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五章 一生一世

在葉玉華面前，他沒有任何掩飾，蕭正同樣知道，在葉玉華面前展示的任何小聰明，都是班門弄斧。他經歷的，葉玉華早在二十年前就滾瓜爛熟了。而且是以上位者的姿態。縱使游覽全球，在世界各個地方留了足跡，蕭正也絕不敢和葉玉華一較高。須知，以一介女流身份在燕京揚名立威，被譽為燕京女皇。葉玉華的本事和智慧，又豈是普通人所能比擬的？

蕭正從不害怕任何人，但對葉玉華這樣的人物，卻發自內心的敬畏。

“我說了。”葉玉華微微一笑，面孔依舊慈祥，柔聲說道。“你無須被她影響。”

“好吧。我承認。”蕭正聳了聳肩，抿唇笑道。“上次在明珠，瞧見您帶著一大票大人物勇闖總局，就把我給震驚壞了，也眼饞壞了。當時我就在想，如果將來有一天我能像您那么威風，這輩子也就沒白活。”

葉玉華目光輕柔的凝視著蕭正，某一瞬間，她的精神也有些恍惚了。

她很了解蕭正的為人，也很清楚蕭正的本性。她不覺得蕭正是一個如此心智不見的人，哪怕在某一刻，他的確有過功成名就的想法。但一定不會根深蒂固的存于內心。

那么，他一切的解釋，都只是在保護林畫音，遷就林畫音。

當然，能留在林畫音身邊的男人，也一定不能是個弱者。這不是意味著葉玉華需要一個強大的女婿，同樣不是因為葉家人勢利。哪怕林畫音愛的就是一個懦夫孬種。這個懦夫孬種也絕對沒可能永遠留在林畫音身邊。不是被林畫音趕走，而是被環境，被環境里的牛鬼蛇神。

“變強不是壞事。”葉玉華不再追問，只是緩緩端起茶杯，抿唇笑道。“無論男女，老少，都有一顆爭做第一的心。但銘記丈母娘的一句話。寧靜而致遠。”

蕭正鄭重點頭：“謹記于心。”

“心不亂。天皆為樂土。心亂，身處煉獄。”葉玉華緩緩說道。

蕭正欣然受教。

對愛說教之人，蕭正素來敬謝不敏。但對丈母娘這類平日里不愛灌輸大道理的長者，一旦她愿意傳授自己一些親身經驗，蕭正一百個樂意聆聽。

智慧是大腦發育的結晶。也是悠長歲月淬煉的哲理。不可能無中生有。

喝了幾杯茶，吃了幾盤糕點。蕭正逐漸從醉酒中清醒。雖說身子依舊有些乏累，但較之剛從酒桌上來，已經神勇了不少。

“丈母娘，您一個人山來了？”蕭正好奇的問道。

“嗯。”葉玉華莞爾笑道。

“來做什么？”蕭正撓撓頭，考慮到身邊所有人的生日，大日子，一個也沒對上。不由萬分費解，無比困惑。

“女婿開張大吉，丈母娘又怎能不來捧場呢？”葉玉華微微笑道。

蕭正啞然失笑，搖頭道：“您就別拿我打趣了。”

給我捧場？

蕭正想都沒往這方面想過。要知道，葉玉華可是正兒八經的出家人。有法號的世外之人。自己開個小會所，又怎能驚動葉玉華大駕呢？

“為什么覺得我在打趣？”葉玉華笑著反問道。眼中寫滿了笑意。

蕭正表情微恙，意識到葉玉華可能不是在開玩笑，不由端正了態度，鄭重其事的說道：“丈母娘，您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怎么？嫌丈母娘寒酸，給你的龍鳳樓丟臉？”葉玉華莞爾笑道。

“怎么會——”蕭正忙不迭搖頭。

“我每年都會山一到兩次，有個落腳的地方，不也挺好？”葉玉華緩緩說道。“除非龍鳳樓不招待出家人，也沒做素菜的廚子。”

蕭正雙眼放光道：“真要沒廚子，我就親自廚招待您！”

葉玉華笑了，緩緩伸出修長潔白的手臂。討要道：“聽說你們樓里是會員制？不給我一張卡嗎？”

蕭正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掏光了身上的口袋，也沒摸出一張會員卡，不由撓頭笑道：“就準備了這么幾張，今天全派光了。次再補給您怎么樣？”

葉玉華抿唇笑道：“摳門。”

蕭正撓撓頭，愈發覺得今晚的丈母娘與眾不同。比以往愈發的親切可愛了。

“時候不早了。”

葉玉華微笑道：“你還不回去休息？”

“您跟我一起回去住唄。”蕭正微笑道。“反正我接來也能休息一段日子。陪您好好逛。”

“我還是習慣了一個人逛。”葉玉華微笑道。

蕭正的逛是逛街，逛商場。而葉玉華的逛，卻是苦行，是修行。不可同日而語。

蕭正聽明白了葉玉華的言外之音。原來，她一年一度的苦行又要開始了。不由心疼說道：“您還要這么修行多久？”

“還要吃飯，就要修行。”葉玉華柔聲道。“傻孩子。”

林畫音不心疼她。即便心疼，也不會說出來。反倒是這個認識不到兩年的年輕人，卻把她當做生母看待。無微不至，親切溫暖。縱使她滿身佛性，也不免動容。

還亂了佛心！

他不來，她便來。

即便她欠他一段本該幸福的婚姻。但這孩子，又欠他什么？又何必苦苦相逼，咄咄逼人？

有這個必要嗎？

真要把孩子當敵人看待嗎？

二十年了。她早已經放了對錯。摒棄了偏執。吃齋念佛，修生養性。可他呢？何以至今不能釋懷？連一個孩子，也不肯放過？

一定要掐住他的脖子，做給天人看？

你不肯出門，那我便山吧！

你要用一身霸道鎮壓他。那我便用一身修行籠罩他。

如何？

世人認你林朝天，世人又何曾忘記過葉玉華？

你神龍在天，我自山中鳴鳳。

你再強。我也要護他。

護他一生。一世。

“回去吧。”

葉玉華目光溫柔，容顏和藹：“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