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章沒有林年的世界(十二)

而路明非...在一直后退，等待到恰當的時機時，他一個后仰避開了楚子航橫切來的村雨，刀刃貼著他的鼻尖撕裂開空氣，他雙手撐地面后翻順勢一腳踢向楚子航的下顎，但保持著完美距離的對方輕輕一仰就避開了這帶著砂石的上撩踢，隨后手腕翻轉駛出了劍道刀術中的“逆風切”向下斬去！

在楚子航向下劈的同時，那殘破的白色t恤再度揮舞遮擋視野，他沒有動搖刀勢一刀切開t恤，就像刀客斬斷飄落的殘葉，但就在斬開那白布的瞬間，他的面部忽然受到了一片砂石的撞擊，瞬間迷了眼睛！

路明非對方完成后翻后撐住地面的手沒有離地，而是把那把爪刀插進了砂石的地面，左手合力按在刀柄上用力一挑，地上的大片砂石塵埃借著丟出去的t恤掩蓋朝向楚子航的臉部撲了過去，村雨可以劈開t恤但卻劈不開散射的塵埃。

路明非抓住了楚子航視覺被遮蔽的剎那，側身避開了這一刀，左手按在了村雨的刀背上，握住爪刀的右手一甩，反握爪刀從右上向左下快狠地甩出了一次斜切，目標是楚子航脖頸的大動脈！

原本瞇上的黃金瞳瞬間睜大，沾著砂石充血的瞳眸死死盯住了切來的爪刀，楚子航靠著驚人的毅力捕捉到了這一擊的軌跡，右手松開村雨的刀柄往后轉身避開爪刀刃口！

他躲開了這一甩刀切，正卻沒避開隨之而來的黑肘——路明非以出拳甩掌的方式出刀，他甩出的這一刀其實是太極八卦掌中的黑手，也就是借著打出去的這一掌隱藏了逐漸曲起的手肘，也就是彎曲著手肘去甩掌打人，對方躲開了你的掌放松警惕，但你曲起的肘再向前就可以順勢打在他的腦袋上，防不勝防。

挨了第一下肘擊，楚子航整個雙眼都黑掉了，暴血后的路明非下手之重，就算同樣暴血后的他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到影響，第一下肘擊路明非沖的就是他的三叉神經下的手，導致他的平衡直接喪失，但卻因為優秀的戰斗素養下意識地扎出了馬步穩住身形不倒下去，同時抬手架擋住前臉防御接下來可能受到的補拳！

工廠退到角落的諾諾赫然聽見巨大的詠唱聲響起，那是楚子航在詠唱言靈，火光和溫度瞬間出現在了這個廢棄的工廠內，暴血后的他將那些冗雜的龍文快速地壓縮，繞口古奧的音節如火山噴發般炸響。

但下一秒，一個巨大的領域搶先一步擴開，原本快要成型的“君焰”直接被崩散掉！

楚子航臉上出現了凝滯，帶血的黃金瞳中滿是難以理解和不可置信。

“省省吧。”路明非沒準備給他恢復的機會，甩出去的手再原路抽回來，手肘就像鍘刀一樣劈出去之后，收回來再抹一次，反手回拉的肘擊又撞在了楚子航的后腦勺上，又一次劇烈的沖擊，力量貫穿顱骨傳遞到大腦內不斷晃動，兩次肘擊直接把楚子航給打挺在了地上趴下一動不動！

兩個回合，楚子航以被碾壓的姿態敗北。

路明非停手，看向身旁趴在地上陷入深度昏迷的楚子航，松了口氣的同時解除了血統精煉，一屁股坐在自家師兄的背上，伸手把他耳朵里的微型耳麥取了出來熟練地戴在自己身上，“施耐德部長還在線上么？”

耳麥里安靜無比，直到數秒之后，在細微的電流聲中，馮·施耐德那沙啞干澀的聲音響起了，“楚子航怎么樣了。”

“昏過去了，也算是完美完成了校董會的命令，高低算個工傷。”路明非把手中的爪刀拋回給了遠處的諾諾，嘆了口氣，“執行部是沒人了嗎？怎么會派他來狙擊我？”

“校董會的命令，如果你有意見，可以親自去向他們提。”施耐德淡淡地說道。

“會有機會的。但現在楚子航也倒了，能讓后續趕來的執行部專員們撤了嗎？那群‘梟鳥’如果動手的話，事情就真的沒法收場了。”路明非說。

就在他說出‘梟鳥’這個詞時，他赤裸的上身出現了幾個狙擊槍的紅點，可以預料在廢舊廠區的復雜環境內，他和楚子航交手的空檔里，其他的部隊已經陸陸續續地趕到了。

“那你想怎么辦？”施耐德冷冷地說，“可別忘了先挑起事端的人是你！”

路明非沉默了片刻，微微抬頭看向工廠頂配缺口外的黑天無月夜，思考了一下如果是林年的話，現在會怎么說，幾秒后，他回答，“你可以當做這是下馬威吧，誰先認真誰輸了，還是說我給到學院的壓力太大了，讓你們有些下不來臺，準備強行繃住臉皮把事情將錯就錯給弄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如果是林年，他一定就會這么說，路明非太懂林年了。

“不要太過自以為是了。”施耐德說，“你襲擊了卡塞爾學院的專員，這總得要一個解釋。”

“那你等我編好之后再向你們解釋。”說實在的路明非真不太喜歡和執行部部長這種角色說官話，他本來就照本宣科讀稿子讀慣了，在言語拉扯上過多地施加壓力只會讓他覺得煩躁。

“兩位，打擾一下，在你們吵起來之前，又或者說，我們可以聽一下不同的權威意見？”

諾諾忽然插進了對話，在不遠處她舉起了自己的手機，上面是一通打開了免提的電話，聯系人的備注是“希爾伯特·讓·昂熱”。

昂熱校長？路明非瞇眼。

這個世界線的昂熱...是否和他所認識的昂熱有區別呢？

“路明非在那里么？”手機的免提傳來了路明非熟悉的那個老人的聲音，磁性，智慧，充滿沉穩的親和力。

“在的。”路明非沒有多想，還是給予了這個老人尊重，他相信無論是哪一邊的昂熱，都是一個值得尊敬的長輩人物，同時也是相當棘手，不愿意面對的可怕敵人。

“我們應該是初次見面，但聽諾諾的話來說，你似乎早已經認識我了。”電話那頭昂熱還是如路明非認識的那樣親切和溫和，一開口就是熟悉的掌控全局的感覺，仿佛世界塌下來了在這個老人面前都不過是一件值得拿在下午茶的場合內取樂的小事。

“不算認識，只能算久聞大名。”路明非思考了一下，覺得按現在這個情況走向，似乎掀桌變成了不太可取的行為，所以該隱藏的還是意思一下隱藏，至于到了后面會不會被對方強行追問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來就和諾瑪以及古德里安分析的一樣，你的言靈似乎和‘先知’是同類型...我現在所說的這些專業的詞匯，想必你也能聽懂吧？”昂熱說。

這是在遞話么？

路明非意識到了昂熱的意思，決定順著話題往下答，“...算是吧。”

“那就能給我們的對話省下很多功夫了，但在這之前我還是要多問一句，你現在對我們了解到什么程度了？”

這一次算是在試探了。

“大概就是混血種，屠龍學院，龍王那檔子事情？”路明非謹慎地選擇他覺得能說的講。

“我聽說執行部派了楚子航去見你，你們聊得如何？”昂熱問。

“還行，他睡得挺熟的。”路明非看了一眼屁股下面的楚子航。

“嗯，我明白了。”昂熱無所謂的笑了笑。

看起來老家伙在初步的試探后有了最終的決斷，就路明非認識的那個昂熱，他永遠都是有計劃有城府的，在決定做什么事情之前，起碼手上有三套以上的備用方案——往往路明非和林年的名字都會出現在前兩套方案里。

“雖然學院和你的第一次接觸似乎發生了一些不美妙的事情，但我想無論是對于你還是對于我們來說，那些誤會和意外都可以一笑了之吧？畢竟人要往前走，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沒有必要再過多的糾結。”昂熱隨意地講，似乎現在他們面臨的局面并不值得令人擔心。

“我覺得沒問題。”路明非借坡下驢的功夫一絕。

“我從諾諾那里得知了你同意加入學院的條件，在仔細斟酌后，我覺得你的那些要求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作為卡塞爾學院的校長，我代表學院完全可以接受你的請求，同時重新向你發出入學邀請。”昂熱的發言沉穩，溫和，似乎路明非與學院到目前為止爆發的沖突都從來不存在，即使后者身上還閃動著大口徑狙擊步槍的紅點。

“沒有問題，我對卡塞爾學院一直都是滿心憧憬。”路明非本就想進卡塞爾學院一探究竟，想要找到林年，那么這所學院將是最為重要的地點，雖然知道學院的地址，但想要獨自潛入總是有風險的，不如順理成章地高調進入學院才是更好的切入點。

“對了，我想知道葉勝現在怎么樣了？我聽說在面試的現場找到了一些他的血液樣本，年輕人鬧矛盾出現一些肢體沖突也是正常的事情，但我希望你們沒有鬧得太大。”

“沒什么問題，就是鼻子破掉了一些，再加上有一點...嗯，腦充血？”路明非掃了一眼葉勝和亞紀的方向，現在葉勝都還沒完全恢復過來，倒吊幾個小時對于一個混血種來說也不是什么輕松的事情。

“腦充血和明顯的外傷么...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對于我們分配給他的接下來的任務相當不利。”昂熱嘆了口氣，“那這樣你看如何，路明非，年輕人之間的矛盾我并不打算參與，但對于大局上的影響，我還是有必要對此負責的。所以作為矛盾的一方，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個條件，我相信如果你能達成這個條件，接下來在卡塞爾學院的幾年時光里一定能得到很好的進修體驗，也沒有人能針對之前的事情對你發難照常不必要的困擾。”

“您說。”路明非心中忽然有了一種預感。

“葉勝原本在我們的計劃中需要和亞紀一起完成一個潛水任務，但現在的傷勢勢必會讓他難以勝任這個行動，所以我希望你能考慮一下，在入學后代替他接受一些必要的培訓后繼續完成下潛任務，這樣一來在入學的同時就能獲得一樁功勞，無論是校董會還是其他什么人對你的意見都會煙消云散，你也將成為我們所有人的英雄，你看如何？”

老狐貍的尾巴終于露出來了，路明非總算聽明白了昂熱這番致電的用意，翻譯一下就是：

你在國內干的那些麻煩事情這邊可以暫時壓下來，上面很多人已經對你不滿了，但我可以力保你入學，只要你能在入學后立下功勞，我就能用這件事堵住所有人的嘴，同時也對你之后的發展有利。

葉勝和亞紀最初接下的任務...夔門計劃么？

路明非想起了那個任務，在他剛剛入學的時候就爆發的第一次涉及龍王的行動，如果不是林年緊急被搖去救場，恐怕摩尼亞赫號上的人都會死在夔門的長江上。

這也意味著，如果接受了昂熱提出的要求，他在入學后很快就會正面對上這邊世界的四大君王？

路明非頓了一下，思考了利弊后，回答，“絲毫...沒有問題！”

“所以，這代表著你愿意加入卡塞爾學院這個大家庭么？”老家伙的聲音里帶著笑意...令人深思的笑意。

“我愿意。”路明非覺得自己鐵定得犯重婚罪。

“驗證通過，選項開始，路明非，性別男，臨時編號A.d.0013，階級‘S’，進入卡塞爾學院名單。數據庫訪問權限開啟，賬戶開啟，選課表生成。我是諾瑪，卡塞爾學院秘書，很高興為您服務，您的機票、護照和簽證將在三周內送達。歡迎加入卡塞爾學院，路明非。”沉穩的女聲在電話內響起。

“三周后學院里見，路明非，我想你會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剛剛入學就收到校長室下午茶邀請的學生。”電話那頭校長輕松地掛斷了電話，似乎只是處理了一件下午茶之前的小事。

路明非看著收回手機的諾諾，也沒有忘記耳麥里一直默默聽著的另一人，“所以現在呢，施耐德部長。”

耳麥內沉默了許久，最后響起嘶啞的男人聲線，“我會盯著你的。”

無線電被切斷只剩下高頻的尖銳響聲，路明非摘下耳機，他身前的狙擊槍紅點也消失不見了。可他臉上并沒有露出半點輕松，低頭掃了一眼依舊沒有動彈的楚子航說，“師兄，醒了就別裝睡了，不然我總覺得你會忽然暴起摳我眼珠子。”

地上的楚子航睜開了眼睛，看向了路明非，他貼住側身的手也輕輕松開了抓住的一把砂石。

赤裸上身的路明非坐在篝火邊上，身下坐著默默無言的楚子航，遠處站著的諾諾眼神耐人尋味，互相攙扶起來的葉勝和亞紀表情復雜地看著他這邊...一切都亂了套，卻又像是在某種井然有序之中往前邁步。

他抬頭看了看頂棚上缺口的黑天，依舊看不見月亮和星空，漆黑一片讓人難以看清云霧后的模樣。

感覺事情越來越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