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無限 五

當沈言扛著一堆東西側著身體爬樓梯時，坐在上一層樓道邊邊上的那個女孩兒忽然開口問道。

“哦——”沈言看看前后左右，沒人，女孩確實是在問他。沈言于是無奈的翻個白眼，將一大堆東西往墻上一靠。“聽著女孩，你看看我……我只是一名再普通不過的華人護工，我既不是胡茬唏噓、內心純真的帥氣大叔，也不是莫得感情的冷酷殺手，為什么要問我這種問題？”

“抱歉……”女孩抬了下頭說道，沈言看到她鼻子下面流淌的大灘血跡。

“唉”他手忙腳亂的將東西盡量用一只手抓著，空出一只手掏出手帕，遞給女孩兒。“他們又打你了？要我說你不如答應我的那個要求，我可以幫你收拾他們一頓，你看怎么樣？”

“謝謝。”女孩勉強笑笑，看看手帕上的血跡。“洗干凈后會還給你的。”

“不用謝。”沈言無謂的搖搖頭，扛著一大堆東西上樓，推門拐進了女孩身后的那個過道。

片刻之后，萊昂從下一層的陰影中走出來，提著一個木頭盒子緩緩上樓。他身穿半截黑色大衣，一條不怎么合身的褲子和舊皮鞋，看起來有些像街邊給人擦鞋修鞋的手藝人，雖然他確實住在這兒。

女孩兒看到他，忽然想起沈言說的“胡茬唏噓、內心純真的帥氣大叔”，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萊昂面無表情的和她擦肩而過，離開了大約四五步，才忽然問道。“他要求你做什么？”

“啊，不，和你想的不一樣。”女孩開始一愣，然后意識到萊昂問的是什么，慌忙搖頭。“他，他想要我的簽名，就是這樣，沒有別的。”

“嗯，”萊恩面無表情的點點頭，但還是說。“我朋友告訴我，如果沒看懂紙上寫的是什么，那就一定不要簽名。”

“謝謝，”女孩笑了，“等等，我有一個問題，生活是否永遠如此艱辛，還是僅僅童年才如此？”她又問了那個問題。

萊昂看到她鼻子下面未干的血漬，面無表情的說。

“永遠如此。”

是的，這就是那部電影，中文名《這個殺手不太冷》。

由娜塔莉波特曼演的銀屏第二蘿莉瑪蒂爾達，和讓雷諾演的殺手大叔萊昂，背景是七八十年代的紐約大都會貧民區——沈言這次契約進入的就是這部電影。

沈言進入世界的第一天就認出了故事的兩個主角，整天坐在樓道里偷偷抽煙的小蘿莉，和早出晚歸、鞋盒藏槍的殺手萊昂。然而拿著契約召喚他的卻既不是飽受家庭暴力、和他師妹有著同樣名字的激萌蘿莉瑪蒂爾達，也不是看《雨中曲》美成傻子的萊昂。

而是住在萊昂家和瑪蒂爾達家中間的那個……老太婆！

有人記得嗎？

就是那個在臟警察史丹屠殺瑪蒂爾達一家時，走出門的那個正在卷頭發的老太太。

她當時仗義執言的說了句“放過那可憐的一家吧”，結果史丹朝她臉旁邊的過道門玻璃窗開了一槍！

這幢建筑是類似的筒子樓，每層有兩個方向的過道，每個過道連接著面積不等的公寓房。其中瑪蒂爾達住在上樓梯后右手邊的過道內，有三家；老太太住在正對著的過道內，有五家；萊昂租住在左手邊直走之后的小公寓，只有一家；沒有電梯，整體看起來非常簡陋。

這種位于貧民區的公寓樓往往是毒販、老年人和移民的居住地。不過往好了說，這里是意大利人和愛爾蘭人的社區，老黑很少，還不算是社會的最底層。

而這個在整部電影了只出現了一場戲的老太太，名叫瑪莎——但她不是蝙蝠俠或超人的媽媽。

負責瑪莎投資的財務公司破產，她的錢徹底拿不回來。兒女也離她而去，老太太只能靠救濟金勉強度日。然而隨著她身體越來越差，連下樓都非常吃力，她感覺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不想給房東帶來麻煩，她自己也開始整理“遺物”，這里到處都是她和丈夫的回憶。

都說老年人的房間里肯定能找到好東西，瑪莎也是。她翻出來一張羊皮紙的契約……年老、眼花、健忘但又固執的瑪莎，堅決相信這是一份“護工合同”。

無論隨召喚而來的沈言怎么解釋都不行！

老太太就一口咬定這是護工合同，甚至還要給律師打電話，還要給報社曝光……然而她并沒有律師，電話也早就欠費停機。就這么一個艮啾啾的老太太，沈言能怎么辦？他也很無奈啊。

“四包紙巾、牛奶、面包、茶。”沈言正在一樣樣的，將那一大堆東西分門別類的放好。在他身后，瑪莎老太太中氣十足的喊著“你這個邪惡的巫師！”自己跑進了廁所，然后又自己跑回來坐回沙發，恢復成病踏踏的模樣……

沒錯，沈言已經是傳奇術士了，他能很好的處理這些問題。

如果需要，哪怕讓一個老太太空中轉體三周半接落地大回環，也就是動動手指的事兒。就算老太太到處去說，誰會相信一個說話顛三倒四還十分健忘的老年人呢。

“我要報警！”

“行，電話給你……”沈言說著，從口袋中掏出打包好的裝漢堡的大盒子和一杯低糖咖啡，放在餐盤上端給老太太，“這是你要的布魯克林區的漢堡，不過你說的那家店早就倒閉，我換了家更好的，一個漢堡要二十美元。”二十美元在七八十年代可不是筆小錢。

老太太瑪莎嘴上說的兇其實很知足，沒一會兒就自己哼著歌兒，拿好刀叉享用起那個漢堡來。

“我能在你這兒看電視嗎？我家的電視壞了。”房門開著，瑪蒂爾達探進頭來問道，漂亮的波波頭一搖一擺。

歐美孩子都是自來熟，去鄰居家沒那么拘束。

“不行！”老太太喊道，“那是我的電視，你不能在我的房間里看那些討厭的動畫片！”看來瑪蒂爾達喜歡看變形金剛這件事，鄰里皆知——顯然她家的電視也不是壞了。

“閉嘴，你的電視早停了，還是我掏的錢把它重新開通。”沈言吼了一嗓子，朝著瑪蒂爾達招招手，“自己去看吧，別惹瑪莎。”

“謝謝。”

沈言繼續收拾房間，老太太吃完飯后靠著沙發昏昏欲睡，瑪蒂爾達看動畫片。不過某次當沈言路過瑪蒂爾達旁邊的時候，聽見她小聲的說了句，“我恨毒販子。”

沈言猶豫了一下，裝沒聽見過去。

他知道，瑪蒂爾達的父親就是毒販子，未來她的家庭也會因為毒品而毀滅——她父親是臟警察史丹的線人，史丹將警方繳獲的毒品私藏在他父親那兒，結果他父親掉包了部分毒品從而惹來殺身之禍……

可這種事情，你難道不是應該跟隔壁的萊昂傾訴嗎？那才是男主角，我只是一名普通的華裔護工而已。

沈言轉頭看看鏡子，唉，都怨這張該死帥的臉，真是與生俱來的詛咒。

沈言猶豫之處在于他并沒跟男女主角結下契約，和他締結契約的是老太太——而老太太最多再活三個月，三個月之后他就能結賬走人，完全不用理電影里那些愛恨糾葛的事兒。

如果插手了，哪怕事情對來來說仍是輕而易舉，但也等于節外生枝……獲得了天秤女神法則的沈言，它現在可是對“等價交換”有著新的理解。

那就是拼命占便宜，寧死不吃虧！

然而眼前這事兒，明顯沒有他可占便宜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