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半個多世紀以后

余連的聲音響徹于美一艘快艇的駕駛艙中。他并沒有進行什么慷慨激昂的煽動，還是文采飛揚的排比，只是用平靜的語氣娓娓道來，仿佛在陳訴一個客觀真理。

馬爾斯·庫克少尉依然覺得，自己當初還是應該繼續當一個前途遠大的賽艇冠軍，就不應該糊里糊涂地加入軍隊，然后第一次實戰就是這種大場面。可是，聆聽著長官的聲音，他卻忽然意識到，自己壓在操縱桿上的雙手，居然居然不再顫抖了。

說起來，當初羅澤士長官來找自己的時候，也說是受了余連長官的拜托，認為自己天生就擁有雄鷹的心。而真正的雄鷹，便應該是搏擊長空的，豈能被剪去最剛硬的翎羽，立在動物園供人娛樂呢？

于是，當時還沉迷于賽艇冠軍榮譽的自己，便忽然覺得冠軍獎杯也不怎么香了，便不顧琉璃大姐頭的反對，直接火線參了軍，成為試驗部隊“虎豹騎”的一員。

現在想一想，自己仿佛就是被下了蠱。果然人就是不能得意忘形嘛。

馬爾斯·庫克少尉一邊感慨著自己的愚蠢和輕浮，一邊機械性地操縱著快艇，跟上了編隊。對他這樣技藝洗練的飛行員來說，操縱艦船就像是走路一樣，早已經篆刻進了他的靈魂和骨髓，就像是走路一般。

十六艘亞光速飛艇開始加速，和艦隊主力編隊拉開了距離，沿著光子干擾帶的邊緣，向帝國艦隊的側翼機動。

她們所駕駛的“虎豹騎”，是一種介乎于強襲登陸艇和突擊艦之間的飛行器，尺寸大約是在各國裝備的主流突擊艦的三分之二左右，和大多數私人游艇差不多。

當然了，突擊艦上能攜帶的武器、彈倉和裝甲也都是具備的，但或許是由于質量帶來的整體工學上的限制，沒有裝備躍遷引擎，于是便不能脫離母艦而進行跨星系巡航。

此外，她們還擁有長時間以亞光速突防的能力。這樣的性能，便有點強襲登陸艇或者重型亞光速截擊機的味道了。

在很多人看來，這種新型戰船，就是某位年輕將軍拍腦袋的產物。那位“破曉之龍”固然是地球人的英雄，本人也確實是所向披靡的頂級超凡者，卻從未聽說過在裝備方面有什么建樹。

此時此刻，普通的虎豹騎飛行員們，并不知道自己的坐騎都是新神州1號和2號的量產款。他們更不知道，就是這樣的小船，已經在不為人知的天樞星系的戰斗中，起到了最大的決定性作用。

他們只是覺得，余連長官依舊對他們報以了最大的期待，甚至隱約已經把整場戰役的勝負，寄托在他們身上了。

有人覺得受寵若驚，有人誠惶誠恐，但馬爾斯·庫克在短暫的緊張之后，心中卻莫名地有熱血在燃燒。

“嗨呀呀，什么改變宇宙的力量……真是個會說話的長官。連我這樣的老油條，也都聽得那叫一個血脈賁張啊！”

通訊器里的聲音，是屬于虎豹騎編隊的長機駕駛員高蘭夫上校的聲音。馬爾斯·庫克知道，這位長官是開亞光速截擊機和軌道轟炸機的，本來只是他們的教官，但也有三五年時間沒有摸過一線駕駛崗位了。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每天完成日常任務等著在退休之前混個將星的日子人了。

如果不是這位看到虎豹騎這種新船見獵心喜，想要開著玩耍一番，應該也就不會被趕鴨子似的整上戰場了。

“諸位，看看我們的武裝，本就是為了最貴重的獵物的。所以，記住我們一貫以來的訓練。虎豹騎的性能諸位已經熟知，只要自己不亂，接近獵物便不會那么困難。嗨，尤其是你，庫克，想想你在賽艇大賽時候的那些障礙物。怕是比無畏艦的防護彈幕麻煩多了。”上校道。

……說起來，賽艇大賽上的障礙物確實挺危險的。已經不只有一個人對自己說過：你能以亞光速突防的狀態跨越障礙物，便一定能跨過艦隊的密集炮火。

“我能行！星辰大海的彼岸在等著我征服！”馬爾斯·庫克一邊給自己洗腦，一邊默默地把旁邊的引擎推條抬到了橙色的刻度上。

“好嘍。小的們，我們只是一群開著小艇的星際牛仔，在星辰大海中吃著火鍋藏著歌兒，我們就不喜歡被帝國的貴人老爺們的皮鞭鞭撻。我們天生就是要去踢貴人老爺們的屁股的。是吧？”

高蘭夫上校的聲音頓時應來了一陣應和的聲音。其中庫克的聲音尤其響亮。

“那么，跟著我上來。虎豹騎，出擊！”

“虎豹騎，出擊！”

同一時刻，強光子干擾構成來的屏障已經越來越淡了，星空便再一次變得清晰了起來。這時，正在用光學望遠鏡的羅澤士赫然發現，他的視窗鏡頭里已經出現了一個朦朧的黑點，徑直從那團模糊的強光之中竄了出來。

他的心臟猛地跳動起來，嘴里輕輕吐出一句：“長官！發現目標1！四點鐘方向！馬上確認！”

他的光學望遠鏡是自動連通了艦船索敵ai的，但由于對方出現的太突然，目前只能確定這些數據了。

余連點了點頭，隨口道：“應該是一艘炎龍，已經進入沖鋒速度了。俯角在15到18之間。嗯，現在有兩艘了。”

得了，你們靈能者用肉眼比我用光學望遠鏡看得還清楚是吧？羅澤士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另外，我不是用肉眼看的，是感覺。傳說中的空間辨識能力和宇宙直感你的明白。”余連隨口道：“另外，我也不會讀心術，另外你的表情管理水平也很高。我只是邏輯推斷，你現在一定是這樣想的。”

羅澤士嘆了口氣：“閣下圣明燭照，下官佩服。”

這個時候，更多的數據也分析了出來。

“敵艦炎龍fd03，四點方向，俯角16.7，第一沖鋒速度，距離0.45。”雷達官給出了最新的反饋。

fd03當然是給炎龍無畏艦標上的暫時編號。一直到目前為止，雙方的艦隊都沒有進入到的視距之內，便也只能采用一些臨時編號了。

果然，完全就在靈能者的感知范圍之內。羅澤士看了長官一眼，心想艦隊上有高位靈能者就是這么爽，反正本人心情特別舒暢，船上的其他將士十有八九也是如此，卻也不知道這家伙作為當事人卻到底在矯情個啥。

這能力要是給了八幡，那個悶騷眼鏡早就嘚瑟得要給自己改名叫坂本了。

羅澤士的心里剛剛轉過這個念頭，護目鏡的鏡頭里的黑點已經變得越來越清晰，甚至能看得清更明顯的輪廓。可緊接著，在其之后，又有新的黑點緊隨其后出現了。

余連說得沒錯，進入沖鋒狀態強行穿過光學屏障的，絕不僅僅只有一艘無畏艦。而是兩艘炎龍級，外加上兩艘圣盾和四艘天啟鷹。

余連先期下達的命令，在這個時候卻反而起到了奇效。共同體艦隊的提前加速，讓上方始終保持著和這些帝國艦隊的一定安全距離。

這也是在您的預判之中嗎？羅澤士嘆為觀止地看了余連一眼。他并不是在場唯一一個用崇敬的目光看向司令官的。

余連就仿佛是沒看到艦橋內的那些朝圣的目光，用左手一劃：“全艦隊，進入第二沖鋒速度，航向75！”

羅澤士重復了一遍命令，然后又忍不住壓低了聲音：“航向75，是右邊吧？”

“不然呢？這不是第一學期就學過的基礎條令嗎？”

“……那您為什么劃左手。”

大約是習慣了？還是說這個動作我好早以前都就想做一次了。余連就當是沒聽到，冷聲道：“立即解算射擊諸元，準備規避！敵方一定會率先開火，但我們不要急。在這個距離上，就算是最頂級的帝國炮手，也只能做到不到百分之二的命中率。”

他旋即又問道：“可以確認敵艦身份碼？還有，其余帝國艦隊在哪里？馬上恢復和探針的聯系！”

余連再次猜中了。帝國艦隊又一次開火了。這一次，他們使用的光矛炮。兩艘無畏艦上劃出來了光矛主炮，就仿佛深紅色的長槍似的，撕開了深空。然而，就算是這樣凝聚的高頻射線，卻也難免會在遠距離的照射中失能。

共同體艦隊依舊保持著自己的航行步調，走著弧線繞過了光矛炮的直擊。

于是，到了現在為止，帝國艦隊已經進行了四輪以上的主炮齊射，卻一無所獲。最后的這一次光矛炮擊之后，雙方的艦船輪廓也確實落到了光學攝像的探照范圍之內。羅澤士甚至都不用翻資料庫，僅憑記憶里便可以確定，第一艘是帝國的炎龍級3號艦安國將軍號，后面緊跟的8號艦鈦城號。

跟在兩艘無畏之后的那些圣盾和天啟鷹倒是可以暫時不予理會。

巨艦一旦開始交鋒，就仿佛是武裝到了牙齒的騎士老爺正在對沖，打下手的扈從和仆役基本上便暫時只能起到友情站街的作用了。。

“命令所有主力艦，主炮充能！首要目標，安國將軍號！”

余連的命令很快便傳播到了所有戰艦上。

余連決定先攻擊安國將軍號。一方面因為其過于拉風沖鋒在前，不糊上幾巴掌都對不起對方的勇猛。另外一方面，則是由于這艘船算是炎龍級中相對有些年頭的“老船”，去年才接受過改裝和升級。不過，如果上輩子的記憶沒有欺騙自己的話，這次改裝并不算成功，至少給戰艦留下了依稀安全隱患。

“距離0.3！敵艦正在左轉！”一名軍官再次發出了大聲的吶喊。

很顯然，他們已經看到了地球艦隊的機動方向，便當機立斷地改變了策略。

可是，這個時候再進行轉向不是已經晚了嗎？羅澤士想。

實際上，戰神級戰艦的中微子引擎已經展現出了完美的節奏感，帶動著己方巨艦的龐然身軀，輕柔地完成了弧線的戰術機動。再加上地球艦隊本身便比帝國行動得更快。于是乎，在近五分鐘的機動完成之后，雙方明明都都是在一邊兜圓一邊接近，但在雙方距離即將進入有效射程的時候。帝國那兩艘炎龍級的側翼，已經被四艘主神的艦首主炮，完全瞄準上了。

一個近乎于完美的反t形位，就此成型。

好吧，余連想。如果在在上上輩子的家鄉地球，我這個行為就是在作死吧。可是，在宇宙中，卻竟然是反過來了。

緊接著，姆卡瓦參謀長也將跑術組和火力組的工作成果反饋了過來：“射擊諸元解算完畢！主炮充能完畢！”

“保持航速！航向63！開火！”余連厲聲下達攻擊令。

伏羲號龐大的艦身，帶動著全艦隊依然保持著一個危險的弧線運動，始終保證艦隊最大的射界盡量把更多的帝國艦隊囊括進去。

而就同一時刻，伏羲號無畏艦身上的四門軌道主炮，已經對準帝國戰艦吐出巨大的電弧。然后在短短的半分鐘內，所有的主神級也都完成了開火。

十六發足足兩噸重，充足地灌注了高爆粉塵炸藥的動能穿甲彈，以近乎于亞光速的初速脫離了電磁纏繞的軌道，向帝國戰艦飛去。

在那一刻，余連仿佛聽到了震天的巨響和漫天的硝煙，遮住了所有的戰艦。

……好吧，宇宙中是沒有聲音的。無畏艦的頂端也只有電弧跳動點燃了一些火海，很快便泯滅在真空環境之中。不過，余連覺得這樣臆想一下會特別顯得應景。

他抬頭看了看漂浮在艦橋中的各個光幕，很快便從其中找到了銀河標準時間。現在是共同體833年8月6日，銀河標準時間17點35分。

距離上一次屬于地球人民的宇宙戰艦，向帝國人發起怒吼，已經過去了半個多世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