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1 無信之人

她的雙眸經常泛著冷厲的寒光，讓人不敢直視，但此時眼神迷離，卻有種震顫人心的驚人美感。

黑色長衫下玲瓏有致的嬌軀從未向外人展露過，向來都是筆直挺立，如同扎根大地的擎天巨柱。

雖然相貌美艷，但卻無人會覬覦她的美色，她的姿色，也未曾向他人展露。

而此時的金喬兒，正身軀懶散的斜靠在一根竹欄，坐在那玉凳之上，臉上滿是罕見的思愁。

“你知道嗎，我其實是冥都土生土長的平民。”

她語氣幽幽，就連周圍的天地，似乎都隨著那聲音變得酥軟起來。

陳子昂坐在金喬兒的對面，靜靜的看著對方，不言不語。

冥都的鬼物與陽世的凡人相仿，也需要吃東西，需要休息，身體也知道勞累，自然也可以結婚生子。

“這里平民的日子過的很不好，你應該知道。”

陳子昂點了點頭。

冥都嚴謹的等階劃分，代表著是符合規矩的掠奪，越是下層百姓，越是生活的艱辛，他們甚至期盼的是能夠積攢足夠的功績早早投胎轉世，而非是朝上攀爬。

“很小的時候，我就開始做工，不僅要干自己的工，還要幫助父母完成他們的任務。”

金喬兒眨了眨眼，自從進階元神之后，她的心中已經太久沒有升起過這種起伏不定的情感了，這種情緒即是熟悉又帶著陌生。

“我當時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覺得和自己家人在一起，做什么都好，苦點累點也不知道抱怨。”

“無知是福！”

陳子昂點了點頭，有時時候越清醒，反而越不快樂。

“直到有一天，他們倆在我的幫助下攢夠了功勞，早早的投胎去了。”

金喬兒臉色冰冷，也不知道心中是何想法，但四周那天地隱隱的呼嘯之聲，卻是顯示著她內心的不平靜。

“那一年，我九歲！已經不小了，他們應該是覺得我已經可以照顧自己。”

“呵……，現在想想，我當時真是天真，所有的事都是按照他們的話去做，從未想過怎么給自己積累一些東西。”

“也許，他們只是太累了。”

陳子昂輕聲開口。

“是啊！作為一個平民，誰過的不累？有一個機會逃出去，哪還管的了什么孩子？親人？”

金喬兒不屑一笑。

“所以，我沒了家，沒了住處，只有繁忙的工作，和那擋雨的橋洞、冰冷的吃食。”

“幾年之后，我和那橋洞之下的一個男人成了家，搭伙過起了日子。一個人的日子，終是孤單無趣的。”

“陰陽相合，本是天地至理，一男一女，才是一個整體。”

陳子昂點了點頭。

“沒錯，搭了伙過日子，我又提起了精神，比小時候更加賣力，不僅完成自己的工，還幫著他做。”

金喬兒點了點頭。

“而且，我們還有了兩個孩子。”

說到孩子兩個字，她的表情再次變得迷茫，似乎有痛苦、有甜蜜，五味雜糧。

“聽說光目公主乃是冥主親生血脈。”

“沒錯，光目就是從那個時候陪在我的身邊的，她是我第一個孩子，也是唯一的一個。”

金喬兒點了點頭，眼眸中罕見的浮現慈和之意。

“那后來如何？”

陳子昂繼續開口追問，下一刻看到金喬兒的表情，他就知道這必定是個悲傷的故事。

“后來，就在我生下第二個孩子不能動彈的那兩日，那個男人偷偷把我的功績全都轉到他的身上，然后和我那父母一樣，獨自一個人逃了！”

天地一片陰暗，黑壓壓的讓人心頭如同壓了一個巨大的石錘。

“當時，每一個活著的人都要完成指派的任務，才能換來吃食。就連剛剛出生的嬰兒，也不列外！”

“那……你的第二個孩子……”

陳子昂聲音一澀。

“我在他出生的第三天就出去干活，光目和我拼了命的努力，但仍然不夠三個人的分量！”

金喬兒一手無意識的撫摸著身側的竹欄，眼眸中那血紅的光芒也開始漸漸浮現。

“所以，我為了活下去，只能選擇丟下他！我瞞著光目，把應該屬于那個孩子的吃食，留給了她。結果，就是我們兩個活了下來！”

“光目公主心性良善，身為一介鬼君，卻始終用心與自己領地內百姓的生存，在下十分佩服。”

陳子昂點了點頭，心中也不得暗自感慨。

一樣的環境，卻能孕育出金喬兒和光目兩個心性截然相反的天使和惡魔。

難怪金喬兒一直收養義子義女，怕是就是在添補她當年心中的空缺。

“怪我，我太過寵著她，不敢讓她見見世界上的黑暗，也讓這個孩子到了現在，還是如此的天真。”

金喬兒對光目卻是不怎么滿意。

頓了頓，她的思緒再次回到許久以前。

“我的相貌不錯。”

“冥主姿色確實過人。”

陳子昂點了點頭，到了他這種境界，對于男女之欲已經沒有了什么避諱，可以坦然對待，贊美對方的相貌，也不會夾帶私欲。

“所以，我被一個上等人看中，提升了自己的品階。”

金喬兒嘴角微微一翹，仿佛十分得意，只是四周的氣氛，仍然是十分壓抑。

“這讓我發現了我的優勢，此后幾十年，我把這個優勢發揮的淋漓盡致，只不過靠著三個男人，就直接攀升到了貴族等階！”

“直到我遇見了他！”

“那位成全了我的恩人！”

金喬兒牙關陡然一緊，恩人二字幾乎讓她咬碎了自己的牙齒，那刻骨銘心的仇恨從她身上奔涌而出。

“不知冥主說的是誰？”

陳子昂微微皺眉，小聲的問道。

“他嗎？曾經是太一道的一位杰出弟子，后來兵解，來到了冥都，當初我們可是恩愛的很！”

金喬兒身軀一轉，把一雙修成的美腿盤在一起，語氣突然變的懶散起來。

“為了他，我收起來心，才明白了什么叫做愛，什么樣的日子叫做幸福，為什么有的人能夠為了別的東西舍棄自我。”

“不過，可惜啊！他也讓我明白了，這個世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握在自己手中的東西，才是真的！”

金喬兒素手張開，輕輕一握，臉上滿是自得。

“說起來我真的應該謝謝他，沒有他，也沒有今日的我！”

“所以，因為那個人，你才不相信任何人？就連自己的孩子身上都要暗下禁制，防備她們背叛你？”

陳子昂深深吸了口氣，已經明白金喬兒不愿意在談論自己以前的事。

“沒錯！只有一個人例外。”

金喬兒點了點頭。

“光目。”

“她是你的親生血肉，心性又是如此，不會背叛你的。”

陳子昂搖搖頭。

“未必啊！這世上，我誰也信不過。”

金喬兒一臉懶洋洋的開口。

“但我對我這親生女兒卻始終下不了手，所以……”

“所以你給她選擇一個丈夫，通過控制她的丈夫來控制她？”

陳子昂臉色冰冷的開口。

“沒錯！光目的功法有些特殊，她的雙修之人與她的感應會很強烈，對她的影響也是很大。”

金喬兒對此毫不避諱。

“你不相信任何人，現在出了事，你不敢、也找不到人來幫忙，看來一切都是你的咎由自取！”

陳子昂冷冷一笑。

“所以，我找上了你！”

金喬兒對著陳子昂嫣然一笑。

“你連你女兒都不相信，你會相信我？”

“不一樣！”

金喬兒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搖動。

“光目這些年對我的意見很大，一直反對我對冥都的做法，若是她知道我身上出現了問題，很有可能會是把我給封印起來，她自己來做這冥都之主。雖然可能性很小，但我不得不防！”

“汝心如何，看世界就是如何！”

陳子昂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句。

“呵呵……，也許吧！不過我不能冒險。”

金喬兒一笑。

“但你不同，我相信你！”

“若我不幫你又能如何？”

陳子昂嘴角微動，心頭冷笑。

“我們好歹也是雙修一場，你不會這么冷血無情吧？”

金喬兒雙手一攤，嬌笑一聲才轉為一臉的正色。

“你明白的，我若是不能壓制那個東西，這個世界會有多危險？到時候，你的朋友們，也會更危險！”

“簡單來說，你若不幫我，你們都得死！而你幫了我，一切都好說！”

陳子昂面無表情的坐在那里，靜靜的看著面前的美艷女子輕輕嬌笑。

“以我的實力，幫不了你多大的忙！”

“黃牛，你過謙了！我看你已經到了元神的大門，一旦進入元神，以你的血脈之力，絕對能夠幫我煉化那個東西！”

金喬兒收起笑臉，轉為一臉的正色。

“元神之境，豈是說進就進的？”

陳子昂搖了搖頭。

“放心，我會幫你！”

金喬兒素手一張，一個嬰兒一般的白玉就出現在她的掌中。

“這是當年冥都玉面鬼君的元神精華，有了它，我相信你會很快就能進階元神的！”

“還有，別拖的太久，我怕自己會堅持不了那么長的時間，到時候一旦大開殺戒，首先會死的定然是冥都一外的人，那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