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八十一章 從林到火

“這倒是奇了。如果是蘇琉卡王在的話，按理說應該是不會放棄這里的警戒的。”秋名山八幡表示了自己的疑惑。當然，他是完全是站在軍事角度上思考的。

而很有政治家天賦的米希爾·肯特在思考了一下，卻道：“可是，蘇琉卡王才是新大陸黎明星域的軍區長官吧？團結要塞已經失守，索雷恩王生死未卜，星系中滿是要塞和艦艇的殘骸。可是，在索雷恩王沒有完全確定死訊之前，她必須全力支援，哪怕僅僅只是為了做出姿態。”

他看了看楊希夷：“我這不過是馬后炮，您卻提前料到了這一點，是嗎？”

楊希夷瞥了對方一眼：“你們啊，千萬不要用過于現實主義的方式，來評估蘇琉卡王這樣的天才。我們在歷史上，往往可以看到合格甚至是優秀的統帥，卻被對方的天才玩弄于指掌之中，就是因為把自己的思維完全限定在常識中了。”

“抱歉。”這群從中央防衛大學畢業的年輕精英軍官們，趕緊躬身受教。他們都有一種回到學生時代的感覺，死去的虹色青春記憶開始攻擊他們了。

楊希夷這才解釋道：“我們在戰爭開始之前，就在黎明之眼星系附近布置了大量的引力波烽火臺。”

畢竟在此之前，全宇宙的氛圍都是大家聯合起來開發黎明星空的宇宙，需要大量建設通訊設備也是很好理解的。

當然，戰爭開始之后，取得戰略優勢的帝國一定會全力破壞共同體所有的通訊系統，但那么多引力波信標散步在宇宙中，總是會有那么幾個漏網之魚，偶爾還是做點廣播活的。

“我只是在第十三艦隊抵達之前，就把團結要塞毀滅的消息向整個新大陸廣播了。從距離上來看，黎明之眼周邊的巡邏艦隊，一定會比蘇琉卡王先收到消息。他們一定會做出符合自身需求的判斷的。”

蘇琉卡王這樣的人或許會做出殘酷卻英明的決斷，但收到了消息的分艦隊提督卻只是帝國軍中的高級打工人，有些鍋是不敢亂背的。在收到上級命令之前，不可能真的對索雷恩王見死不救，當然便只好做出米希爾·肯特所說的那種所謂的“現實主義”決定了。

大家很快明白了楊希夷的意思，現場頓時有了一時間短暫停頓。他們現在發現，這個無精打采的司令官，其實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高明。

總之，楊艦隊在越過了隘口星系，重新進入廣袤的黎明星域之后，便有點龍游大海，天地任逍遙的味道了。

奇跡之環的十萬陸戰隊，瑤池星的第三十八師，還有正在失聯的希爾維斯特中將所帶領的自由旗號無畏艦，都沒有最新消息。

在目前的狀況下，沒有消息，或許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另外，帝國有一支規模不大的艦隊，已經穿過了新大陸公路，對共同體新大陸殖民星區進行了試探性攻擊。不過，大約是因為新旅順星系的防區已經填滿了自動陣列炮塔和要塞，還有二十余艘嶄新的背嵬在耀武揚威，帝國艦隊很快便退了下去。

總之，新旅順和新玉門方向，目前暫時還是安穩的。

此外，楊艦隊的大家還收到了霍雷肖·維恩的通訊。這個年輕的軍官雖然只是一介驅逐艦艦長兼一個巡邏編隊的臨時指揮官，卻在這兩個星期的戰斗且戰且退，陸續收攏了大小戰艦共計11艘，其中還包括一艘正航和一艘戰巡。甚至還在團結要塞的特攻發動之前，給了帝國一次狠辣的伏擊。

不過，話又誰回來了，航母和戰巡上的艦長至少都是上校，卻都服從一個畢業才3年的中校的統一調度，這中間或許也省略了不少可以拍上一整季的辦公室政治故事吧？

當然，以上的這些都不是重要問題。重要的問題在于，一旦雙方會師，楊艦隊便會更加兵強馬壯了。

不過，新大陸畢竟不同于本土，除非是能用上高能級的神秘學手段，雙方是不可能進行即時通訊的——現在楊艦隊主力也已經進入了黎明星域腹地，已經脫離了安放在新旅順的那個小型源質波終端的作用范圍。能否勝利會師，便非常考驗大家的默契了。

秋名山八幡把星圖又放大了一些，把DL45到50的航道點亮。

“根據12小時之前收到的通訊，維恩中校在8月30日的17點45分，也即是4點之前，抵達了DL45星系，并且向DL50方向運動。我們現在要往那邊前進的話，應該可以在三天之后抵達，和他們會師。”

這當然是最理想的狀況。實際當然不可能這么輕松。

這不，一旁的馬克洛夫少將便蹙眉思索了一下，搖頭道：“可是，這么做的風險卻不小吧？這附近的DL55星系可是帝國控制的有人星系，現在都正式改名叫‘新海望’了。兩個宜居星球上都修建有定居點，據說已經移民過來二十萬人，還修建了采礦站和軌道精煉廠，應該是準備按照本土來經營了。團結要塞陷落的消息傳開，這些重要的定居點都會人心惶惶，帝國艦隊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這也很好理解。救援團結要塞的索雷恩王，是帝國艦隊的政治正確，但保證新的移民據點的安危，就是更大的政治正確了。

有一說一，馬克洛夫少將對自己的定位就是薩拉托加的艦長。從他開始，估摸著全艦隊上下都忘了他本人才是第十三艦隊提督這個設定了。

老爺子真的只是把自己當成個航空工程師和航母艦長，無論從主觀和客觀上，大約都在場艦隊領導層中最缺乏戰略眼光和戰術構想力的。

既然連他都看出問題，那就一定是真的有問題了。….

秋名山八幡道：“我們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但現在也只能繼續前進，根據現場偵查情況進行評估。”

“如果偵查的結果并不理想呢？”

“那就只能暫時放棄和維恩會和了。”肯特道。

馬克洛夫少將萬萬沒想到這年輕人會這么直接，當場便是一怔：“那維恩中校那邊……”

“不用擔心。您別看他平時有點熱血過頭，但在戰場上的頭腦還是很清醒的。或者說，是除了余連長官之外，我們這些人中最清醒的一個。如果發現無法對抗的敵人主力艦隊，一定會提前規避的。”

一個帶著四艘驅逐艦的巡邏支隊，收攏了幾艘從奇跡之環逃出來的惶惶潰兵，就敢打帝國戰巡埋伏的人，說他熱血過頭我是信的，說他魄力十足我也信，說他勇冠三軍我其實更信。可是，你說他頭腦清醒，我就稍微有那么一點點難以接受了。

馬克洛夫少將如此琢磨。可是，就算是這么想，目前也實在拿不出別的思路了。

“關鍵的問題不在于能否和維恩會和，而是我們的下一步應該如何行動。”

埃莉諾·波拿巴插嘴道：“現在，蘇琉卡王應該已經抵達黎明隘了，只能看見團結要塞和帝國艦隊的殘骸。如果我是她的話，哪怕是搜山檢海，也一定會想方設法把我們殲滅的。”

“所以，您的意思是，我們應該迅速離開黎明星域？”肯特問道。

埃莉諾用平靜，或者說是過于平靜的語氣道：“我的意思是，我們應該深入黎明星域腹地。”

“我們現在就在黎明星域的腹地。”奧威爾少將道。

“下官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大張旗鼓，吸引敵主力艦隊的注意力。黎明星域很大，交通四通八達，有足夠讓我們進行運動的空間。不斷運動調動敵人，尋找殲滅敵人分艦隊的機會。我們能在這里和他們打上一整年，緩解本土方面的壓力。”

大約是因為這位的提議有些極端了，全場又出現了一個短暫的安靜。米希爾·肯特和秋名山八幡默默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眼神。

說起來，埃莉諾學姐以前在學校和維恩不是太對付吧？秋名山八幡想。

骨子里他們其實是同類型的人，這就叫同性相斥嘛。肯特想。

說不定，維恩來了也會覺得埃莉諾學姐太極端了。秋名山八幡想。

可真要行動起來，一定會比學姐還極端的。肯特想。

必須說明，兩人并非是靈能者，當然不可能用念話進行溝通，只不過是恰好想到一起去了。

至于楊希夷本人，則端著茶杯望著星圖，陷入了長考當中。當然，由于這位的做派依舊不像個正經的軍人，而是個沒評上副教授的青年學者，于是現在的姿態也更像是發呆而非思考。當然，楊艦隊的高級軍官當然也知道自己司令官風格，也沒有去打擾，也沒有特意壓低討論的聲量。….

肯特道：“說起來，算算現有時間的話，從聯盟返回的歸國艦隊抵達南天門應該有好幾天了。如果是余連長官，再加上四艘主神級，應該是會做出一些事情的。”

“說不定外環艦隊已經對血門方向的敵人發動進攻了。”秋名山八幡道：“如果是他的話，一定會做出這種事情的。”

“可是，就算是有了四艘主神，南天門聯合艦隊的兵力依舊在外環艦隊之上。如果沒能取勝反而被纏住，遠岸方向的敵人倒是有可能發動反攻的。”奧威爾少將盤算道。

“從南天門趕往I伯爵星峽倒也不遠，走最近的航道日夜兼程，也只需要兩個星期。可是，兵力少了杯水車薪，兵力多了卻會讓血門的敵人鉆空子。”馬克洛夫滿臉苦惱。

“所以我才覺得，我們應該盡量想辦法降低本土方面的壓力。”

“……嗯，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帝國也算是在我們面前擺了一個橫跨星區的超級雙頭龍陣啊，就像是站前奇跡之環的遠征艦隊主力那樣。”秋名山八幡面無表情地推了推眼鏡。

然后，他便感受到了周圍人的眼神，又推了推眼鏡：“這是一個笑話。”

記得宇宙第一大文豪齊先生曾經說過，高級的笑話會讓大家都笑出聲，但名垂青史的笑話卻會讓大家想笑都笑不出來。

從這個角度來說，八幡的這個笑話說不定是可以競爭一下后面這類的。

不過，在鴉雀無聲了半分鐘后，一直在發呆的楊希夷卻仿佛是剛剛反應了過來似的，放下茶杯撫掌大笑了起來：“現在想想，你這個笑話還真可樂。而且只要理解透了其中的意思，居然還包含著對未來的希冀和祝福嘛。”

“感謝您的理解。”秋名山八幡似乎非常感動，但反正普通人也沒辦法從這張眼鏡面癱臉上找出什么端倪。

楊希夷將軍帽拿著手里，撓了撓有些凌亂的黑發：“確實，大家雖然成功地在團結要塞重創了敵人，并且又殺回到了黎明星域，但帝國在新大陸，乃至于整體戰局的戰略優勢還是不可動搖的。團結要塞這樣的敗績，他們能再承受至少二十次了，可奇跡之環，再來一次共同體就要滅國了。我們之后的每一步，都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嗯，難度似乎越來越低了。”八幡又推了推眼鏡。

楊希夷向對方比了個拇指，覺得這家伙如果不去參軍去當演員，說不定是能得個“冷面笑匠”之類的稱號的。

“實話告訴諸位，在返回黎明星域之后，我是真的想要每走上一步，都請艾琳科大師他們為我算上一卦的，可惜被殘忍地拒絕了。”楊希夷哈哈一笑，然后在星圖上撥弄了一下，旋即，他忽然收起了笑容，鄭重其事地道：“那么，諸君，便還是按照原計劃，往Dl50方向開始運動！我有九成把握，可以和維恩艦隊完成會和。”

“……呃，如果我們驚動了新海望的帝國駐防艦隊。”

“那就一并滅了。”楊希夷用平靜的語氣說出了最殺氣騰騰的言語。

“不會吸引到更多的敵人艦隊嗎？”

“不會，就算是有，也一定是大家可以應付的敵人。和維恩中校會和之后，我們便可以繼續往星域內部挺近，解瑤池，甚至奇跡之環之圍。”楊希夷的語氣依舊平靜，卻信息十足，霸氣外露。

于是，這位剛才一直在發呆的家伙，就這么搖身一變，成為了在場最激進，最有信心的一個。

當然，鑒于此人在以往過于天馬行空的表現，忽然從穩健謹慎的起徐如林派變成狼奔豬突的侵略入火類型，好像也是很合理的。

資歷最老，當年在國防大學當過楊希夷領導的奧威爾少將：“可以說說您的理由嗎？”

雖然號稱是叫楊艦隊，但這支共同體在新大陸最強大的艦隊還不至于變成楊希夷的私兵，在場的也都是共和制國家的職業軍人。在指揮官準備執行比較反常識的激進行動之前，還是需要一個合理解釋的。

楊希夷的眼中迅速地閃過了一絲悲傷，沉聲道：“到目前為止，我們都還沒有收到自由旗號，以及皮卡德中將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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