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現在回頭,還有機會(暗之空寂4

位置被定位，對于現在的王洛來說相當于把自己的脖子放在砍刀上。

王洛從上了飛機就把手機扔掉了，因為他在日本的行蹤，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從熊本機場下了飛機，雞公頭已經在等候了。

“非去不可？”雞公頭開著車上了國道向著琦玉開去，轉頭看著用一個機器測試自己身上有沒有定位器的王洛問道。

“要去。”王洛沒有抬頭。

“我們的人，已經在那邊設好了伏擊，整個羊山公園，都是我們的人，你插翅難飛。”雞公頭嘆息著說道“我有點不懂你，明知道是個圈套，還往里鉆。”

“因為有個女人在等我。”王洛將測試儀扔到后座，輕笑道，從后座拿出一套防彈衣套在西裝里“你們的人應該只射麻醉彈吧，不會射子彈吧。”

“不一定。”雞公頭瞥了眼王洛。

“為什么幫我。”王洛笑著問道。

“因為我想要個結果。”雞公頭沉聲說道。

“我去看過你奶奶了。”王洛瞇起眼，柔聲說道“是一位很偉大的女性。”

雞公頭眼圈一紅“我看到你們的合照了，這也是我幫你的一個原因，至少，你有人性。”

“池全鎮，是你什么人？”王洛輕聲問道。

“我父親。”雞公頭瞳孔猛然一縮。

“我埋的。”王洛垂下眼瞼，將五官隱沒在黑暗里。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響徹黑夜的國道，車身劇烈的晃動了幾下后，王洛撐著頭，看向抵著自己頭頂那柄冰冷的槍口，還有雞公頭那雙赤紅的眸子。

“他是臥底，就算殺了他，也沒什么。”王洛扯起嘴角，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手伸到雞公頭的口袋里掏出香煙盒，抽出一根想要點燃，卻停住了動作，把鐵制的香煙盒放進口袋里“等下估計要有個纏綿的kiss，不能熏到她。”

手槍保險開啟的聲音徒然響起，王洛下意識的挑眉“但是，他是我的兄弟。”

雞公頭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劇烈的喘息著“他是警察。”

“警察又怎么樣？不能是我兄弟？”王洛輕笑著挑眉將槍口推開，目光看向漆黑的窗外“我進輝漢的時候他就在了，當時我被那群人笑話看不起，只有他一個人默默鼓勵我，后來想才知道，原來他是想讓我當警察。”

王洛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輕輕搖頭“你知道我為什么討厭警察了吧，因為，一個臥底警察，死在一群功勛警察的亂槍下，十七槍，打的他都不成人形。”

雞公頭的瞳孔因為受到了強大的刺激變得渙散起來，身子開始劇烈的顫抖著。

“那次是一場決勝局，我帶人要去抄了青紅幫的總部，你父親卻突然給我消息，說那邊有警察在埋伏，而且都是大量重機槍。”王洛嘴角帶著冷漠的笑容“就是因為這個情報，我把他驅逐出了輝漢，你知道為什么嗎？”

“身份暴露。”雞公頭無意識的呢喃道。

“當時知道他身份的有三個人，我不可能為了保下他，殺了另外兩個。”王洛輕輕搖頭“我以為這么做，他能順利收場，回到警局。”

“為什么？他沒回去？”雞公頭抬起頭，雙目無神的看著王洛。

“因為他是污點，當時漢城十三個警署，沒有人愿意要他。”王洛咧開嘴，笑得有些陰森“然后他真正的頭人，為了保全自己當時的臥底地位，帶人槍殺了他，在蘆原區，長治干道，陽光小區，一百三十五棟，那棟房子的墻外，就是一條河，通往江華郡，再往北，就是朝鮮。”

“污點。”雞公頭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猙獰起來。

“我接到消息的人時候，他已經在水里泡了一個多小時了。”王洛嘆了口氣“他不是我埋的第一個兄弟，但是卻是死的最不值得一個兄弟，因為死不瞑目，其實，你跟你父親挺像的，不是長相，而是其實，憨憨傻傻的，讓人覺得溫暖。”

“他們說，我父親是因公殉職，罪魁禍首，就在衛韓，讓我一直潛伏。”雞公頭失神的呢喃道。

“如果沒有輝漢，你父親也許不會死，但是輝漢是我的，他們這么告訴你，也無可厚非。”王洛毫不在意的聳了聳肩“不過，我這條命，不會交給你。”

“他們為什么騙我？”雞公頭迷茫的問道。

“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有兩種力量會創造奇跡，一種叫，一種叫做仇恨。”王洛咧嘴笑了笑“如果沒有仇恨，你怎么會在衛韓潛伏這么多年？因為根本什么也查不到，如果能查到，衛韓還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你的存在，只是他們向上級申請經費的指標而已。”

“呵。”雞公頭咧嘴發出一聲輕嗤，讓王洛都下意識的打了個冷戰“你又是什么時候發現我有問題的？”

“從你被安排在我身邊的那天起。”王洛笑了笑“你以為崔世恩為什么要你在我身邊？就是為了讓你慢慢發現，我是個什么樣的人，然后讓你的組織主要到我，這樣，他可以少去一大塊心病。”

“你好像比我更可憐。”雞公頭憐憫的看著王洛“好像所有人都不想你好過一樣。”

“因為我也沒有讓他們好過。”王洛聳著肩笑了笑“你幫了我的事情，很快就會被人察覺。”

“我自有辦法。”雞公頭裂開嘴，學著王洛露出一個森冷的笑容。

“當年害死你父親的人，我都已經處理了，所以，你其實應該感到解脫，我告訴你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復仇，只是不想看著一個傻子自己找死。”王洛笑了笑。

“我欠你一條命。”雞公頭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發動汽車繼續向前“所以，你千萬別死。”

“不是千萬，我是一定不能死啊。”王洛瞇起眼，發出一聲嘆息“你還給我準備了什么別的吧，狡兔三窯不是你們臥底最擅長的嗎？”

“包里有幾個鑰匙和一張地圖，是我給你安排的幾個房子，你可以看看逃命的時候，適合去哪個？”雞公頭皺起眉“好像有人申請了特別命令，直接下達了全面封鎖逮捕你的消息，樸女士連續三條召令都沒用，看來，有人似乎真的不想讓你活下去。”

“我已經猜到是誰了。”王洛瞇起眼笑了笑“這樣吧，你拿著這個，去找金彬權，他知道應該怎么做。”

雞公頭看著王洛塞進自己兜里的那部手機，皺起眉。

“我拿了你一盒煙，還你一個手機，你賺大了。”王洛笑了笑，繼續看著手上的地圖，將鑰匙一個個別在自己的腰帶上。

“我很奇怪，你這么謹慎怕死的人，怎么會往圈套里鉆。”雞公頭緩了口氣，輕笑著問道。

“有喜歡的人嗎？”王洛笑著問道。

“有。”雞公頭微微一怔，點點頭“已經準備訂婚了。”

“那恭喜你了。”王洛笑了笑，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一樣，用力的打了雞公頭的后腦勺一下，打得車子一晃。

“你干嘛？”雞公頭扶好方向盤怒聲道。

“還記得就是你這個小王八蛋第一次給我安利李順圭的，要不是你，我特么現在能至身險地？”王洛瞪著雞公頭。

雞公頭，眨了眨眼，最后輕笑出聲“王隊，您當初可是說對女人沒興趣的。”

“那是當初沒有嘗到女人甜頭。”王洛舔了舔自己唇，瞇起眼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這東西會上癮的，明知道對身體有害，但是控制不住。”

“很難想象，你這種男人，竟然有感情。”雞公頭有些失神的笑了笑“比那些高舉正義大旗的人，還要有情誼。”

“混江湖，混的就是兩個字，情義，有情有義就有人捧你服你，這樣才能做老大。”王洛朗聲大笑。

“我這算是被你策反了啊。”雞公頭無奈的笑了笑。

王洛瞇起眼看向窗外“我最喜歡的，就是策反了，特別有成就感，因為說明這世間上，還有跟我一樣有情有義的人。”

雞公頭微微一怔，隨后露出笑容。

王洛一路有說有笑，完全不像是奔赴戰場的樣子，但是當車子停在羊山公園大門時，看著那座隱沒在黑夜中的朦朧輪廓，還有空氣中那股淡淡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香味時，王洛臉上的笑容終于斂去，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其實現在掉頭，也是有機會的。”雞公頭從后備箱拿出一只手槍，遞給王洛。

王洛遲疑了一下，笑著搖搖頭，指了指自己胯下“我自己有槍，對付自己的女人，還是要用這桿槍。”

雞公頭微微一怔，隨即笑著搖搖頭，將槍放子里，鑰匙遞給王洛“我就不送你了。”

“車也用不上，你開走吧。”王洛笑了笑，轉身向著公園大門走去。

雞公頭看著在道路兩邊昏暗路燈照耀下王洛健壯卻透著莫名悲壯的背影不知道為什么鼻子有些發酸，看著他的影子在地上越來越長，人卻越來越渺小。

“王隊。”雞公頭忍不住開口喊道。

王洛的腳步遲疑了一下，停住轉身看著雞公頭。

因為背光，雞公頭看不清王洛的臉，他喊道“要活著。”

“池城，其實我有個秘密忘記告訴你了。”王洛朗聲笑道“你的名字啊，是我起的。”

池城微微一怔，隨后臉上露出動容的神色，到了最后一秒鐘，王洛才說出這句話。

這句話很重要，重要到其實王洛根本不需要做這么多解釋，只是這一句話就能讓池城心悅誠服，因為他今年二十五歲，之前的十九年，在沒有當警察之前，他都不叫池城，他甚至跟著母親姓權。

池城這個名字是一位長官親自幫他更改的，因為他當了警察，才知道他父親是誰，他父親的遺囑里，給他取得名字就是這個，哥哥叫池城，弟弟叫池樂。

這一刻，池城終于繃不住眼淚，像是孩子一樣嚎啕大哭，因為他只要稍微對王洛起了疑心，那么這場結局就會被改寫，王洛必死無疑，然而王洛卻一直在給他機會。

怪不得，這種男人能策反一個臥底近二十年的警察，因為沒人會不心疼這種傻子，還愿意把信任兩個字放行動上，而不是嘴上。

王洛一步一步走進羊山公園，嘴角始終帶著笑容，目光看著前面的道路卻漸漸渙散，最后飄忽到很久以前，漢城也有一個類似的公園，當時還年少的他大冬天在冰湖里游泳，岸邊一個身材肥胖的大叔穿著羽絨服加油鼓勁，告訴他不要放棄。

“大叔，你有孩子嗎？給你當孩子一定很幸福。”

“孩子啊？好像有，又好像沒有，出來混太多年了，早就跟老婆走散了，改嫁了都不知道。”

“那你得跟我好好混，等混出頭，我帶你找老婆，朝鮮半島這個一個巴掌的地方，我幫你找個人還是很容易的。”

“好啊，小老大，我要是找到孩子，取名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你識字，懂得多。”

“咱們經常買的那個總也不中的樂透叫什么來著？城樂是吧，叫池城樂吧。”

“會不會太草率了？”

“唔，也是，萬一是雙胞胎，那就一個叫池城，一個叫池樂。”

“不是，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三胞胎？大叔你會不會想太多？”

記憶力的那個胖大叔那張憨厚傻氣的臉，漸漸模糊，王洛沿著山道向著最中央的十字路口走去，空氣中那股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香氣漸漸濃郁，讓王洛繼續有些窒息。

香氣從呼吸道進入肺腔散入到身體各處，讓王洛有些麻痹的感覺，但是越來越亮的燈光卻讓王洛越來越清醒，直到看到抱著自己雙腿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磚上，那個頂著一頭晃眼的金發的嬌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