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痛苦的體會

殫心竭慮的汪精衛破格為鄭毅舉行授銜儀式，意氣風發地進行演講，對鄭毅的軍事才華和“堅定不移的黨性”給予很高的評價，在熱烈的掌聲和照相機“噼噼啪啪”的頻閃中，親自為鄭毅頒發委任狀。

汪精衛以軍事委員會主席的名義，鄭重任命鄭毅為“中央\軍事委員會直屬獨立第二師少將師長”，完了還要求鄭毅雙手捧著他親筆簽署的委任狀，在熱烈的掌聲中一同合影留念。

鄭毅被折騰不輕，走出氣勢恢宏的老總督府之后，再也沒有心情陪同全程觀禮的鄭萱、劉瑜和鄭恒夫婦四處游覽。

善解人意的劉瑜提議一起回家休息，她要親手做道菜向鄭毅表示祝賀，樂見其成的鄭家兄妹當即贊同。

黃昏時分，酒足飯飽的鄭萱又不安分了，要求大家陪她到江邊碼頭看日落，理由非常充分：我好多年沒能重溫江畔日落的美景，梅雨季節也快到了！

在漢口碼頭看日落不是什么新鮮事，所謂的“江畔日落”也不是文人騷客心中最美好的景致，鄭毅小時候經常這么干，陪同鄭萱、劉瑜和鄭恒夫婦漫步到瀕臨江岸的古樹下沒多久，鄭毅面對徐徐沉入江面的夕陽，竟然生出絲絲愁緒。

與劉瑜攜手相依的鄭萱頗為激動，不停地向劉瑜訴說小時候的趣事。

手挽手的鄭恒夫婦，不時感慨萬千地附和幾句，百無聊賴的鄭毅獨自走到石欄邊沿，無意中看到個熟悉的身影佇立在不遠處，正在默默地吸著煙，出神地遙望即將天際盡頭消失的落日。

鄭毅四處看了看，再對碼頭上下進行仔細觀察，沉思片刻，回到大哥身邊低語幾句，便邁開步子走向不遠處那個高大偉岸的孤單身影，不聲不響地站在那個身影邊上，順著他的目光，遙望西邊的漫天彩霞。

“小鄭？沒想到能在這里遇見你，哈哈！在我記憶中，你是身穿筆挺軍裝的標準軍人，神色冷峻，一絲不茍，猛然看到你身著便裝的樣子，差點兒不敢相認了。”潤澤先生親切地笑道。

鄭毅掏出兜里的香煙，拿出一支給潤澤先生續上：“我聽說先生三月份就已來到武漢，一直想去拜訪請教，卻不得其門而入，神龍見首不見尾啊！”

潤澤先生哈哈一笑：“在廣州的時候，我可是派人找過你兩次的，無奈你軍務繁忙，兩次都沒找到人，害得我為農講所制定的軍事課程拖了好久，最后才在翔宇的幫助下找到教員給學生上課。”

“不過現在也不錯，我們有不少年輕同志在中央軍事政治學校接受你的訓練，有幾位湘省籍的年輕同志對我說，學員們最喜歡上你的課，說你和其他教官不一樣，言之有物，注重實踐，教給學員們的全是實打實的真東西。”

鄭毅謙遜地笑了笑：“這是沒辦法中的辦法，學員們目的不同，基礎各異，加上學習時間有限，只能盡量減少理論方面的教學，增加技戰術的訓練。”

“不過，現在還看不出什么效果，希望完成為期一個月的野外訓練之后，學員們能有所收獲。”

潤澤先生對鄭毅的求實態度非常欣賞：“聽說今天上午汪主席特別為你舉行授銜儀式，晉升你為獨立第二師少將師長，觀禮嘉賓中不但有諸多中央委員和各軍將領，還有共產國際代表和各界名流，非常隆重啊！”

鄭毅哈哈一笑，笑完低聲問道：“如果說汪主席私下里給了我二十萬大洋，我才愉快地接受他的委任，先生信不信？”

潤澤先生非常驚訝，很快又露出笑容：“我信，蔣總司令似乎更擅長這一招。”

鄭毅又是一笑：“其實，早在今年三月一日，蔣總司令就給了我少將軍銜，還有十萬大洋的獎勵，先生要是缺錢請說個數，明天就給先生送來。”

潤澤先生愣住了，沉思片刻，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道：“錢我不缺，能不能換成槍啊？”

這下輪到鄭毅傻眼了，定定觀察潤澤先生好一會兒，感覺不像是開玩笑，立刻收起笑容，鄭重回答：

“我還在長沙兵站當站監的時候，前后兩次悄悄送給湘省工會和農會五百支長短槍，結果現在都被許克祥的三十三團給繳械了，非常遺憾啊！”

“如果先生把槍用在湘贛邊境，我立即給先生送上一千支長短槍和十萬發子彈，要是用在武漢，請恕我直言：駐扎漢口的何健師已經盯上領導的工人赤衛隊，哪怕我愿意把槍送上，到頭來恐怕和長沙曾經發生的事情一個樣！”

潤澤先生微微點頭，望向西邊的霞光，幽幽嘆息：“謝謝你，小鄭，謝謝你對我們黨的同情和支持，我會記在心里的。”

鄭毅心中涌起陣陣告知身份、訴說情懷的沖動，但黨的嚴格紀律他一刻也不敢忘記，只能深深吸了口氣，將所有沖動生生壓下，挪動半步，肅立在先生身邊，低聲告誡：

“有件事我覺得應該告訴先生，蔣總司令已下令通緝鮑羅廷、陳獨秀、徐謙和鄧演達將軍，汪精衛和唐生智將在今天晚上率領一群軍政要員，乘火車趕赴鄭州，與馮玉祥密會，其中一項議題是，力求在清黨問題上達成共識。”

“汪精衛給出的好處是，撤回中原境內的北伐軍各部，把中原所有地盤讓給馮玉祥的西北軍，再送上一筆巨額軍費，換取馮玉祥與其結盟！”

“這個消息是上午授銜儀式開始前，汪精衛的親信在私下交談中告訴我的，希望對先生有所幫助。”

潤澤先生震驚不已，沉思良久低聲問道：“對此，你怎么看？”

鄭毅望了一眼慢慢走過來的家人：“汪精衛和唐生智很可能要對動手了，最遲不會超過下月中旬！先生保重，我家里人過來了，我不想讓他們知道先生的身份，下次見面再談，告辭了。”

回到家里，夜幕已經降臨。

面對滿桌的精致佳肴和美酒，鄭毅沒有半點兒食欲，他終于刻骨銘心地體會到有口難言的滋味，深切感受到地下黨員所要承受的巨大壓力和心理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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