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七一章 往事……何須再提

這其中關系到的人，太過敏感，所以，靈界的飛劍傳書，這段時間，都不知有多少在天上飛。

安巧兒收到消息時，整個人都是懵的。

木府之前的記憶她是沒了，可之后，那個老頭，收盧悅為義女的事，她可是從頭見證到尾。

如果那人真是谷正蕃奪舍，這也太……

“空牙是老牌化神，當年的谷正蕃，就算神魂強大，想要奪舍他……”安家老祖安小福搖搖頭，避開那對親生父女的恩怨，從旁引證，“若是無人相幫的話，根本不可能。”

“那祖爺爺的意思是，真正奪舍空牙的是……干魔？”

“是與不是，得看盧悅和這位新晉魔王再見的樣子。”

是個人都知道，盧悅和她爹谷正蕃有解不開的死結，走到后來，兩者到底誰錯的更多，旁人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唯有當事人，才能知道，他們更想做什么。

大人循著當初離夢逃亡的絕地之門，幾進幾出間，把不熟路徑的干魔甩了后，徹底貓了下去，他也在等盧悅和干魔的相見，只要那個死丫頭，懷疑一點點，也許就有一場大戲。

世人都在等著盧悅從某個閉關地殺出來，可是事實上就是，連關界的歸藏界都收到消息，靈墟和逍遙一同來人，她也沒有一點動靜。

干魔知道自己弄了一個大烏龍后，到底因為盧悅還活著，而慶幸更多些，他沒時間，去顧天下人看戲的心，也在第一時間藏身某處，穩固他的魔王之境。

一年、十年、二十年……

一連五十年，早就設定好時間的報更鳥，又一次啾啾不絕的時候，盧悅和谷令則才在靈液池中緩緩收功。

她們早在四年前，便一起進階到元后，只是谷令則舍不得妹妹，以未到與泡泡約定的時間為由，生生又多拖了這幾年。

“……這個乾坤屋，還是當初你給我的，我在家里用不上它，你拿著吧！”

谷令則吸吸鼻子，這一別，也許這一生，都見不著了，“我們的喜好其實差不多，你應該也會喜歡。”

她們的喜好，其實很不一樣，可此時，盧悅不愿反駁，只想永遠保留姐姐的喜好。

默默接過棗核大的黑黃色石頭狀乾坤屋，她把自己的遞給她，“這是我另外得的石頭小屋，既然你的乾坤屋給了我，這個，你就拿著吧！”

谷令則抖著手接過來，“木府里新開了三家小坊市，我再幫你準備些東西吧！”

離開了三千界域，就再也回不來了，多帶點東西走，至少想家的時候，可以摸一摸，可以把家的味道，吃進肚子里。

“……好！我們一起逛坊市，你幫我多買點東西。”

盧悅明白她的意思，心間顫動很得厲害，而且她也知道，不讓姐姐幫她多備些東西，她會一輩子愧疚的。

兩人剛從房里出來，泡泡就拖了三個大儲物袋過來，“這是望仙特意給我們準備的巫界特產，都是好吃的呢。”

盧悅面無表情地一把摘過，扔進才到手的乾坤屋，“泡泡將來會是個大肚漢，令則……姐姐，你也要給我多買點。”

泡泡冤枉死了，雖然大肚漢是他的夢想，可肚子在哪呢？

這些年，跟著望仙把巫界火山轉了個遍，他的肚子也沒長出來。

“好！”

谷令則想好好珍惜與妹妹在一起的最后時間，不愿泡泡當電燈泡，抓住的時候，直接把他塞到妹妹的發飾里。

泡泡一萬個不愿意，可向來溫婉的某人，那盯來的眼神都能殺人了，他一個愣神，就已經在發飾里。

小家伙瞅瞅狹窄的空間，想了想，猜到某人可能不會陪著他們一起去百靈戰場，小臉皺一起，深嘆了一口氣后，老老實實地呆著了。

在只有一條街的小坊市轉了一圈，盧悅再次收獲兩個儲物袋，才與谷令則一起進到此間唯一的茶樓坐下來，準備最后一次打聽修仙界五十年的近況。

新晉魔王閉關，魔域各族俯首，道門的發展一往無前，伙計說到高興處，恨不得手舞足蹈以替。

“……你……你等一下，你剛說什么，那個新晉魔王是谷正蕃？”

乍聽到早死父親的消息，不僅盧悅的腦子亂成了一團，谷令則也是同樣，她的反應比平時慢了好幾拍，才找到聲音，問伙計，“是那個……歸藏界的谷正蕃？盧悅和……和谷令則的親父？”

“是啊！”伙計更興奮了，多么勁爆的消息啊，他當初聽到的時候，可是羨慕死那個說消息的人了，沒想到，在事隔五十年后，他居然有幸朝別人炫這個老掉牙的八卦，“就是那個谷正蕃，這是經過多方證明的，空牙在木府，收魔星盧悅為義女時，聽說，還代收了當時毫不知情的谷令則，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要不然，他好好的怎么會干那種傻缺的事？

而且……而且……”

伙計嘿嘿笑，“魔域弄成那個樣子，那位魔王不思整合，除了最開始追擊大人，后來，他可就尋地閉關，這么多年都沒有一點聲息，很多人猜測，他是怕盧悅出關，跟他沒完呢。”

盧悅：“……”

她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么表情，只慶幸自己還帶著半張面具。

“你……走吧！”

谷令則同樣慶幸臉上覆了面具，她不敢再讓伙計說下去，摸出一塊中品靈石，打發人走。

“……是！”伙計有些悻悻，他正說到八卦的最核心處，居然不要他說了，真是混身都不得勁。

好在那塊中品靈石，撫慰了他受傷的心靈，“多謝兩位前輩賞！”

谷令則擺手，在伙計的腳剛剛踏出門的一瞬間，‘嘭’的一聲，把門關上，連打結界。

只是結界打完了，她又不知道，該跟親妹說什么好。

小小的包間，呈一種詭異的安靜。

兩個人都在心里思量，谷正蕃奪舍空牙的可能性，還有他老謀深算的本事。

半晌之后，谷令則心下顫得厲害，她覺得，父親從來都不是蠢人，只是當初還是人的時候，因為谷家的某些不良家風，以致太過惜命，才成了無骨蟲。

成魔之后，站得高，看得自然就遠，能在最后，還讓妹妹送一堆靈石給她，顯然他也曾想過，自己隕命的可能……

對一個萬般惜命的人來說，哪怕只有一成可能，都會做各種準備。

干魔的傳承，或許有什么厲害功法，所以，他才在奪舍空牙之后，收盧悅為義女，順帶著把她也收著了。

谷令則看向妹妹。

盧悅摩挲著杯子，一直轉，一直轉……

“你給我起來，起來，你爹谷正蕃沒死，丁岐山沒死，你要先死嗎？”

木府異變，飛淵失蹤長壽身隕，她一心求死的時候，那個空牙的老頭，在她耳邊急叫，“快點起來，起來起來，聽見沒有？你爹要笑死你了，丁岐山要笑死你了……”

原來，他果然沒死？！

“啪！”

盧悅的杯子，終于被她一不小心捏碎了。

谷令則心下巨跳，傻傻地看著妹妹，把碎杯子扔旁邊的垃圾桶。

“你在……害怕？”盧悅瞟向一邊的親姐。

谷令則慌忙搖頭。

“不用怕！”盧悅摸出一個酒葫蘆，給自己灌上一口后，又轉起了葫蘆，細想那個人，教她體術的半年中，把‘為父’二字當口頭禪的樣子……

谷令則的心情，隨著妹妹的眼神變化而變化。

“……我還欠他幾瓶靈酒呢！”

好半天后，盧悅想到了什么。

谷令則不知道自己應該是放松，還是應該更緊張。

“我們誰都看不透……，輪回中的因果！”

盧悅仰頭狂灌一口酒，低低道：“他把我害死了，我也害死了他一回，我們的恩怨……”

谷正蕃死的時候，她得到的不是大仇得報的痛快，是……無盡的空虛和遺憾！

她和他是親生父女，愛與恨，在時間的長流中，不知道怎么界定！

她難以界定，他……想來也是一樣……

“我已經要走了，往事……何須再提！”

說完這句話時，盧悅整個人都輕松了。

谷令則：“……”

她有無數的話在喉間，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默默拿了一個干凈杯子，就著妹妹的酒葫蘆滿上，一口悶下時，心中百般滋味！

“木府時……，他也努力救過我。”

盧悅再給姐姐倒酒，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原本還不放心你一個人……，現在……可以放心了。”

谷令則眼中水光驟聚。

“你一直都是他的乖乖女兒，他現在是魔王，會護著你的。”

盧悅釋然一笑，她和谷正蕃之間，也許還存在變數，可他與姐姐之間，有的只是父女之情。

她無緣得到的東西，好在谷令則得到了。

摸出四瓶靈酒，盧悅慢慢推給姐姐，“這是我……欠他的，若是相見……，幫我告訴他，他是個好……好義父！”

雖然只有短短的半年相處，可頂著空牙那張臉的人，真的有用心教她體術，照顧她的心情，開導于她。

谷令則愣愣接過來，妹妹果然釋懷了嗎？

她吸吸鼻子，摸出一個巴掌大的玉凈瓶，連同妹妹的靈酒，一塊又推了回去，“靈酒在外面不能少，你給我個條子，我幫你從殘劍峰另拿給他就是。”

盧悅無言，果然給姐姐寫了個條子，“我大師兄二師兄的靈酒都多，朝他們拿的時候，不用客氣。

望仙丹，我留兩顆，剩下的五顆，幫我給黎景一顆，吳露露和慕天顏兩顆，還剩的，你……自己看著辦。”

她從懷里摸出一個儲物袋，調換東西，“谷家的事，我不能幫你，到了百靈戰場，也用不著極品聚靈盤了，你也把它帶回去吧！”

除了極品聚靈盤，盧悅其實還放了三千顆上品靈石，仙界的靈氣既然充沛，她懷疑她的上品靈石，到了那里，連下品的都不算。

“我……我要走了，你……”

“我送了你，再走！”

姐妹二人相視的時候，都明白，到了最后時間。

天沁再次聽到腳步聲，只是這一次是兩個人。

滾珠燈一盞又一盞的亮起，等到完全看清楚時，天沁心中巨跳。

牢門外，一字排開好些個箭弩，那些個東西，以前他是無所謂，可是現在，哪怕肉身能擋一些，卻也不能一直擋，而地牢里，又沒個擋遮的地方。

“你……你想干什么？”

“我要進百靈戰場。”

“你瘋了？百靈戰場是天隕園。”天沁大喝，感覺他要瘋了，四大仙域，每五十年派人進去，大部分都是強派的，有幾個會去主動找死？

“是不是天隕園，跟你沒關系了，反正你會死在我前頭。”

話音剛落，無數弩箭，呼嘯著射了進去。

“你……你不能殺我。”

天沁沒想到，他居然還會有這樣的一天。

當年那個重傷他的仙人，都不敢殺他，從仙界混到三千界域，一路尸山，原以為這個世界就要是他的了，結果卻在紫電宗遭遇慘敗……

天沁不甘心，原以為，哪怕不能得到這個世界，他也一樣能好好活著。

可是這些年，這個叫魔星的死丫頭，天天投毒，天天投，現在還要因為百靈戰場而殺他，這怎么可以？

雖然地牢中不能用靈力，可化成原身還是可以的。

滿是口器的胖蟲，扇動翅膀時，在忽隱忽現，他的肉身異常強悍，前三波的弩箭，只在他身上留了一個個紅印，第四波才勉強破開一點皮，第五波盧悅放出了肉里親。

“有一件事，世人從來不知，我魔星盧悅，亦是紫電宗二殿長老！”

紫電宗的尸山，哪怕沒有親見，她也不曾忘記，若不是要進百靈戰場，她早想法子，把他殺了。

“嘭！”

牢門終于打開，天沁不顧一切，連身上的疼，都強忍住了，急切沖出時，一張電網直接從盧悅手中泄出，噼里啪啦間，雷力從傷口鉆進內里，半晌之后，被兜住的天沁終于掙扎不動了。

“……呵！呵呵……，”他的嘴巴冒著電絲，“你還想帶你姐姐去，真是活做夢！”

咽下最后一口氣時，天沁的額間飛出一個光球，籠罩盧悅一人，幾番閃動間，連發飾里的泡泡都被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