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章 契機

“老東西……你消息夠靈通的……”云鳳手指捏得直作響，片刻后，梅竹二女才敢抬頭，小聲問道：“那郡主……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云鳳凝了凝神，冷冷道：“人在我這里，我不信他能搶得走，蕭公子現在人在何處？”

“他在……紫竹林。”

“好，我現在就去紫竹林！”

一片紫竹林里，陣陣悠揚的琴聲不斷傳出，只見蕭塵在竹下撫琴，引得竹林里百鳥和鳴，在他四周飛來飛去，甚至落在了他肩膀上。

“鳥兒啊鳥兒，還是你們自由自在，無拘無束……”蕭塵看著肩上黃鳥輕輕一笑，手上仍未停下撫弦。

猶記得當年紫宵峰上的紫竹林，比這片紫竹林更大，無論春秋冬夏，皆是百鳥成群，猶記得師父教自己彈琴時，也是引得百鳥和鳴。

“唉……”

輕輕一嘆，蕭塵的琴調放緩了一下，好似能讓回憶也走得更慢一些，正此時，后面響起了細細的腳步聲，緊接著是一個嫣然動聽的聲音：“蕭公子正值年盛，為何唉聲嘆氣。”

“郡主……”蕭塵停下了琴曲，轉身微微拱了拱手，云鳳手一伸道：“蕭公子無須多禮，是云鳳唐突，驚擾了公子雅韻。”

云鳳娉娉婷婷走了過來，身姿嫣然，于這紫竹林中，仿佛天界仙子一般，比前兩日，看上去更加動人了。

蕭塵聞到了她身上一股淡淡幽香，拱手道：“不知郡主，有何要事？”

盡管知道她是刻意想留下自己等人，但蕭塵對她并無半分惡意，畢竟此次黃泉老祖追來，確實是她幫了自己等人，說起來，也算是欠她一個人情。

云鳳莞爾一笑：“沒有，就是方才路過竹林，聽見林中有琴聲傳出，一時為琴聲吸引，忍不住走了進來，原來卻是蕭公子在撫琴，只是……”

“只是如何？”蕭塵問道。

云鳳走至瑤琴邊，撫了撫肩上青絲，輕聲道：“只是方才聽蕭公子的琴意中，隱約透著一絲哀涼，公子是否與故人久未見，想回到從前，再與故人共撫一曲？”

蕭塵怔怔的看著她，沒想到她竟能聽出自己的琴意，云鳳轉過身來，捂了捂嘴道：“抱歉，云鳳一番胡言亂語，公子勿要介意。”

“沒，沒有……”

云鳳嫣然一笑：“云鳳也對韻律也略通一二，可以借蕭公子瑤琴一用嗎？”

“郡主請。”蕭塵擺了個請字，隨即讓開了。

云鳳一拂裙擺，緩緩坐了下去，雙手撫摸著琴弦，道：“蕭公子這瑤琴好別致，不知出自哪位高匠之手？”

“此琴，名曰‘太古遺音’……”

“太古遺音……”云鳳雙手不禁一顫，心想太古遺音乃是從上一個時代遺留下來的，早已失傳，怎會在他手里，隨即玉指輕挑慢撥，陣陣琴音蕩漾而開。

只片刻，林子里來了更多的鳥兒，蕭塵仔細聽她一曲彈完，云鳳一曲撫罷，莞爾笑道：“云鳳琴藝遠不如公子，略獻拙藝，讓公子見笑了。”

蕭塵臉上帶笑，沒想到她竟然也是精通琴韻之人，她這曲琴音，充滿了人世間的深深無奈，王權富貴，不過一夢而已，更似海中一葉扁舟，只能隨波而流，能夠彈奏出這樣的琴曲之人，再壞也壞不到哪里去，一時間，蕭塵對她的好感增添了幾分。

“公子？”

云鳳小聲提醒了一句，蕭塵這才回過神來，心想卿本佳人，奈何卻卷入這深深的王權之爭中，笑道：“郡主一曲琴音，引得林中百鳥相和，蕭某自愧弗如。”

云鳳掩嘴一笑，臉上一抹紅暈閃過，更增她嬌媚之色，輕輕笑道：“蕭公子如此說，可真是折煞云鳳了。”

“郡主請。”蕭塵右手放于背后，左手擺了個請字，當下收起瑤琴，與她往林外走去了。

一路上云鳳說了許多話，最后才道：“對了蕭公子，左太傅已經派兵支援白霧城，蕭公子可安心在此，等那黃泉老祖離去。”

“如此，多謝郡主了。”蕭塵臉上帶笑，說道。

云鳳抬頭看著他：“是左太傅出兵的，你怎謝我？”

蕭塵笑道：“自然是要謝郡主。”

云鳳嫣然一笑，心中卻道甚好。

入夜時，幾人再次聚于蕭塵房間內，水月道：“今日三真人來訊，司馬彥如出兵解了云霧院倒懸之急，問我們何時回去。”

蕭塵點了點頭，白天他已經聽云鳳說過了，白楹問道：“那接下來如何？”

“等，接下來，就只差一個契機了。”蕭塵輕輕一笑，說道。

眾人見他胸有成竹，也就不多問了，片刻后，蕭塵又向初七看去：“初七，接下來幾日，你出城留意黃泉老祖的動靜，當心一些，萬不可教他發覺了。”

接下來，時間過去四天，這四天里，云鳳有意無意與蕭塵走得很近，甚至讓蕭塵請教她劍法琴藝，亦或是帶他遍賞鳳臨城的風光。

這日已是十一月初一，夜里星月無光，云鳳坐在寢宮里，對著鏡子，看著鏡子里面那張絕美無暇的臉龐，嘴角露出了笑容。

這時外面梅竹二女急匆匆走了進來，云鳳淡淡道：“如何了？”

“回……回稟郡主，黃泉老祖突然……突然匆匆離去了。”

“你說什么！”云鳳臉上再無笑容，甚至目光有些寒冷，梅竹二女身子微微一顫：“據探子回報，黃泉老祖走得很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云鳳捏著手指，凝了凝目光，沉聲道：“好，我知道了，你們先退下吧。”

此刻，在蕭塵的房間里，眾人凝坐著不語，似乎都像是在等待什么，片刻后，只聽庭院里一陣風響，有人落了進來，緊接著只見身穿夜行衣的初七推門而入：“黃泉老祖已經離去，走得十分匆忙。”

白楹等人皆是微微一怔：“走了？”

蕭塵笑了笑：“契機，來了。”話一說完，向白楹和水月看去：“白長老，三師公，明日你們先回云霧院，一切聽三圣的便是。”

“那你呢？”白楹皺著眉問道。

“我，自然是要去鬼陰山了。”蕭塵神神秘秘的笑道，但這次，顯然胸有成竹。

水月微微點頭：“那你們，多加小心。”過了一會兒又問道：“那郡主這邊……”

“無妨，明日我會去向她告辭。”

第二天上午時，蕭塵去到云鳳那邊的花園，只見外面“梅蘭竹菊”四名侍女皆在，見到他來了，四名侍女微一屈膝：“蕭公子。”

蕭塵拱了拱手：“請問，郡主在嗎？”

“郡主在園內修剪花枝，蕭公子請。”

當下，四人將他帶入園內，這座花園蕭塵還從未來過，只見園里水木清華，山石古拙，路面由瑪瑙石鋪成，三分奢侈里卻又不失七分典雅，園內小橋水榭布局，更是別具一格。

片刻后，四人將他帶到了一方小亭，只見云鳳坐在亭中，小梅道：“郡主，蕭公子來了。”

“蕭公子……”云鳳站起身來，像是等了很久一般，她今日穿著一條淡紅的長裙，發上戴著一支朱紅玉簪，比昨日，更加嫣然動人了。

“你們，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梅蘭竹菊四人離去了，云鳳從亭中走出，拉著蕭塵的手，嫣然笑道：“蕭公子，你與我來……”

園內百花爭艷，芳香四溢，片刻后，兩人來到一處高處，云鳳笑道：“蕭公子，你看，這萬里河山如何？”

蕭塵沉默良久，才開口道：“郡主，我其實……”話未說完，云鳳便伸出手指抵在了他唇上，嫣然一笑：“蕭公子，你與我來。”說罷，又拉著他往前邊去了。

許久后，云鳳才看著他，深情款款道：“蕭公子，你會……留下來嗎？”

自古美人之情，最難消受，蕭塵輕聲道：“這些日承蒙郡主照顧，其實今日，蕭某……是來向郡主辭別的。”

“你終于，還是要走么……”云鳳轉過了身去，聲音里帶著些許凄然。

蕭塵輕輕一嘆，也轉過了身去，他對云鳳并沒有惡意，甚至因為這些天，反倒產生了些許好感，覺得她即便深陷王權之爭，其本性卻并不壞，而且再怎么說，這次也是她幫了忙，終究是欠了她一個人情，即便那日自己一行人早早離去，若是黃泉老祖追上來，也是后果難料的。

“公子，你真的不愿意為了云鳳留下來么？”云鳳又轉過了身來，看著他，雙眉微蹙，聲音里透著無盡纏綿悱惻。

蕭塵輕輕嘆了聲氣，道：“郡主或許誤會了，蕭某來此，本就是過客，過不多久，我就會離開苦境，想必郡主也知道，蕭某并非苦境之人……”

云鳳緩緩向他走來，聲音有些凄惻：“可是……自從那日，云鳳聽見公子的琴聲后，每每夜里輾轉難眠，云鳳耳邊都是公子的琴聲……”

聽她如此一說，蕭塵驀然一怔，察覺有些不對，神識往后一掃，只見她雙手不斷掐訣，向著自己走來……

她會咒術，她想對自己下咒！

蕭塵心頭猛然一驚，立即想到剛剛梅蘭竹菊那四人走得那么急，難道……糟了！白楹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