美麗到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女子，迎風而展的黑色長袍遮不住她白皙的長腿，半掩的帽檐下露出半張驚世的容顏。

百老頭兒見到林瑤的時候，一臉嚴肅的表情瞬間轉化為了溫和的笑容。

林瑤肅立在門前，辰星般美麗的眼靜靜凝望著面前這位老人。

整整十七年，眼前這位老人只因當初一句承諾，毅然放棄了名震仙界的機會。忍受著所有非議與孤獨，默默承受著一切來到這里。暗暗為未來新人開創出一條崛起之路。

誰能知道在這紛亂復雜的仙界，無時無刻不在明爭暗斗的世界里，還有這樣一個堅守著承諾的男人。他放棄了那條頂上之路，來到世俗凡塵，飽受凡人的另一番苦楚。他從一個高高在上的上仙，搖身化為了凡人忍受著一切屈辱。

林瑤靜靜看著百老頭開朗的笑臉，心田間竟是涌上一股酸楚。

她定定看著百老頭，眼神里流露前所未有的敬意，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百爺，晚輩林瑤。代家主、家主夫人來看你了。”

百老頭聞言，身軀明顯微微一顫。他放下手上藥具，一邊收拾桌子，邊說道：“進來說罷。”

林瑤移動步伐，目光輕輕向后一指，瞬間一股氣流散出將門輕輕關上。她附腰躬禮，十分恭敬：“家主和家主夫人都很擔心您，老百爺近日身體可還好？”

“等了足足十七年，選在這個時候出手。會不會為時過早？這幾年，我極力幫他調劑體質，總算也是不負我所望，達到讓我滿意的程度。”百老頭答非所問，似笑非笑道。

林瑤搖頭說：“事物變換順應天命，我等都無法改變未來格局。只能順其自然。這一步，早走晚走，小家主終究還是要邁出去。”

百老頭呵呵一笑，擺了擺手：“那就隨意了。十七年，即便是一只貓貓狗狗也有感情了。現在他對我而言很特殊……”

“老百爺……”

“回去告訴家主和家主夫人，就說我已收他做了弟子。倘若日后有哪個不長眼的欺負我徒兒，我這個做師傅的第一個就不繞過。”

他盯著林瑤，目光中僅有的一絲渾濁灰飛煙滅，用一種難見的犀利注視著她：“即便付出任何代價，也要保他周全！我兌現了我當年的承諾，也希望家主能夠拿出作為來。”

只是被盯了幾個照面的功夫，林瑤便覺渾身冷汗直流。

她震驚不已，很久前她就聽聞老百爺達到了非常人所及那種境地，如今只是略微感受了一下而已，她感覺并非只如傳聞中所說的那么簡單……老百爺，實在強的可怕。

“我回去一定稟明家主和家主夫人情況，老百爺一片用心良苦，讓人佩服。”林瑤定了定神，緩緩說道。何孤被這樣一個人物收做了弟子，若是傳到上界一定會激起千層巨浪。

“我知林家爭端尚未結束，希望林家主可以竭力而為，盡量為他塑造一個良好的環境。”百老頭露出一股神傷，幽幽說道：“讓家主夫人千萬小心，濕骨林必須小心經營，謹慎行事。最近上界不太平，已經有不少目光注意到這里。”

“林瑤記下了，請老百爺放心。不知最近小家主可還好？”

“他嘛……”

百老頭露出一個微笑：“這小子可是混的風生水起。現在成了趙家莊的副莊主。雖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不過人卻機靈著。呵呵，他若回到林家，你林家幾個天之驕子根本算不得什么。”

林瑤輕輕一笑：“這可是老百爺親手調教出的弟子呀。”

“這話說的在理！我百小鮮肉就喜歡聽人說實話。”

百老頭哈哈大笑：“我這話今日先撂在這里了。這一次回去，千萬叫族里幾個小輩做好心理準備，不要太過高傲。不然被這一介世俗小廝吊打一頓，可就太丟臉了。”

“此外，日后若無要緊事，還是少來往。此地雖在世俗地界，但依然免不了人多眼雜。我感到仙界的爪牙已經伸向這里。諸事，切莫小心。回去后，待我向家主和家主夫人問好。”

說完，百老頭重新擺弄起藥具來。

林瑤知道，談話已經結束了。

她再度輕輕一躬身，準備告辭。走到門口時，林瑤微微偏過頭：“老百爺，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你的承諾已經兌現。家主的承諾也不會忘記。彼時，必然出面給你一個公道，讓真相大白天下。”

百老頭眼眸中淚光涌動，有些哽咽道：“這么多年過去，還說什么公道不公道。這些我都不在乎了。天道本就反復無常。切記，諸事小心，這十七年我已將我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這個人身上……”

林瑤轉身，望著百老頭似變又不曾變過的面龐，心中不禁涌過一陣感動。

這是兩個男人之間的承諾，任憑歲月摩挲，時間更迭，十七年的君子之言，從未因任何變化而改變。

林瑤再度向著百老頭深鞠一躬。

這一禮，敬的是老百爺，敬的是真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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