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真相的重量

劉時鎮用輕描淡寫的語氣給王洛描述那個宛如地獄的畫面。

“海警出動的第一架直升機機長被以未得到審批出動國家武器罪拘留了。”

“一個小隊的海警擅自救援被全數緝拿。”

“沉船半個小時，臨時召開的救援大會，五分鐘結束，命令只是一個等。”

“所有救援隊伍到達的時候，船還能看到半個輪廓。”

“艙內氧氣還夠三個小時。”

“船長發布了一條所有人原地等待救援的指令。”

劉時鎮像是個精神病一樣，絮絮叨叨的仰頭說著，王洛像是一個木頭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一個等字，在不同人的嘴里說出來，代價是不同的。”劉時鎮似乎說類了，發出一聲類似嘲諷的輕笑。

王洛眨了眨眼，抬頭看著他。

“我記得你當初也給我發了條信息，也是一個等。”劉時鎮也低頭看著王洛“但是你回來了。”

“但是那位女士發布了一個等，三百多條命，回不來了。”劉時鎮臉上的表情已經可以用猙獰來形容了。

雙目赤紅，牙齦暴露，額角的青筋直跳。

王洛深吸了一口氣，長長吐出“為什么。”

“我不知道？”劉時鎮失魂落魄的搖搖頭“沒有最高指令，我無法下達任何命令。”

“不是你的錯。”王洛爆喝一聲，聲音在空曠的山林里回蕩。

劉時鎮一下子從車蓋上栽了下來，坐在地上滿臉驚恐的看著王洛“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叫我來做什么。”王洛的眸子也變得赤紅起來。

“我只是想不到，我能跟誰說。”劉時鎮壯碩的身子蜷縮在地上發出痛苦的聲“我已經好幾天沒有睡覺了，一閉上眼，那艘船就會出現，里面飄出來各種各樣的冤魂咆哮著要撕碎我，我壓抑的幾次想要跳海，我怕我再這么下去，會瘋。”

王洛大口的呼吸著，控制著顫抖的身子，他一直自詡為不是一個好人，他的雙手站滿鮮血，也做過很多喪盡天良的事情，但是那都是為了活命，而且如果他不做，他就會死。

所以重新活過來的這些年，他一直都想要做個好人，他做慈善，幫助很多需要幫助的人，不是為了贖罪，因為他沒有做過虧心事，他做這些只是為了造福社會。

但是劉時鎮和那些官員警察，他們是好人，是這個社會最正義的存在，但是為什么會出現這種見死不救的情況？

王洛很憤怒，比他第一次聽說警匪一家時還要憤怒，而且這種憤怒，他已經很久沒有過了，他現在有著一種毀滅一切的瘋狂暴虐想法。

王洛最尊重生命，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因為他知道，生活不易。

但是那個人一個等字，斷送這么多珍貴的生命，他很憤怒。

劉時鎮蜷縮在地上怪叫了一會兒，然后緩緩站起來，拍了拍身上土，這個時候他的臉上已經沒有那種歇斯底里，而且變成一種有些冷漠的憔悴。

劉時鎮看了眼緊握雙拳雙目赤紅的王洛，深吸一口氣掏出香煙“來一根。”

王洛身子顫動了一下，隨后表情也回復正常，搖搖頭。

他們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成年人，情緒的沖動只是片刻，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

但是控制是一回事情，作為，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跟金泰妍，曝光的也太明顯了。”劉時鎮點燃香煙，似乎有意岔開話題。

王洛眼皮顫動了一下“給我個方向。”

劉時鎮臉色的笑容僵住，然后默默吸著香煙。

一根接著一根。

王洛也不急，靜靜的看著他。

十幾分鐘過去了，半盒香煙都被劉時鎮抽光了，劉時鎮低罵一聲將煙盒扔在地上，皺眉看著王洛“你想要什么方向？”

“真相。”王洛輕輕吐出兩個字。

劉時鎮神情一滯，咧嘴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真相這兩個字，代表著什么你不會不知道吧。”

“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王洛抬頭看向月亮。

“呵呵，這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劉時鎮冷笑一聲“你知道，我殺人，跟你殺人的根本區別是什么嗎？”

王洛轉頭冷冷的看著劉時鎮。

“我殺人，是辦公。”劉時鎮依然不畏的看著王洛，語氣凝重“你殺人，是犯罪。”

王洛瞳孔猛然收縮，隨后嘴角上揚，發出一聲嗤笑“犯罪這兩個字，也不是你們說的算的。”

劉時鎮一怔。

“我沒想過做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情，但是既然我知道了，我不可能裝作什么也不知道。”王洛冷聲說道。

“一個罪犯出來懲惡揚善？”劉時鎮冷笑。

“怎么理解是你的事情，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情。”王洛沉聲道。

“你這是引火燒身。”劉時鎮搖搖頭“你還有女人。”

王洛神色遲疑了一下，露出猶豫之色。

“看吧，世界上哪有好人。”看著王洛的猶豫，劉時鎮輕笑道。

王洛抿了抿嘴角“真相是多殘酷的事實，我知道。”

“不止是殘酷，還有你無法承擔的代價。”劉時鎮目光深邃的看著王洛。

王洛嘴唇動了一下“給我個方向。”

劉時鎮盯著王洛的眼睛，兩人的目光在半空對撞，最后劉時鎮嘆了口氣“榕樹。”

王洛眉頭微微皺起然后猛然舒展開來，神色大驚。

這個世界上的人千奇百怪，什么樣子的人都有，但是總有人喜歡分成兩類，好人和壞人。

可是這個世界上又哪有絕對的界限呢？好人又是什么樣子的？惡人又是什么樣子的？

大多數人，只能憑借一件事情評判另外一個人好惡。

越是年紀大，越是成熟，對善惡的分辨能力就越來越低。

因為小孩子才論善惡，成年人只看利益。

但是總有些異類，他們或許不是絕對的好人，甚至做過很多錯事，但是他們的三觀正，有底線，知道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在這個連法律也又是偏薄的年代，太多人選擇不作為，才會讓這個世界變得真相不那么重要起來。

同時，真相的殘酷和代價，也是大多數人不愿意背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