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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一九章 人生無意空不知,魁雷救子時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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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4-05-06  作者:熬夜吃蘋果
古今忘憂樓。

神座上的“妄則圣帝”,以三種微妙的眼神,注視著下方的空余恨。

是的,在的眼皮子底下。

這個曾言及“倘遇不公,我會出手相助”的家伙,把人給傳送出樓了。

祟陰不語。

可連黃泉都看得出來,需要一個解釋。

如果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后果,怕是十分嚴重!

可是……

這些和我有什么關系呢?

為什么你把他倆轟出樓了,卻留我在樓里?

又為什么,這木門看著是門,從內往外想推出去時,會發現通往的空間節點不是神之遺跡,而是未知?

黃泉可不敢胡亂踏向古今忘憂樓外的未知,這座樓的空間節點,甚至連他都找不到!

他再試推了一下。

門,只是擺設,完全沒有“門”該有的功能――真被困住了!

“朋友……”

空余恨靜靜立在原地。

獨自面對祟陰邪神,他毫無怯色,甚至敢敞開心扉,說一些此前尚需要彎彎繞繞的話:

“想必你也看出來了。”

“較之于初來乍到的你,我更看重的,是與徐小受之間的情誼。”

很直接!

祟陰似笑非笑。

已能感受到空余恨在情緒上對自己的抵觸,這點在此前未有察覺。

許是此人認真了……

當然,也有自己奪舍之后,力量變強了的原因所在。

祟陰依舊不言。

并沒有解釋,自己并非初來乍到,徐小受也不一定就是當下古今忘憂樓最好的選擇。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空余恨,完全可以考慮一下如今里外都可稱得上完美的“饒妄則”,成為他最忠實的“第一朋友”。

同樣不曾開口,言及一位在邪神見證下誓成神諭者,如真忤逆神諭內容,會有何等下場。

答應了的事情,卻沒有完成,這不是輕易能繞過去的。

祟陰也相信,空余恨會曉得這些,因而不必自己多言。

兩相對峙,古今忘憂樓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黃泉只覺自己怦怦的心跳聲愈漸明顯,壓力也越發加劇。

忽而某一刻,如是弦崩了一般,空余恨往前踏了一步,竟是輕易踩碎了重壓,淡然開口道:

“有時候,沒出手,亦是一種出手。”

“靜默,亦是一種相助。”

言盡于此。

道完后的空余恨,手往木門方向一伸,竟像是在……送客?

黃泉瞳孔地震,不由自主瞥向神座上的祟陰,出奇地沒見著這邪神發怒。

相反,三顆頭、三顆眼珠子同時往中間一斂,竟像是……認可了空余恨的話?

“什么意思?”

黃泉不由心思大動。

他當然得分析局勢,因為這很可能關系到自己的安危。

他努力揣摩著空余恨這番話中的意味,然唯一能思及之處,只有方才徐道二人還在時的“關鍵時刻”。

關鍵時刻,祟陰奪舍了饒妄則。

關鍵時刻,徐道二人殺死了披著饒妄則皮的祟陰。

關鍵時刻,祟陰又留下了一個替死草偶,原地復活。

“那便是了!”

黃泉驀然驚醒,這里頭應該還差了一個“關鍵時刻”。

比如,在那個時間點,如果空余恨也介入戰局……

他甚至不需要多做點什么,只消借助古今忘憂樓的力量,將祟陰使用替死草偶的前搖時間拉長,或者將他復活的時間過程拉長。

徐道二人,是否就能反應過來,原地滅了“正在復活”的祟陰?

“空余恨說的‘沒出手’,是這個‘沒出手’?”

“既幫助了他的‘第一朋友’徐小受,沒出手阻撓他殺饒妄則;又放過了祟陰一馬,相當于為他此前所述之‘不公’,出手了一次。”

“兩不相幫,但也相當于,兩邊都幫助了?”

黃泉抬眸,怔怔望著身前那瘦削的背影,只覺此人一身的神秘意味,顯得更加濃郁。

他并不確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

但此疑問若想成立,總得得建立在敵我雙方平等的基礎上吧?

如此,空余恨的這種表達,才會被對方認可……

可對方是誰?

祟陰!

如今的祟陰,擁有祖神內核,以及圣帝外在加一身寶貝湊成的半個祖神外表。

,真會認可空余恨的這般言辭?

黃泉一面期待這倆干起來,自己說不定能逃生,一面又祈禱不要打,否則自己大概率會遭池魚之殃。

他再度將目光投向祟陰。

這一次,祟陰不是不語,是很明顯可以看得出的沉默。

古今忘憂樓在又經過一段長達數十息的安靜后,祟陰三個腦袋齊齊一搖,像是釋然了。

最后深深看了三眼,從空余恨的身上收回了目光,沒多說什么,只輕飄飄化作一縷紫煙,便從樓中消失:

“好自為之。”

混過去了。

受式委婉,是有點用處的,學到東西了。

空余恨長舒一氣,心情一輕松,看上去整個人都舒展了幾分。

是的,他并沒有他表現的那么有底氣。

他的底氣,全因為祟陰不知為何那般尊敬自己――我用你給我的底氣,反過來制你。

空余恨第一次嘗試這種方法。

成功與否不知道,后續如何也不知道,單論體驗的話……

是新奇的。

還讓人有點小興奮。

“走了!”

另一面,木門邊,黃泉整個人也軟了回來,不自覺聳起的肩膀都可以放下。

只是一個空余恨的話,初始確實讓人頓感壓力。

但經過方才樓里的這些爭鋒相對,相較之下顯得過于儒雅隨和的空余恨,可謂是太好接觸了。

“朋友,我可以出去嗎?”

黃泉第一次主動開口,在空余恨背后站起了身,示意自己想出樓去透口氣。

空余恨轉過了身來。

他倒沒有第一時間拒絕,只是沉吟了一陣后,道:

“可以。”

黃泉一喜,扒著門縫,剛想道謝出門。

空余恨再行出聲:“但在此之前,你可以滿足我一個心愿,回答一個問題嗎?”

黃泉頓住:“請講。”

“你為什么,總是要躲著我?”

“……有嗎?”

“有。”

“什么時候……”

“從始至終。”

“哪有的事……”

“包括現在。”

黃泉聞聲,不由身子一僵,腦子里思緒有些紊亂,根本連不成片。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面具下雙眼死死盯著面前的空余恨。

空余恨好似越來越大,體型蹭蹭飆漲,不消片刻已龐然得稱得上“遮天”。

他踩在時間長河之上,如端坐于神座之巔的祟陰邪神,睥睨向下的目光充斥著貪婪!

這種眼神……

這種眼神!

黃泉瞳孔放大、放大、再放大,手心都開始出汗。

這種眼神,他再熟悉不過了!

就如是當時云侖山脈中,自己看待葉小天的戲謔。

這種情緒,他同樣感同身受!

就如是彼時虛空島上,出罪一殿前往血界前,他感應到徐小受空間奧義陣圖氣息后的渴望。

不行!

不能!

絕對不可以!

黃泉身子都在顫抖,不知不覺間雙手已經摸向了身后的一刀一劍,欲先發制人。

便在此時……

“啪。”

一只手,輕輕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耳畔跟著傳來一道半帶疑惑的聲音:

“朋友,你很焦慮啊。”

黃泉身子一震,眼前一花后,發現方才一切都似是錯覺。

空余恨還是那個空余恨。

他沒有變大,更沒有踩在時間長河之上睥睨自己。

他依舊和善,就很日常地站在自己身邊,一手搭著自己的肩膀,看向自己的臉,思索完后問道:

“朋友,可以摘下你的面具嗎,我想確認一件事情。”

我,有拒絕的權利么?

黃泉勉強平復下心緒。

他都不知道自己方才為何會有那等錯覺。

然多思無益,在權衡了一陣,只默默松開了握住刀劍的手,摁住面具,緩緩摘下。

“好了。”

黃泉重新戴上面具。

他看著空余恨的眼神逐漸變得遲疑,變得迷惘。

他看著空余恨掏出了一面巴掌大的小銅鏡,對準他自己,就這樣撥弄起了他額前的發絲。

什么意思?

黃泉心跳都漏了一拍。

“我感覺你長得,很像我……”空余恨一頓。

黃泉大驚失色。

我長得像你?

什么意思!

“一位朋友。”空余恨這才道完。

你好好斷句啊……黃泉這才舒緩了一口氣,察覺到有不對的地方:“你感覺?”

“嗯。”空余恨面帶惆悵,“我忘記了很多事情,包括我的朋友,以及……”一停。

“以及?”黃泉只能重復。

空余恨卻沒有再說話了,只是抓著小銅鏡,不住撥弄自己的臉。

“你,在干什么?”

黃泉沒來由有些緊張。

作為閻王首座,除了面對天人五衰,他基本沒有過這種心情。

空余恨依舊沒有作答。

“我長得像你的朋友,和你用鏡子看你自己,有什么關系?”黃泉選擇直言。

空余恨聞聲動作一頓,良久,沉沉垂下持鏡的手,幽幽說道:

“我,看不見我的臉。”

古今忘憂樓,突然安靜了。

黃泉僵硬地轉頭,看向木門,又看向不遠處破碎的窗。

光從門外透來,灑在當先的空余恨身上,他是如此的模糊。

而藏在空余恨身后的自己,存在感更加渺小,像是一道不惹眼的影子。

我想出去……

黃泉毫不掩飾自己目中的渴望。

這個該死的古今忘憂樓,待得越久,越會讓人感到焦慮!

“我可以出去了吧?”

黃泉剛想這么問的時候,空余恨剛好出聲了,目中帶著無限茫然:

“朋友,你的人生使命,是怎樣的?”

黃泉沉沉閉上了眼。

他并不想回答,可又不敢忤逆面前這位。

他只能試著將自己當成一個有問必答的回話機器,徹底放棄思考,以此對抗未知恐懼:

“搜集淚家瞳。”

“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們閻王的使命。”

生來就有的使命嗎……空余恨沒有不解與偏見,亦或者其他情緒。

他就像是聽到了一個正常人都會有的正常回答,不曾追問為什么,只順著接下去道:

“之后呢?”

之后?

黃泉一愣,搖搖頭:“我不知道。”

空余恨就像是又得到了一個正常無比的答案,黃泉也像是道出了一種家常便飯般的尋常回答。

四目相對。

雙雙無話。

沉默中,黃泉摸著古今忘憂樓的木門,望向破碎窗戶外疏散的光。

光太縹緲,捉摸不透。

完全看不清外邊的世界是什么樣,想象不到那里存在有怎樣的人事物。

“那你呢,你的人生使命,又是什么?”黃泉反問。

“尋找,我?”空余恨遲疑,“我不確定……”

“之后呢?”

“我,也不知道。”

“徐小受,你說,人生的意義是什么?”

“去碼頭上整點咪咪?”

“咪咪,是什么?”

“脆脆的、咸咸的、好吃的。”

得此回應,道穹蒼為之沉默。

空曠無垠、一派狼藉的神之遺跡,身邊的遺跡之主就捏著天境之核,樹門就在虛空敞開著。

門上依舊有紫色邪氣。

還是那句話,祟陰不死,這門,誰都不敢亂入。

門內有光。

光很縹緲。

以至于門后世界,是如此的捉摸不透。

徐道二人并肩佇立,寸步不發,分明是站了有些時辰了。

既然“跑”的路只有一條,卻是個死胡同。

他倆不約而同選擇了忽略神亦的建議,只有一搭沒一搭地最后聊著:

“我問的是,人生的終極意義,是什么?”

“去整點咪咪。”

“除了咪咪呢?”

“還是咪咪。”

徐小受的回答依舊十分干脆。

道完后他看向樹門上方的神座,望著座上偏頭抵拳坐著裝逼的妄則圣帝,高聲道:

“祟陰,你有咪咪嗎,我突然想吃了。”

咪…咪……?

祟陰不知道什么是咪咪。

但如果古今忘憂樓中的一問,等來的回答是這個,遺愿也是這個。

想,明白該怎么做了。

神座上的妄則圣帝拂著下袍,從容起身。

正如祟陰奪舍之前所想一般,今此之后的饒妄則,將會是截然不同的饒妄則。

他的光芒,將永恒綻放!

“呼……”

狂風忽作。

妄則圣帝抱胸憑立虛空,氣定神閑。

他身后四條手臂上,一捧出了風厘經,一展出了滄龍飲月圖,一抓起了白夜羽扇,一持起了向道槍。

“死亡,并非生命終點。”

“爾等,將與祟陰共生!”

一聲低笑過后,那三顆紫色大眼,同時亮起刺目光芒。

白夜羽扇!

妄則圣帝率先搖動的,是這正面純白、反面純黑的雀羽扇子。

“道分陰陽,兩界并行。”

“陽者曰:行尸走肉。”

“陰者曰:停魂駐魄。”

“術!”

啪的一聲,環抱的雙手只抽出一只,當空打了一個響指。

不需要此前掌握有何等術法,只堪堪基于對晝夜、陰陽大道的理解。

祟陰,一念成術。

當那白夜羽扇往下習習一扇時,虛空有微風送來,陡而一錯。

“轟!”

道穹蒼、徐小受耳畔,皆是炸開了轟鳴巨響。

但見眼前時空交錯成二,陽界、陰界頓分,在祟陰此術的作用下,靈肉似完全分隔。

肉身停于陽界,魂魄停于陰間,雙雙交錯,又涇渭分明,可望而不可即。

“我的身體……”

徐小受完全找不到、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了。

他的靈魂和意識在一個世界,想要操縱的肉身,卻去到了另一個平行世界。

往側邊一探,道穹蒼那邊更是夸張:

他的肉身停在原地。

他的靈魂,忽而分開,在他的肉身上一字排成三個:

曹二柱的、神亦的,還有道穹蒼自己的。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種乎!”

二柱似完全壓抑不了自我的恐懼了,靈魂體躬身咆哮著,對著祟陰面目猙獰、齜牙咧嘴。

“聒噪。”

持扇的妄則圣帝搖頭,率先鎖定了這位弱的,指尖一搓,丟過來了什么東西。

――一道金色的繩索。

“別仙捆!”

這繩索迅速縛住了二柱的靈魂體,往妄則圣帝的方向一拉。

“我的。”

“先給我。”

“都別爭了,第一個,讓我來。”

妄則圣帝三個頭顱三張嘴,突然發出了不似是自己的聲音,各自卻對著二柱的靈魂體大大張開,垂涎三尺。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曹二柱目眥欲裂,口中癲狂般在咆哮,直至靈魂體快要沒入妄則圣帝居中的那張嘴時。

滋滋……

他靈魂體瞳孔之間,有紫電氤閃。

不是雷系奧義,不是罰神刑劫,只是簡簡單單地臨死前召喚了一手虛像。

太虛之力,釋放吧!

以雷霆,擊碎黑暗!

“老爹!快救救俺――”

轟隆!

當曹二柱靈魂體被吸入口中之時,虛空轟的一聲驚鳴。

那雷聲大到直接將陰陽兩界的分隔轟斷,將祟陰的術破開,把神亦、道穹蒼放回到了曹二柱的身體里,把徐小受回歸給徐小受。

旋即,妄則圣帝的面前,冉冉站起一道虛幻的、黯淡的魁梧身影。

他比人形態的饒妄則高出起碼一個多頭,橫身比神亦還要粗上幾分,肩披大氅,手抓酒桶,脖頸上帶著一個鐵圈,掛著九枚令牌。

甫一出現,那纏著紫電的另一條手臂,就插進“妄則圣帝”的嘴里,將那快要被消化了的兒子,硬生生從其喉管處拔了回來。

“何人敢傷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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