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冷冽如冰的質問

坐在一號身旁的五號也輕輕放下了盛著果汁的杯子，目光落在了林楓的身上，柔和而帶著鼓勵與安慰。

桌子的另一邊，楚方南低頭抿了口清酒，選擇了在這個時候保持沉默，在場的眾人之中，或許他應該是最早也最了解這件事的人，但在眼下的這個時候，以他的身份并不需要多言，只要做一個聽眾就夠了。

曾睿和唐冰瑤兩人的目光視線也都望向了林楓。

女孩兒的眼中有著關心與擔憂，下意識靠得離林楓近了一些，桌面下的小手也偷偷地放在了某人的手背上，仿佛是希望通過這樣的動作能夠給對方更多一些的支持。

對于桌面下的這個小動作，一號或許是沒察覺到又或許只是毫不在意，神情平靜淡然地看著面前這位自己最為欣賞和看重的徒弟，耐心地等待著對方的開口。

林楓沉默了一下。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氣，語氣有些艱澀地緩緩開口：

“事情——”

“是這樣的……”

接下來的十分鐘時間，仿佛過得無比漫長，整個榻榻米包廂內只剩下林楓一個人的聲音在用一種緩慢而低沉的語調在敘述著，直到門簾被人從外推開、居酒屋的服務員端著海鮮刺身的料理餐盤送進來的時候，林楓的講述也終于宣告結束。

服務員離開了。

榻榻米包廂內再次陷入安靜。

林楓低下頭：

“基本上，就是這樣。”

坐在他身旁的唐冰瑤和曾睿兩人這是第二次聽到這件事，所以已經有了一定的接受能力，而楚方南雖然一早就知道真相情況，但第一次從林楓的口中聽到這一切，神情忍不住也有些沉重復雜。

五號的眼中光芒微微閃爍，看向林楓，有著憐惜與輕嘆。

只有一號臉上神情依舊不變。

端起酒杯，又是淺淺地抿了一口清酒，然后他頓了頓，神情淡然隨意地點點頭；

“嗯。”

“這樣說起來，的確是你小子做錯了。”

此言一出，曾睿和楚方南兩人都聽得有些愕然抬頭望向一號，沒想到作為某人最尊敬的師長、對方竟然會在這種時候做出如此直白不客氣的評價。

唐冰瑤聽得忍不住有些著急，想要替林楓分辯些什么，但剛剛要直起身子張口欲言，卻突然注意到坐在自己對面的五號對著自己投來了一個眼神、微微搖頭示意制止，雖然心中不知道小舞姐這樣的用意是什么，但女孩兒還是硬生生強行忍住了說話的沖動，只是桌面下握著林楓的手卻更緊了一些。

仿佛對身旁未婚妻的眼神舉動毫無察覺，一號依舊微微瞇眼看著林楓：

“知道你是哪兒做錯了嗎？”

林楓頭垂得更低，聲音也低沉而苦澀地開口：

“我當初就不應該在S1賽季的時候那么任性——”

話未說完，卻再次被一號不客氣地打斷：

“又錯了。”

這次，林楓被說得一怔，終于是下意識地抬起頭有些茫然困惑地看向對面那位自己最尊敬信賴的前輩師長，一時間無法理解自己這次又錯在了哪里。

這下子連唐冰瑤和曾睿兩人都有些疑惑不解，目光齊刷刷望向了對面的一號。

一號再次給自己面前的小杯斟滿清酒，抬眼看看林楓，不急不緩地開口：

“當年的事，的確是你任性沒錯。”

“的確，只不過是沒拿到總冠軍獎杯而已，作為隊長你沒想著如何去鼓勵其他幾位隊友繼續重拾信心和戰意、來年繼續征戰一雪前恥，反而還由著自己的性子選擇退役、讓整個戰隊也跟著分崩離析——”

“作為一名戰隊隊長，可以說你當初幾乎是把所有的錯事都做盡了。”

語氣依舊絲毫不留情面。

林楓再次低下頭，無言以對。

而頓了頓，一號悠悠然繼續說道：

“也包括現在的十一，淪落到在國服一家二線職業戰隊俱樂部里居然只能當替補，受人冷眼，嘗盡苦楚，當然還是你的錯。”

“但這都不是你做得最錯的事。”

“你真正錯得最厲害的，是哪怕到了現在，居然都還沒有做好彌補過錯和贖罪的準備。”

林楓聽得身軀微微一顫。

而一號的聲音也在這時候開始轉冷，語氣與詞鋒都變得更加凌厲甚至咄咄逼人：

“認錯？”

“認錯有什么用。”

“從當初你就應該要知道，自己當年做下那樣的錯事，會對其他幾位最信任你的伙伴隊友造成怎樣的影響，除了情感上的內疚自責之外，你覺得這樣就夠了？”

“彌補呢！？”

“現在你是看到一個十一，在人家LSPL二流戰隊里慘淡度日毫無半點出頭希望，甚至連實力狀態都下滑跌落得厲害，好，你知道難過知道羞愧自責，可是然后呢？”

“現實已經是這樣的情況，你當年的隊友已經是這樣的處境。”

“你有沒有想過，現在的你能做些什么？”

一句句話，如同一柄重錘狠狠地一下下砸在鼓面上振聾發聵，每一個字都仿佛森然冰冷的刀鋒無情穿透內心，林楓聽得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但一號似乎依舊沒有歇口氣的打算，目光冷冷看著面前這位自己唯一的關門弟子：

“怎么樣。”

“十一現在是在人家LSPL戰隊里頭連上場打比賽的資格都沒有，你也替他感到不公和憤怒是么。”

“但除此之外你能做什么，現在的你什么都沒有，甚至即便看到了這一切都無法去幫助他半分，你唯一能做的就只是走到他面前告訴他‘十一我很抱歉、但我沒有什么好辦法，請你在這種三流隊伍里當個替補繼續當下去吧’——”

詞鋒愈發變得刻薄而犀利。

甚至連一旁的楚方南、曾睿都忍不住聽得眼皮跳動，即便是前者，都從來沒有見到過一號這樣言辭如同刀鋒般氣勢凌厲咄咄逼人的時候。

幾乎……

幾乎是要令人窒息一般的壓迫感。

林楓的臉色變得鐵青難看，桌面下的左手已經緊緊攥握成拳，驀然抬頭死死地看向一號，雙眼通紅：

“不是。”

“不是這樣的！”

對于林楓這樣的反應，一號仿佛渾然不在意，端起酒杯再瀟灑一飲而盡，然后空酒杯放落，冷眼看著前者，嘲諷般地笑了笑：

“哦？”

“那你說說，應該是怎樣的？”

“來來來，讓我聽一聽，我們S1賽季世界公認的‘楓皇’Maple，還有什么高見？”

雖然臉上在笑，但一號的語氣卻在這一刻冷冽如冰。

林楓下意識張了張口，臉色卻突然變得一陣蒼白。

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