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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黑白雙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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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8-07-15  作者:會摔跤的熊貓
春秋二十年十一月末。

大魏洛陽淪陷,那個后來飽受史官辱罵和鄙夷的曹姓男人,被冠上了拋棄妻子和昏庸無能的惡名。

但凡輸了,所做的一切,便是錯的。

鮮少有人看見,大魏在他的手底,與齊梁對峙的這二十年來,前十六年風雨不露,爭鋒相對,興文道,重廟堂,四座關峽風調雨順,后四年起北魏開始接連遭遇不幸。

洛陽廟堂上曾有言官怒罵,他巍然不動,并未殺人,也未宣泄,只是靜靜聽著,然后問了那人一句話。

“倘使天下無孤,又該有幾人稱王,幾人稱帝?”

于是整座朝堂一片寂靜。

無人可言。

倘若沒有他,淇江以北,仍然處于一片戰亂,八國鐵騎,兩座江岸,江北至少還有三位混亂之治的君主,或許更多。

伴隨著那顆人頭從劍閣最高處落下,砸在地上。

伴隨著易瀟的那一句天下大赦。

歷史迎來了嶄新的篇章。

“輕安城以北,邀北關以南。從我執掌王庭大權之后,便不會再有南掠,王庭本部的子民仍然會以游牧為生,稚童和老人會被送到各個城池當中成長,在寒潮來臨的時候,我們需要一個溫暖可以避風的地方。”

易瀟對面坐著一個大紅袍陰柔且俊氣的年輕男人,他微笑說道:“殿下,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洛陽城最終一戰,王庭的七萬鐵騎沒有從左翼奔襲,縱觀北原王庭之前所做,對齊梁的戰事并未有過絲毫的影響。

納蘭輕聲說道:“我們北原開打以來,一直在涼甲城邊陲,西拒江輕衣,不讓他加入戰場,西關是敵是友尚未可知,可若是攔不住他,整個戰局就會變得混亂而復雜。”

說完這句,他微微停頓,望向易瀟身旁的蕭布衣,認真道:“復雜就會緩慢,緩慢則會生變。”

蕭布衣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這一點,他右邊一整條手臂纏滿了白色紗布,攻破洛陽城后,他奮力揮動“烽燧”殺敵,那柄大戟有近百斤沉重,極耗主人體魄心力,儒道加持,一心忘我,當時并未察覺,直至打完之后,才發現持戟的那條手臂幾近殘廢到了如今,才稍稍恢復了一些力氣,連端茶都困難。

二殿下看著這個打扮陰柔的男人,與顧勝城不一樣,這股陰柔之氣,并非是陰森和詭秘,而是一種溫柔。

北原王庭,這個生在馬背上的國度居然會孕育出這樣的領袖?

“我們不想爭,也不想打。”納蘭很認真的說道:“我們愿意成為齊梁帝國的附庸,每年進行上貢,繳納稅金,服從蘭陵城律法。”

易瀟沒有說話,而是望向蕭布衣。

他身處江湖,不涉廟堂,此刻的抉擇,都交給了自己的二兄來判斷。

蕭布衣閉上雙眼,揉了揉眉心,認真思忖了很久,整個室內一片安靜。

最后說了一個字。

“可。”

納蘭心底懸著的那顆石頭終于落地。

從進城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場談判應該不會有變。

蕭布衣從南域開打,每一座負隅頑抗的城池,他都下令屠城,大火焚骨,連一具完整的尸體都找不到,三四場仗打下來,春秋年來最儒雅的書生搖身變成了北魏口中最弒殺的大將,敢再去拿命抵抗的北魏將領越來越少,齊梁不收俘虜,蕭布衣冷血無情,正因如此,才能迅速的打到洛陽,以閃電戰結束了南北二十年來的淵渟岳峙。

蕭布衣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

納蘭不敢確定。

但直到此刻,他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沒有人是渴望戰亂的瘋子,齊梁的蕭望結束了八大國淇江以南的混亂,而蕭布衣終結了齊梁江北最強大的對手,身為蘭陵城的皇儲,下一任的君王,他沒有理由拒絕王庭的求和。

當然這更算是一種求饒。

納蘭要的不多,輕安城以北,邀北關以南,半座北關。

蕭布衣并沒有繼續壓縮王庭的活動空間,他的確不想再接著打下去,曹之軒的大魏,這二十年來也只是壓住了王庭,而沒有徹底的打垮,并非是北魏的鐵騎不夠強大,是因為在北原馳騁的這幫蠻子,骨子里流淌著自由和不羈的血液但那片土地太冷了,無論是自由的血液,還是不羈的血液,都會被凍死。

所以他們南掠,屠殺,搶掠,北魏每每做出了回擊,也只是無濟于事。那片北原太大,太難行,而蠻子又太少,太靈活。

“我可以把雷霆城一直到邀北關都送給你們。”蕭布衣單手握著茶盞,纏滿白紗的右臂擱在案前,被紗布裹滿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點在桌案之上,他抬起頭來,認真說道:“北原王庭的兒童,成人禮后可以回歸王庭,那些老人,只能留在城中。”

納蘭自嘲笑了笑,道:“我明白殿下的意思。”

北原人素來被北魏看不起。

“殿下覺得我們野蠻,的確如此,在北原生活,不夠野蠻,就意味著饑餓和寒冷。”納蘭輕聲說道:“我也想改變這個現狀,這需要時間。”

當觀念根深蒂固的老人送進了雷霆城輕安城等北關的諸多城池,王庭的野蠻便算是得到了一個終結,稚嫩的孩童會在北魏的私塾書院里長大,當他們長大之后,再回到北原王庭,會把這些書卷上的火種帶回那片荒原。

“我們以后會有很多時間。”蕭布衣微笑道:“希望你能帶給北原,他們渴求已久的光明。”

納蘭笑了笑,停頓道:“我會努力的也希望您能帶給我們,渴求已久的光明。”

談判結束,納蘭忽然說道:“兩位殿下我有一問。”

“大魏的戰,已經打完了,西關該怎么辦?”

穿著大紅袍的男人溫柔笑道:“若是齊梁覺得西關難打,可以交給我們”

“不用了。”易瀟看著眼神當中稍有期盼的陰柔男人,溫和笑道:“齊梁與江輕衣的談判就在一天之后,大抵內容與今天的這場不會有太多差別。你若是感興趣,可以一起。”

納蘭有些失望,他終究還是笑了笑,說了一句不必了,雙手攏袖,揖了一個南人的禮,禮數盡到,這才轉身離開。

室內終于安靜下來。

有人長長舒了一口氣,仰起脖頸,左手捋了捋被汗水打濕的額前發,上半身向后靠去,癱倒在椅上。

蕭布衣閉上雙眼。

太累了。

神經緊繃了如此之久。

從突襲登陸,奇擊天狼王城,一路劈波,抵達洛陽。

他沒有好好的睡過一場覺。

到了如今,諸事定下,那根緊繃著的弦,終于松了下來。

“你好生休息。”易瀟看著他,認真說道:“我即刻動身,西關的談判就交給我這場風波早點結束,也好早點對蕭望有個交待。”

蕭布衣緩慢張開雙眼,他輕輕說道:“不知為何該打的仗我已打完,該行的路我也行盡,可心底,總是還懸著什么。”

他的聲音反復斟酌,沉重道:“我一直有個疑惑。”

易瀟挑眉,嗯了一聲。

“到底是什么。”蕭望緩慢挪動頭顱,望向易瀟:“南北各一半,合策之后,會是怎樣?”

不等易瀟開口,他便自嘲的笑了笑,“蘭陵城的半部,我到現在還沒聽過一丁點的消息,能把消息捂得那么嚴實的,就只有蕭望了,那半部肯定是在他自己身上揣著。剩下的那半部眾所共知,在江輕衣身上。”

易瀟望著蕭布衣,蕭布衣同樣望著易瀟。

“我大概知道是個什么樣的東西。”易瀟平靜說道:“你沒必要想那么多,交給我就好。”

蕭布衣微笑說道:“好。”

他似乎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言語,犯了一個錯誤。

北魏的半部,不在曹之軒的身上,而在江輕衣的身上。

齊梁的那半部為什么就一定會在蕭望身上呢?

若是不在蕭望身上,又會在誰的身上?

涼甲城外有大雪。

江輕衣再一次登上城頭,眺望遠方。

那個白蓑少年已經在那里站了好幾天了。

白蓑少年似乎在等什么,左手下垂,袖袍里拎著一樣物事。

日夜如此,連眼都不眨。

遠在千里的洛陽,城門被破開,姓曹的男人,鮮血流了一地。

等到南北之戰已經打完。

這一日,白蓑少年的身旁,多出了一位披著黑袍的女子。

江輕衣輕聲喃喃:“這就來了我等的人,恐怕要遲到了。”

江輕衣神情凝重,看著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向著涼甲城緩慢走來,尤其是白蓑少年,腳不沾地,有如鬼魅。

他忽然笑了,雙手手肘撐在城頭,托腮俯視著下方,笑聲頗有些玩味:“源天罡。易小安。你們倆這是要玩黑白雙煞,來笑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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