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問話

“拜見師叔，柳師弟已帶到！”

張峰恭恭敬敬地沖著靳虎深施一禮。

“好了，你下去吧！”

靳虎沖著張峰擺了擺手。

“是！”

張峰答應一聲，轉身向殿外走去。

兩扇殿門如同有靈性一般，自行緩緩關閉，大殿內只剩下了靳虎和柳長生二人。

“弟子柳長生拜見堂主！”

柳長生沖著靳虎深施一禮。

“坐吧！”

靳虎伸手指了指坐位下方兩排木椅中最靠前的一張說道。

“弟子聽聞這些座位乃是堂中長老和主事弟子的座位，弟子不敢僭越！”

猶豫了片刻，柳長生恭恭敬敬地說道。

“你要喜歡站著，那就站著吧！”

靳虎不置可否地說道，手中把玩著一枚淡銀色的令牌，未等柳長生言語，又問道：“對了，你修道的目的是什么？”

柳長生沒想到靳虎會有此一問，先是一愣，沉吟了片刻，說道：“弟子想要變得強大！”

“哦，那變強大以后呢？”

靳虎木然的神情始終未變，目光卻是直視柳長生雙目。

一瞬間，柳長生只覺得這對目光如同刀子一般鋒銳，仿佛要把自己的心意給看穿！

心中陡然生出幾分莫名慌亂，臉上的神情卻是絲毫不變，字斟句酌般說道：“弟子聽人說修仙可以長生不死，弟子想長生不死！”

他原本想說變強大是為了不被人欺負，從小到大，他被人欺負怕了，想要揚眉吐氣，想要報仇，想要把喜歡欺負人的家伙都踩在腳下，仔細想了想，這樣的回答似乎是不夠大氣，干脆就找出“長生不死”這個爛大街般的說辭搪塞一番。

其實他此刻已明白，高高在上的元嬰修士也不過只有千年左右的壽元，這還要看法力夠不夠深厚命夠不夠好，長生不死，根本就是一個難以實現的夢！

剛剛在鬼門關上打了個轉，他更是不相信修道可以讓人長生不死，運氣不好，說不定死的更快。

似乎是相信了柳長生的言語，靳虎話頭一轉，又說道：“這就是你父母要給你取名長生的原因嗎？”

“這……弟子不敢欺瞞，弟子六歲時不幸父母雙亡，成為了一名孤兒，父母賜的這‘長生’二字究竟是何意何求，弟子并不明白，也無緣問過！”

猶豫了片刻，柳長生還是實話實說。

若不是天師府招錄弟子，若不是恰巧自己身具靈根，他叫什么名字并沒有人在意，就連他自己都不在意，名字對他來說只是個符號，“柳長生”三字和“柳小子”、“小混蛋”、“小鐵匠”這樣的稱呼沒什么區別，至于“長生”的名字能不能讓自己比別人多活幾天，他也從未想過。

“還算老實！”

靳虎臉上浮出了一抹淡淡笑意，緩緩說道：“柳長生，東吳國東平府回龍鎮人氏，六歲父母雙亡，靠人接濟得以活命，然生性頑劣，好斗成性，十一歲時被李氏收留，做了一名鐵匠學徒，并跟隨柳老夫子學詩書十四篇，這次被天師府招錄為弟子，路途中騙取同伴楚曼雪紋銀一百兩，并以詐取信于知府之子梁斌，得其另眼相看，本座說得可對？”

被靳虎揭了老底，柳長生只覺得心臟一陣怦怦亂跳，后背陣陣發涼，怪不得靳虎要在三日后再來召見自己，原來是去調查自己的底細去了，自己的孤兒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在察出自己身具靈根決定招錄自己為天師府弟子時，魏東、燕然等人曾詳細詢問過李鐵匠、柳翁二人自己的一切。

至于騙取楚曼雪銀兩一事，能知道的如此詳細，顯然是魏東等人一路都在暗中關注自己。

靳虎調查自己的底細，是想要干什么？

看到靳虎臉上突然浮出的笑容，更是一陣莫名其妙。

“好事？還是壞事？”

猶豫了片刻，硬著頭皮說道：“堂主明鑒，弟子性子是頑劣了一些，不過，弟子一向是人不欺我，我不欺人，從楚曼雪手中得來一百兩紋銀，也是事出有因，而且我二人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好一個人不欺我我不欺人，本座來問你，這次你背負楚曼雪逃離，又是為了什么！”

“我二人一路同行，他雖有算計我之心，卻沒有得逞，而且他也不是怙惡不悛之徒，時間長了，我二人反而相處得有幾分融洽，至于弟子當日背負他離開，并無其它雜念，乃是出于危機時同伴相救的本心！”

這句話，柳長生說得是相當坦然，確實，當日他背楚曼雪逃走時，并沒有想過之后要從楚曼雪手中得到什么回報。

“出于本心？好吧，本座相信你一次，我再來問你，人和妖，你認為哪個更可怕一些？”

靳虎點點頭，看似隨意地問道。

這個問題柳長生卻從未細想過，猶豫了片刻，說道：“弟子在被招錄入天師府前，聽說過妖的可怕，卻從未見過，今日見識了妖獸的厲害，的確是讓人畏懼，不過，妖卻是居住在深山大澤，等閑凡人難以遇到，世間的惡人和妖一樣可恨，而且隨處可見，弟子從小受過不少惡人的欺凌和侮辱，讀圣賢書時，更是聽聞過一些大奸大惡之人的事跡，妖的惡無非是吃人裹腹天性使然，人若吃起人來，卻是比妖還要花樣百出！”

“聽你的意思，你認為人比妖還可怕？”

“弟子不是這個意思，弟子覺得妖和人同樣可怕，處在妖獸群中，自然是妖更可怕，因為人對妖來說如同食物，你不殺它，它就吃你；而身在人世間，則人更可怕，有時候，即使你對人好，也未必能換來同等的好，而為了一些利益，好人也會變成壞人！”

“有點意思，沒想到你小小年紀，還有幾分見識，看來是被人欺負多了，生在這人世間，本就是惡人活得更好一些！這幾天來，你想必也明白修仙不是一路坦途，隨時都會有性命之憂，遭人欺侮和白眼更是家常便飯，你準備怎么應對？”

“勤奮修煉，讓自己變強大！”

“你的意思是，強大后，就能以牙還牙，就可以反過來欺負別人，這是你的本性嗎！”

“弟子并不喜歡欺負人，只是不想被人欺負！”

“這一點你無須辯白，即使你有欺負別人的想法和行為，本座也不會怪你，誰讓對方比你弱呢？不過，只想著比別人強是沒有用的，這一方天地間，強者如云，別說你如今還是一名連真氣都沒有凝出的凡人，即使你成為金丹、元嬰修士，同樣有無數人比你強大，到時你就會發現，任憑你如何努力，都無法成為最強者，說不定還會為之氣餒，影響了本心，從而陷入魔障。所以說，你修道路上的對手和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己，只有不斷超越自己，你才能變得更強！”

“這……弟子見識淺薄，還沒有想過這一點，多謝堂主教誨！”

“你知道這世上為什么會有天師府這樣的修仙組織嗎？”

“因為這世上有吃人的妖獸，天師府的宗旨是降妖除魔，衛護世間凡人的安危！”

“你真的是這么認為？”

“這是魏東、燕然等師兄教導弟子這么認為的，不過，弟子覺得也沒錯！”

“天師府自然是要降妖除魔，不然的話，天師府也就不配被大燕王朝供養，這一點你說得倒也沒錯，不過，不管是天師府還是其它修仙組織，無數修仙者聚在一起的真正目的，不是降妖除魔，而是因為害怕被欺負，是因為大家想要合起伙來欺負別人！”

“這……弟子不明白，天師府難道不是大燕王朝最大的修仙勢力嗎？還會害怕？”

“最大的勢力，卻不代表是最強的勢力，想要站在人界之巔，天師府還差得遠，而你我，在天師府中更是微不足道，蕭寒師弟天資上佳，修行刻苦，假以時日，踏入元嬰境界大有希望，卻不幸死在了血獅赤云手中，你有什么感想？”

“弟子覺得血獅赤云到山門之外作亂太過可恨！”

“哦，你是這樣想的？那你若是遇到強大的妖獸，是要與其一戰，還是只知道逃命？”

“弟子如果戰得過妖獸，自然要戰，戰不過，也只能逃命了！”

“這么說，你骨子里還是害怕妖獸的？”

“是，弟子如今還只是一介凡人，沒有任何打敗妖獸的辦法，只能拿命去拼！”

“那你覺得該怎么樣做才能變得強大，不會再害怕妖獸？”

“方才堂主教導弟子，要以自己為目標，不斷超越自己，才能變得更強大！”

柳長生心中越來越是糊涂，不明白靳虎這般繞來繞去的目的是什么，只能跟著對方的提問走，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時，也只能是實話實說，怎么想怎么說。

“本座再來問你，如果有比你強大的人想要利用你，卻也給了你足夠的好處，你怎么看？”

“弟子認為如果這件事情對雙方都有利，利用就利用吧，對方沒有強迫已經不錯了！”

本章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