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7章 燕然山

牛家老祖牛鼎天，散修名至實歸第一人，悍然出手鎮殺長山域舒家。

整個殺戮過程，不過短短片刻時間，舒家一門上下老小，盡數死滅殆盡無一活口。

手段狠辣血腥！

之后，牛鼎天又與聞訊趕來的，長山域域主大戰，將其打的泣血逃逸。

這一事件，以驚人速度傳開，中荒神州各方勢力，同時保持緘默。

弱者，是不敢亂說話，免得惹禍上身。

而強者，則是隱約知曉一些，牛鼎天此番暴起出手，手段血腥的原因。

至于所謂的長山域域主，根腳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一時間，看似平靜的中荒神州，桌面之下暗潮涌動，誰都不知道向來極其難纏的牛鼎天，這次會做到哪一步。

而所有這些躁動、不安，都通過一條條隱秘渠道，傳遞給一個特定的對象——那一族！

針對牛家的布局，本就是他們最先提出，四宗、四姓中的一些人，被說動后順勢而為。

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說，還沾染了一身騷腥，作為“殺牛”事件的主導者，當然會遭受遷怒。

與此同時，四宗、四姓內部，也蔓延開諸多漣漪。此事之后，牛家有所防范，除非正面開戰，幾乎沒有再得手的可能。

而一旦，牛豆豆成長起來，牛家實力暴漲一截，選擇開宗便可直接，占據四宗一席之位。哪怕不開宗立派，牛家也能順理成章，奪走四姓名額之一。

這樣的牛家，自然令四宗四姓中的某些人寢食難安，尤其是在“殺牛”事件中，他們扮演了某些角色。

而這些“寢食難安”又將轉化為，數量翻倍的憤怒，繼續施加到那一族頭上，逼迫他們必須想辦法，應對眼前的危機。

否則，在牛家崛起之前的這段時間，四宗、四姓某些人，一定會拼命想辦法，提高自身實力。而強大自己，最好也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自然就是吞噬別人。

那一族，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在這一道軒然大波的遮掩下，斷天山脈的妖族自治領，被秦帝國單方面撕毀協議，調動軍隊悍然攻破之事，就顯得毫不起眼，像是滔天大浪中的小水花，轉眼無蹤。

燕然山，它并非只是一座山岳，確切的講，是一片遠比斷天山脈遼闊百倍以上的山域，其范圍之遼闊，可比數域之地。

但秦國并未在此，設立任何行政機構，而是將它單獨劃分出來，尊重燕然山的自治。

之所以這么做，不僅是因為，燕然山中有著中荒神州，超過一半以上的強大劍宗。

更因為這些劍宗，無數年來一直都在，源源不斷的為軍中，輸入著新鮮的血液。

作為天下劍宗匯聚之地，燕然山天然就是，世間無數劍修心目中的圣地，每年都有無數修行者，自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瞻仰燕然山的風采，嘗試拜入某個劍宗，或再退一步，試圖在燕然山中，捕捉到一樁機緣。

而這類機緣，除了少數運氣極好之輩，在燕然山中尋覓到，某位劍仙前輩坐化后的洞府，絕大部分都來自于，那些荒廢已久的劍宗山門。

時光大河奔騰流淌，一刻不曾停息，無論過往如何強大、興盛，都不能抵擋時光蹉跎。總有一些劍宗，逐漸落寞、淪陷，最終跌落塵埃，被掩埋其中成為歷史。

根據燕然山各大劍宗公約，所有劍宗遺址都對外開放，只要繳納一筆“買路錢”，就能進入其中探索。當然，過程中兇險自負，即便葬身在內，也與他們無關。

一座大型渡船，緩緩飛臨燕然山，尚有一段距離時，便可看到腳下這片浩瀚群山中，不時有劍光閃過，或呼嘯遠去，或一飛沖天沒入云海，即便距離很遠，依舊可以感受到，那份凜然森寒劍意，讓渡船甲板上，早就站滿的人群紛紛面露向往。

“燕然山啊，老夫終于到了，即便就此死去，也再無遺憾！”一名白發蒼蒼老劍修，此刻淚流滿面，身體因為激動輕輕顫抖。

周邊的修行者們，看到眼前一幕，非但沒有嘲笑，反而心有戚戚，面露感慨之意。

中荒神州太大太大，大到他們哪怕本身，就出身于這片天地，若沒有一定修為、財力，也沒辦法跨越遙遠距離，來到這處劍修圣地。

有多少劍修，幼年時便聽長輩提及燕然山，可等到兩鬢霜白眼窩深陷時，也沒辦法來到這里，只能憑借著想象，將關于燕然山的一切，繼續傳承下去，告訴子孫后代或弟子門人，讓他們以后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去走一遭燕然山。

代代傳承下來，這近乎成為了，中荒所有劍修心中的一個烙印。去燕然山，無論有沒有收獲，都一定要走過一遭，才不枉自身修的這一身劍道。

秦宇聽著老劍修嗚嗚咽咽的哭聲，看著他激動混合著憧憬的面龐，心頭略有觸動，相比這世間絕大部分修行者，他已經幸運太多。

旁邊，肉肉面無表情，對眼前一幕視如未見，她的經歷足夠讓自己，對這一切產生免疫。

苗芽不在這里。

她醒來之后，就被肉肉打發離開，讓她獨自上路去往黑澤。

按照肉肉的話，有些路注定得自己走，如果連走都走不到，又如何奢求能夠登高？

死了也是命不好！

秦宇總覺得，這句話也是在提醒他，猶豫再三并未詢問，只是心底多了一絲緊迫、不安。

渡船緩緩降落，停靠在燕然山內，諸多碼頭的其中一座。

“渡船停靠，諸位客人不要著急，請聽從安排下船，避免沖撞了劍仙招惹禍事。”

渡船修行者高聲開口，神色嚴肅。

這絕不是危言聳聽，之前就有倒霉蛋，著急忙慌從渡船上沖下來，結果一頭撞上了燕然山中的劍修，被視為挑釁一劍斬之。

死了也是白死。

且不說燕然山中，大小劍宗幾百家，劍修數量何其多也，根本就找不到兇手。更何況，即便再退一步，找到兇手又如何？劍修這種兇悍、可怕生物，不主動找麻煩就不錯了，沒人愿意去招惹他們。

大家老老實實，聽候渡船修行者安排，依次走下渡船。

當然，其中也有例外。

數道劍鳴響起，呼嘯沖出渡船，飛向茫茫燕然山中。那凌然劍意，無疑表明了對方，本就是燕然山中劍修的身份。

一時間，又引發了數道驚呼，幾個年輕人滿臉喜意，萬萬沒想到剛才一臉和善，與他們閑聊的老修士，居然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劍仙。

這是不是說明，他們跟劍仙有緣？一念及此，幾人臉上喜意更甚。

周邊眾人，則紛紛對他們，投來了羨慕眼神。

渡船上被劍仙選中，考驗之后收入劍宗的事情，也并非只發生過一例、兩例。有些劍宗，甚至專門派人來渡船上，提前尋覓好苗子。

秦宇看了一眼，滿臉喜意的幾個年輕人，下意識點頭。其中一個姑娘，還有個年輕人，資質都算不錯。

肉肉撇嘴，“你自己的劍道，還是半桶水晃蕩，就別在這點評了。”

秦宇一窘，繼而面無無奈，心想你們這些大佬，做事就是太過隨心所欲了，怎么就不愿意，顧及一下咱的臉面呢？

下船下船！

碼頭一如既往的熱鬧，并未因為，此地是劍道圣地，而有絲毫的不同。畢竟，劍修也是人，也需要吃喝拉撒，修煉也得損耗資源。

資源哪里來？當然是靠神仙錢，否則就算燕然山再得天獨厚，被一代代的劍修榨取，也早就毀掉了。不然，為何進入燕然山中，要交一筆數量不少的神仙錢呢。

碼頭上售賣的，大都是關于劍修的東西，比如某些來歷不明，大都殘缺的劍訣，還有一些單看賣相，就知道在地底埋了很多年，被攤主吹噓到天花亂墜的仙劍。

當然，各種劍修紀念品，各大知名劍仙的仿劍，也是大行其道的暢銷貨，被一波又一波的劍修買走，常年收割著智商錢。

秦宇、肉肉沒有逛碼頭的意思，離開渡船后一路前行，可在眼看著，就要離開碼頭的時候，肉肉突然停了下來，扭頭看向路邊一處攤位。

相較而言，這位置真不算好，渡船上下來的人，來到這里之前大都已經消費過了。而離開燕然山的時候，因為已經有過一次，沖動消費的經歷，修行者們會克制許多。

這也導致，在路邊擺攤的干瘦老頭，今天還沒有開張，正盤算著要不要咬咬牙，動了棺材本去租個更好的位置時，突然眼神一亮，趕緊招手，“兩位客觀，過來看一看啊，老夫出賣的各類寶物，絕對物美價廉，童叟無欺啊！”

肉肉走過去，伸手從攤位上，拿起一把腐朽嚴重，表面銹跡斑斑的短劍，“怎么賣？”

攤位上的所有東西，老頭牢記在心，每個都有印象，也是一個擺攤人最基本的職業修養。

這是三個月前，他用半壺劣酒，從一個老酒鬼手里換來的，本來覺得賣相不錯能賺一筆，結果始終無人問津。

再繼續壓下去，他都想著要以打包的價格，論斤賣給各類仙劍的回收人了，不然擺著也占地方。

輕咳一聲，老頭豎起大拇指，“仙子好眼力，這把仙劍歷史悠久，來頭更是大的驚人，若非老夫家中出現變故，是絕對不會……”

沒說完就被打斷，肉肉面無表情，“多少錢？”

老頭不怒反喜，豐富的地攤經驗告訴他，一般眼前這類表情、舉動之人，大都身家豐厚且不擅長討價還價，這次搞不好，真的要大賺一筆。

半壺劣酒的買賣，值了！

暗中吸一口氣，老頭面露痛苦、掙扎，眼神浮現不舍，一個細微表情就盡顯功力。

“三枚銀斑銅錢！”

肉肉豁然起身。

老頭嚇了一跳，只當是自己獅子大開口，嚇住了眼前的丫頭。失算失算，應該少報一點的，可小丫頭你未免，太不懂買賣之道了吧。

老夫報了價格，你是可以砍價的啊，可別直接就走了。就在老頭準備開口挽留的時候，肉肉一翻手，直接將短劍收了起來。

“給錢。”

秦宇早就準備好三枚銀斑銅錢，聞言微微一笑，放到攤位上，“您檢查一下，收好。”

老頭恍恍惚惚，拿起來三枚銅錢，確定沒錯點頭。然后，他就看到面前兩人，轉身就走很快消失無蹤。

老頭一下回過神，看著手里的三枚銀斑銅錢，臉上浮現驚疑。莫非，真是自己看走了眼？那短劍是了不得的寶物？

不，不會！

自己修為雖然平平，但這雙吃飯的狗眼，還算是明亮，不可能寶物在前卻看不出。

那把短劍，他最開始也覺得有點意思，才會拿酒換了，之后仔細檢查過很多次，得到的結果都一樣，那就是一塊已經廢了的破銅爛鐵。

一枚青金銅錢都不值！

能換來三枚銀斑銅錢，已經是大賺特賺，真真就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啊。

察覺到周邊攤主，那些羨慕嫉妒的眼神，老頭最后一絲疑慮消散，翻手將三枚銀斑銅錢收好。

胡亂將攤位上的東西，直接卷到一起，提起來快步離開。賺了一大筆橫財，為避免節外生枝，這地方不能呆了。

雖然有些可惜，交納的攤位租賃費用還沒到期，但跟三枚銀斑銅錢相比，就不算什么了，先避一避風頭，過幾天換個碼頭繼續擺攤。

走出碼頭，秦宇壓低聲音，“好東西？”

肉肉點頭。

秦宇面露感慨，心想這就是我肉啊，撿漏撿的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簡單，而且事后沒一點興奮、激動。這得是撿了多少漏，才能修煉出來的水平，想想就覺得好羨慕。

對面不遠處，就是進入燕然山的入口，當然入口就只是一個牌子，其他地方也能進。

但沒交“買路錢”，被燕然山中的劍修遇到了，好說話的或許看一眼就算了，但萬一運氣不好，遇上了不好說話的劍仙，說不定一眼過去后，項上人頭就搬了家。

所以，沒人愿意碰運氣。

“買路錢”雖然不少，但也不能跟自己的命比。

秦宇去交錢，這些瑣碎小事，他很自覺的攬了過來。然后，忍不住開始有些想念，楊帆山在的日子。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此言誠不欺我啊！

交錢的時候，遇到了一點意外，之前同一條渡船來到燕然山的那名老劍修，如今面如死灰。

他的錢不夠了，哪怕之前在渡船上，處處省吃儉用，也交納不上“買路錢”的份額。

時間過去了太久太久，久到老劍修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買路錢”，早就一漲再漲。

對面，負責收取“買路錢”一名女子劍修，臉上露出一絲不忍，想說什么被同伴眼神制止。

燕然山的規矩，是所有劍宗一起制定，盡管他們兩人負責這處山門，卻沒有破壞規矩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