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籠中鳥

“汐地與初陽的戰線越發激烈，在東部戰場，我軍戰士驍勇作戰，奮力殺敵，成功阻擋住了初陽人進攻的腳步，并拿下了初陽人最看重的左象牙關。讓我們感謝戰士們的英勇付出，有他們的犧牲，才有我們和平幸福美滿的生活！”

夜城，家中。

謝莊靠在沙發上，身邊擁著謝明碧和陳瀟瀟。

仿佛害怕謝莊再次離去一般，謝明碧和陳瀟瀟都相當纏人地緊靠著謝莊的身子，陳瀟瀟還用雙手抱著謝莊的腰，非常用力，那足以夾斷鋼板的擁抱對于謝莊來說充滿了依賴和溫柔。

但謝莊還是不太習慣這樣持續地與他人接觸，所以，他有些無奈地說道：“好了吧，也抱了挺久的了，手不酸么，還是說，你們以后就賴上我了？我去哪兒你們都要像樹懶一樣抱著我？”

“我就抱，我就抱！哥哥大壞蛋！”聽到這話，陳瀟瀟抱得反而更起勁了，小腦袋在謝莊的肋骨那兒像個鉆頭一樣轉動著，嘴里還不住地嘟囔著，“讓你拋下我！哼，讓你不見人！讓你突然消失！”

而謝明碧也沒有松手，只是揚起了頭，看著謝莊，她漆黑的雙眸反射著電視的閃光，里面滿是復雜的情緒，“你還會再離開嗎？”

謝莊低下了頭，與那如水般的眸子對視良久，他心中也涌起了無數復雜的情感，有苦澀，有無奈，有希冀，也有憐惜和愛，這些情感頭一次勝過了那一直壓抑在心頭的恐懼、無數詭異神祗的混亂雜音和不斷膨脹的冷漠與麻木。

就像是暖爐融化了心里的冰山，四肢漸漸復蘇。

這一刻，謝莊是人，而不是體內摻雜了無數異物的怪物。

網址.9ique

他多想就停留在這一刻，讓疲憊的心徹底的安定和放松……

但最終，他只是抬起了頭，望向了窗外：

“你聽到了嗎，姐姐？下雪了。”

“嗯。”謝明碧的靈性和肉身雖然不及謝莊強大，但也早已步入超凡，她當然聽得見，那雪花落在地上，融于污泥的聲音。

但她不明白，這又有什么意義。

“夜城的每一個冬天，都會下雪，因為這里是北方。”她說著，有些急切，“你還沒回答我，小莊，你會離開嗎？”

“姐，這場冬雪，會死多少人？在今天晚上，會凍死多少人？”謝莊依舊沒有回答。

“……”謝明碧沉默了，良久，才松開了那緊緊得、恨不得融于一體的擁抱，扭過了頭，看向了窗外。

冬天的寒風中，是灰色的城市，陰沉的天空和飄落不休的大雪。

她背對著謝莊，眼淚落了下來，劃過光滑姣好的肌膚，從圓潤的下巴滴落，浸濕了胸口的毛衣。

謝莊有些愣住了，在他的印象中，謝明碧一向是端莊，開朗，堅強的姐姐的形象，但在這短短的一年，他卻一次又一次地

“姐。”謝莊搭著謝明碧的肩，他能讀懂人心，能夠看穿情感，但他不愿對親近的人，也戳破這層薄薄的輕紗。

“我很擔心……你會死。”謝明碧看著窗戶上謝莊朦朧的倒影，抽噎著說道，“你會永遠的離開我……”

“不會的，姐。”謝莊擁住了少女纖細的腰身，肯定地說道，“我會活下來，我們都會活下來。”

“你非去不可嗎？如果沒有這三個月的經歷，我或許也不知道，我最疼愛的弟弟在世界的陰暗處面對著什么。”謝明碧轉過了身子，依舊哭泣著，摟住了謝莊的腦袋，“我……我見到了那些殘酷而邪惡的妖魔，見到了那些扭曲的詭異，生命像是草芥，死亡每天都在發生，這條道路的盡頭有什么，值得你如此追尋？”

“有比這寒冬更加可怕的末日，有世界的終結，在這樣的災難面前，只有我能夠做到，只有我能夠面對，我要活下去，我要你們活下去，我想要所有人……都活下去！”

“然后呢？”謝明碧并沒有懷疑，卻依舊反問，“在那滅世的災難面前，就算我們僥幸獲勝，然后呢？你還在追尋什么？或者說，你真的能贏嗎？小莊，告訴我！”

“……”謝莊頓了頓，嘆了口氣，說道，“勝算，不足一成！”

“既然如此，何不把這一切壓力都拋開，回到我們這里，回到這溫暖的家庭，回到心靈安居之處，讓我們過完這剩下的時光，幸福地過完……”

謝莊沒等謝明碧說完，便松開了她的腰，啪的一聲站了起來，淡淡地說道：“不，絕不。在我謝莊的字典里，永遠不會出現未敗先降！”

“但……”

“姐，你也修煉了三個月了，你覺得，我所傳授的仙道，是一種什么樣的道路？”

“是……超凡之路？”謝明碧有些愣住了，她看著謝莊，感受著那鋪面而來的強大意志，這種攝人的氣魄，比她曾見過的最可怕的詭異，還要兇猛。

“不，是貪婪之路！在古代，仙人斬卻七情六欲，拋下愛憎離別，納己身于天地，與大道同壽，他們的長生，是臣服，是歸化。但我的路不同，我留下了感性，留下了貪婪，留下了初心，我追求的是真正的自由，是無盡的超脫，是無論這三維四維五維世界都困不住的！！！”

“而現在，那些從遠古來到現在的舊神，那些度過億萬歲月的游星，他們卻譜寫了我的命運……”

“所以，這是一場試煉，是一場來自于過去的試煉！人的成長，便是打破這層層嵌套的囚籠！”

謝明碧止住了哭泣，她感受到了謝莊的豪情，但作為家人，她還是潑了盆冷水：“就像那籠子里的鳥？但就算它們逃出去，它們難道飛得出北荒嗎？小莊，人類，是有極限的！”

“但……修真沒有！”謝莊堅定地抬眉，反駁道。

“好，那我來幫你。”謝明碧的回答，也分外平靜，理所當然，“我來成為你的劍，為你劈開這些枷鎖。”

“誒，等等，什么時候……”謝莊愣住了，他看著姐姐，說道，”你湊什么熱鬧啊，你就在家里就好了，我……”

看著那濕潤但堅韌的眸子，謝莊明白，這個名叫謝明碧的女人，下定了決心，那是死亡都無法摧毀，無法讓她后悔的決心。

謝莊沉默了許久，開口道：

“好，那，讓我看看你進步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