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大夫的善心

看了哭腫眼睛的趙英彥一眼，晏子陵黯然地說：

“小兄弟，很抱歉，我沒辦法救活你哥，請你節哀順變。還有，我看得出，你哥他受了很多苦，既然你那么愛他，總不能讓他如此不體面地咽下最后一口氣吧！你看他身上所穿的，那是用來討好別人的花衣，估計也被人迫著換上去的，可憐腳上連襪履也沒有。你得讓他得穿得整整齊齊才離開啊！”

趙英彥淚眼蒙蒙地望著昏迷不醒的云河。

此刻，云河仍穿著一身妖野的紫色花衣，還衣不遮體，這奇怪的衣服，連系帶都沒有，隨便一翻，就半身敞開，仿佛就是為了方便供人觀賞那具玉軀所用。

這樣的衣服，的確不是哥平時喜歡穿的風格。

平時哥穿得很樸素，很保守，絕對不會這樣穿的。

讓哥穿成這樣死去，對哥來說，就是一種侮辱啊！

趙英彥覺得好心痛，也好內疚。

他一察覺到云河出了事，就慌張得快瘋了，連這些問題都沒有注意到。

“滴答滴答……”

“哥，對不起，我真沒用，一直以來只會躲在你背后，卻從來都沒有為你做過任可事情……”趙英彥又撒落了一串眼淚。

他顧不著抹眼淚，凄然地跪著又向晏子陵磕了一個頭，然后泣不成聲地道：“大夫，謝謝你提醒我……”

說完，趙英彥就抱起云河，黯然地向著門外走。

“年輕人，你的銀票啊！”晏子陵拿著那一疊銀票追上來，遞給趙英彥。

趙英彥并沒有接的意思，他沮喪地說：“大夫，你給了我哥一顆救心丹，這是診金和藥費，請收下。”

“一顆救心丹也用不著兩萬銀票，頂多就是五百銀票就可以了！我只收你一張一千的銀票，再找你五百銀票，其余銀票全都還給你。”晏子陵道。

他在心里想，這個年輕人是傷心過頭，連數目都不會算，還是腦袋有問題啊！連兩萬銀票買一顆保心丹……

趙英彥悲傷地說：“大夫，雖然你救不了我哥，但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我聽朋友說，你是一位濟世為懷的好大夫，經常分文不收為窮苦人家診治，你就拿這些錢去救其他人吧！反正我哥死了，我也不想活了，這些錢我留著也沒有用處，還不如送給你。”

這個年輕人是想捐給自己的醫館？

從他的語氣，晏子陵聽出了一種輕生的念頭。

晏子陵連忙道：“年輕人！你可別想不開！人生的路很多，沒有過不去的坎啊！你哥也不定不希望你這樣消極下去！再說，你還要給你哥買身新衣服，還要料理你哥的后事，比如買好上好的棺木，很多地方都還要用錢的，所以這些錢，你還是留著防身吧！”

后事，棺木啥的，本來晏子陵不想說出口，這好像在詛咒云河必死無疑一樣，雖然這是事實。

可是，他不找個理由，晏子陵還真的擔心，這個年輕人把全部錢扔下，就抱著他哥去尋死，那又不是晏子陵所愿意看到的事情。

這種錢，他哪里能收得下？

趙英彥愣了一下。

“哥，你看我又糊涂了……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體體面面的，我會給你買最好的衣服，最好的棺木，沒有人敢瞧不起你，嗚……”趙英彥低頭望了云河一眼，又嗷嗷的邊說邊哭，就像一個沒了爹沒了娘的苦命孩子。

晏子陵看到趙英彥這模樣，心里又很難過。

這個孩子，很在乎他哥啊！

而且，似乎智力有些問題，像個小孩。

難怪他剛才還說，他哥在拼命尋找幫他治病的方法，看來病在腦里。

真是可憐了！

恐怕他哥，是他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也是唯一關心他的人，平時是他哥在照顧著他。

如果他哥活不成，這個智障少年如此單純，也不懂世道，如果沒遇到好心人收留，能不能活下來都成問題啊！

于是晏子陵便對趙英彥道：“年輕人，我聽說，一個人即使去世了，他的靈魂就會化為星星，在天上守護著他牽掛著的人。所以即使不幸的那一天真的來臨了，你別太傷悲，你哥會在天上一直看著你，只好你好好活著，你哥在上天才會感到欣慰。”

“真的嗎？”趙英彥紅著眼睛問晏子陵。

“是的，我不騙你。以后你有不懂的事情，都可以來問我，我一定會為你解惑的。”晏子陵用關懷的語氣道。

“謝謝你，大夫，你真是一個好人。”趙英彥感激地道謝，覺得心里好一些了。

也就是說，哥就算死了，也不會消失，會在天上一直守護著自己？

只是，趙英彥還是不想哥變成星星，因為天上實在太遙遠，他想念哥的時候，也碰不著，見不著啊！

趙英彥跟晏子陵辭別，就抱起云河往門外走。

小貓搖著尾巴跟在后面，在跨過門檻前，它回頭望了晏子陵一眼，恰好看到晏子陵用同情的眼神目送他們。

小貓心里十分沮喪。

沒想到南邊城最有名的大夫依然救不了它的好朋友。

小貓那哀傷而失望的眼神，讓晏子陵十分驚訝！

沒想到連一只貓如此通曉人性，知道主人快不行了，也會難過，也會悲傷。

這只貓晏子陵認得。

在不久之前，它還到自己的醫館里乞飯吃。

當時晏子陵是有喂過它的。

因為小貓的毛色很特別，紫黑色的，所以讓人印象深刻。

而且這只小貓很乖，不會隨便搗蛋。

然而，醫館養貓并不方便，有些病人受不了貓的氣味。

不然，晏子陵當時真的很想收養這只貓的。

雖然不方便收養，但是晏子陵當時跟這只小貓說過：小貓，醫館這里不能養貓，你還是另外找一個好心人收養你吧！如果你找不到家，實在餓的話，可以來找我，我會給你吃的。

當時，那只小貓用水靈靈的眼睛盯著晏子陵，似乎聽懂了晏子陵的話。

然后，小貓就搖著尾巴走了。

此后幾個月，晏子陵再也沒有見過這只流浪貓。

晏子陵還以為，這只小貓已經得到好心人的收養，已經有了永遠的家。

漸漸的，他也把小貓的事情忘記了，日復一日地在行醫，日子忙碌而充實。

沒想到，今天又會見到這只小貓。

原來，收養小貓的是這命苦的兩兄弟啊！

兩人一貓漸行漸遠，很快就消失在晏子陵的視野之中。

冷清的夜，只剩下晏子陵獨自站在門前。

趙英彥依然很難過。

他不想哥變成星星，飛到遙遠的天上。

從前，他跟哥生活在靈花田里的日子有多溫馨快樂，現在他心里就有多悲苦。

他抱著云河，在街上找到了一間裁縫店。

他準備給哥買一件新的衣服。

只是，這夜深人靜的時刻，裁縫店當然沒開門。

“老板！開門啊！買衣服！”

趙英彥哪管這么多！拼命拍門，將裁縫店的老板都吵醒了。

這家店的裁縫老板是一個留著八字須的瘦老頭。

他氣呼呼地打開門，沖著趙英彥就破口大罵：“你有病啊！半夜來買衣服！就不能等明早？你不知道擾人清夢是很令人討厭的嗎？”

趙英彥眼圈紅紅，一臉委屈地說：“可是我哥他太不行了，我想買件像樣的衣服給他……老板，你行行好！”

“什么？”這裁縫老板定眼打量了趙英彥一眼，見趙英彥懷中抱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少年，而趙英彥腳邊，還跟著一只紫黑色的怪貓。

黑貓，是不祥的兇兆，民間傳說，會給人帶來不幸的。

而夜半三更，抱著一個快死的人來買衣服，這就更加晦氣了！

簡直是不可喻啊！

裁縫老板不由得勃然大怒：“你真是病得不輕！這個人快死了，你應該去棺木鋪給他買壽衣！來我這里干啥！走走走！別把他身上的晦氣沾到這里！”

趙英彥一聽，知道裁縫老板嫌棄自己的哥，不由得十分惱火。

“我一定要給哥買衣服，反正錢我會給你的！”趙英彥把裁縫老板推開。

趙英彥穩穩地抱著云河一腳跨過了門檻，踏進了裁縫店，若無其事地從裁縫老板身邊經過。

小貓也神氣地跟在趙英彥后面，還回頭用鄙視的眼神瞪了裁縫老板一眼，仿佛在說：活該！敬酒不喝喝罰酒！

裁縫老板上氣不接下氣地吼：“救……救命……搶衣服……”

只是，他的聲音小得很，幾乎沒有人能聽得見。

趙英彥這一推，他這副老骨頭都快散架了。

其實趙英彥出手已經很輕了。

要是他全力一擊，估計裁縫老板的下場將會跟風楊一樣，不但被當場摔死，還摔得腦袋稀巴爛。

趙英彥輕輕地把云河放下，然后在衣柜里東翻西找。

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感情，哥喜歡青色系的衣服。

于是，他便在這里裁縫店里挑了一件布料最好的青衣，然后打包好背在身上。

趙英彥望了嚇得坐在地上直打顫的裁縫老板一眼。

此刻，裁縫老板還在喊著：“搶衣服啊！救命啊！”之類的話。

趙英彥皺了皺眉頭道：“我不是說過，會給你錢的嗎？又不是搶你的！你用得著這種態度嗎？給你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這一回，他不像在醫館那么傻，把整疊銀票都拱手相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