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變故 (三)

從地窖上來，樂晨剛剛走出姒夫人的帳篷，就見野火驚惶無比的沖了進來，“母親，母親！”他的喊叫聲在見到樂晨后戛然而止。

“外面什么情況？”樂晨問。

“我，我不知道，好多，好多敵人……”野火胡亂回答著，又看向帳篷里：“母親大人呢？”

“你先別管了，去組織你的族人準備撤退，我去看看情況。”樂晨揮揮手，也不待野火回答，便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

猞姒部是瑟斯部中最弱小的部落，聚居地在瑟斯部最角落，也正因為如此，反而暫時沒受到戰火波及，最激烈的戰斗現在發生在大寨最中央的瑟斯本部也就是瑟斯王統領的部落駐地，那里冒起了滾滾濃煙，慘叫聲不斷。

樂晨登上猞姒部一處坡地向寨中看去，整個大寨中除了這邊隅一角，到處都是廝殺打斗的身影，而寨子最中心處，廝殺最為慘烈，樂晨也微覺意外，便是遇到突襲，便是可能大部分統領和忽爾圖勇士已經中毒身亡，但瑟斯部的抵抗卻極為激烈，顯然戰斗并沒有一邊倒，在寨子最中心處，從寨子外沖進來的黑壓壓野人卻被阻滯在了那里，瑟斯部的戰士從各個帳篷中涌出，進行著最激烈的抵抗。

“烏”號角聲突然激昂起來，那黑壓壓的野人隊伍中，突然退卻，又好似從隊伍中突然沖出了幾十個彪形大漢，這些體格明顯比黑水部戰士高一頭的野人，各個強壯無比，看起來，就好似是巨人一般，他們肌肉虬結，露出的胸膛都生著黑濃濃的胸毛，脖子上掛著各種獸骨裝飾，手里則揮動著好似狼牙棒的武器，那有著尖釘的棒首，怕有尺余粗，狼牙棒也足足有一人高，但揮動在他們手里就如同玩具一樣，慘叫聲立時此起彼伏，那些從帳篷中匆忙沖出迎戰的瑟斯族戰士，被他們的巨大狼牙棒如同砸西瓜一樣腦袋砸的粉碎，一個個慘叫倒地。

“是，是黑水部，是黑水部的巨棒武士……”野火磕磕巴巴的驚叫起來。

樂晨早注意到了跑到自己身側的野火，以及跟隨他而來的二三十人，猞姒部本來就只有不到百戶，短短時間能組織起二十余人已經極為不易。

現在這些猞姒部戰士，一個個臉色極為難看，眼中大多有懼意。

“可是，可是為什么，我們和黑水部，從來沒什么大的沖突，他們的綠洲，在千里外呢……”野火喃喃的，顯然不理解現今到底是什么狀況。

“咱們逃得出去嗎？”樂晨蹙眉問。

“怕，怕是不能，我們，我們沒多少角馬，何況，我們，我們能逃去哪里？”野火臉如死灰。

“去，去永暗之地吧，少爺。”有一名族眾小心翼翼的建議。

“我寧可戰死在這里，去永暗之地，難道就能活了？！”一名族眾大聲反駁。

樂晨搖搖頭，他還要在這里等301艦的消息呢，去了永暗之地，萬一301艦有了什么變化，卻從何得知？

“你們等我吧！”樂晨咬咬牙，猛地站起，大步向寨子中心跑去。

“先生，先生，你做什么去？！”野火嚇了一跳，在后面大聲喊。

樂晨揮了揮手，腳步不停，瞬間已經進入了濃濃黑煙中。

野火呆呆的看著，他咬了咬牙，猛地拔出長劍，正要跟上去，卻被人猛地抱住，“少爺，你不能去！”

抱住野火的，正是當初和樂晨在一個黑磨坊里做過奴隸，后來和樂晨一起被挑選為野火的“塔浮圖”的泥魚，這段時間的將養，泥魚也明顯強壯起來，黑黝黝臂膀上肌肉粗壯了許多。

“可是，可是……”野火六神無主，一時也不知道該做什么。

“少爺您看！”有人突然大喊。

野火順他手指方向看去，卻見好似眨眼時間，樂晨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寨子中心處，而他身邊的那些黑水部野人紛紛栽倒，遠遠看去，便如一道白帆，在黑色汪洋中劈開波浪前行。

而不長時間，這道白帆已經沖到了浪尖之處，那數十個巨人般的狼牙棒武士之處。

“啊！”泥魚首先驚叫起來，卻是和樂晨剛剛接近的一個巨人，已經仰天栽倒。

“快，吹，吹反擊號角！再去給我大聲喊，黑水的巨棒武士都被殺光了！都給我敲鑼打鼓的去喊！”呆了一會兒后，野火猛的反應過來，而這時候，樂晨正好擊倒第二名巨棒武士。

“快，都去喊！”泥魚先反應過來，立時大聲喊道：“反擊！反擊！黑水部的巨棒武士被殺光了，被殺光了！”

“黑水被殺了！”野火第二個大聲喊起來，而“黑水”，是黑水部每一代大首領的稱號。

而好似回應這些喊聲一樣，樂晨腳步不停，在擊倒第三個巨棒武士后，他已經沖到了一名有著濃郁黑發脖子上掛滿各種獸骨的猙獰大漢之前，他并不知道對方是誰，只知道這些巨棒野蠻人雖然在攻擊，但攻擊的方位來看，這個猙獰大漢正在這些巨棒武士守護的中心范圍，旁側幾名巨棒武士瘋了一般沖過來，而這猙獰大漢略一猶豫，終于還是沒有后退，而是揮動手中骨矛向樂晨猛刺過來。

“嘭”，猙獰大漢樂晨手中木棍擊中脖頸，猛地癱倒，同時，從后面揮動著狼牙棒砸向樂晨的巨棒武士也倒飛而出。

本來潮水般涌上來的黑水部戰士們，在看到樂晨將腳踩在那黑發猙獰漢子胸膛上時，終于發生了騷亂。

而這時候，外圍那虛弱的號角聲，以及“黑水被殺死”的喊聲，漸漸大了起來，好似喊得人越來越多。

“嘭嘭”，又兩名巨棒武士胸膛噴著鮮血踉蹌后退，卻是樂晨已經拾起了那黑發猙獰漢子的骨矛，此時此刻，下手再不容情。

巨棒武士一個個噴灑著鮮血摔倒，從帳篷中涌出的瑟斯部武士，很多親眼見到了這一幕，斗志立時大熾，他們也聽到了外面的吶喊，而他們，更是隨之大喊：“反擊！反擊！黑水巨棒武士被我們的勇士殺光了！反擊！反擊！”他們是親眼目睹，可不是禍亂對方人心，喊得理直氣壯。

“噗”，一支骨箭突然射在了樂晨腳下那黑發漢子胸膛。

“殺光他們！”射出骨箭的是一名騎在角馬上同樣滿頭黑發的彪形大漢，只是，他很年輕，大概也就二十出頭，可是，就在他喊出“殺光他們！”這句話時，樂晨不知道怎么的已經到了他馬下，“噗”一聲，骨矛刺入了這年輕黑發蠻子的胸膛，黑發年輕蠻子哼也未哼一聲，翻身從馬上栽下。

黑水部眾們，終于亂了，有騎角馬的重要人物，可能是擔心被樂晨這樣突襲，首先策馬退后，立時便引起了一連串的反應，前面的黑水部眾紛紛退卻，而瑟斯部的戰士則涌出來的越來越多，四周大喊“黑水被殺”的喊聲也越來越大，但仍有大批黑水戰士在寨子中沖殺，戰斗，越發激烈……

大戰后，是一片狼藉。

黑水部雖然退卻，但瑟斯部傷亡卻是慘重無比，可能有幾百年了，瑟斯部沒有受到如此滅族般的浩劫了。

到處都是著火點被澆滅后的滾滾濃煙。

樂晨已經累得虛脫，甚至怎么來到的自己的土屋都不知道，他雖然有光腦的醫療模塊輔助，但畢竟醫療模塊不是戰斗系統，如果不是擒賊擒王，加之瑟斯部的戰士們眼見有滅族之禍，以命博命拼死搏殺，只怕怎么也不能將黑水部擊退。

躺在干草堆里，樂晨無力的揮動著手臂，映月三式完全變成了戰斗技，雖然說辱沒了這劍仙修真之術，但威力卻真的不可小覷，只是這場大戰下來，樂晨只覺得現在嗓子眼還有些發甜，要吐血的感覺。

眼皮越來越沉，樂晨的思維也變得模糊起來，正半睡半醒之間，耳邊傳來急切的聲音：“先生，先生！”

“哦？”樂晨慢慢睜開眼睛，卻見蹲在自己面前的，正是野火。

“怎么樣了？”樂晨掙扎起身，野火忙扶樂晨坐起。

“都死了，都死了！各族的統領都死了，忽爾圖都死了，長老們也死了……”野火臉色陰沉的搖頭，“只有王還活著，但昏昏沉沉的，一會兒昏迷，一會清醒……”

“哦？”樂晨愣了下，這瑟斯王倒是命大。

“整個部族，死了有一半多人，還被黑水部擄去了許多女人和孩子……”野火低垂著頭，咬了咬牙。

樂晨輕輕點頭，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今日沒被滅族已經僥幸，黑水部最后雖然退卻，但其俘掠的婦孺卻沒有丟下，瑟斯部當時也組織不起人手去追擊。

“先生，我該怎么辦？王，王說完一切交給我后又昏迷了過去……”野火看著樂晨，有些六神無主。

“先安撫各部落，選拔各部落中德高望重之人為統領。”樂晨隨口說著，實則對瑟斯部的命運，他并不怎么關心，如果不是瑟斯部被滅族會令他失去隨時觀測301艦的機會，他可能根本不會理會這些。

“是……”野火猶豫了一下，“先生，您能不能做猬姹部的統領？”

樂晨一呆，隨即啞然失笑，“那怎么可以，我又不是你們部族中人。”猬姹部是瑟斯諸部中除了本部最大的部落，本來是野火叔叔一脈傳承，現今看，這一脈顯然也絕了根。

野火正色道：“怎么不可以，先生您不知道，您昏睡的這段時間，族里的勇士都希望來參拜您，您現在是我們闔族的大恩人，你就算被王看中，選為下一位瑟斯王，大家也心服口服！”

“不行，我，我不會在這里久留的。”樂晨擺擺手，又問：“我睡了很久嗎？”

野火點頭：“嗯，已經七八個時辰了，我怕您出事，這才來喊喊您，別人也不敢打擾您。”又嘆口氣：“真希望先生能永遠留下來。”

樂晨笑著搖搖頭：“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嗯，那福斥候呢？你見到沒？”

野火的臉立時沉了下來，又深深嘆口氣：“先生，這一點我最不明白，母親大人，為什么要這么做？”

樂晨愣了愣，隨即也知道，自己廝殺脫力，早忘了那“福將軍”和姒夫人在地窖中，但野火想來大戰剛歇就擔心“母親大人”的安危去尋找姒夫人，那地窖又不是什么秘密所在，而姒夫人和福將軍自然以為事情已經敗露，和野火說話間沒怎么遮掩，令野火知道了真相。

“她和你的價值觀……，不，這么說吧，她本就不屬于這里，所以，她的想法，不會和你一樣的。”樂晨看了眼野火，問：“你準備怎么處置她？”

“我，我不知道，我還沒和別人說……”提起“母親大人”，野火顯然心煩意亂，情緒更為低落。

樂晨拍了拍他肩頭，以示安慰。

“先生，您好生休息，我晚點再來看您。”野火站起身。

樂晨點頭，野火微微鞠躬，這才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