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與天地角逐的男人

這是一條可以完全特化，進而成為一種強力輔助的特殊進化途徑。

共感。

這便是敏銳之人途徑中的通用能力，其本質便是在于和對方進行意識上的交流，進而獲取與之相對的情報內容。如果在遭遇到對方意識簡單的情況下，同樣可以使用較為暴力的手段，進而完成洗腦一般的掌控目的。

這的確是常規手段。

但作為新人而言，如艾莎這般一口氣地進行復數個‘生物’的意識搶奪，其中蘊含的壓力與損耗，自然也不會低到哪里去。

而眼下的咳血，甚至都可謂是最好不過的結果。

如果是由靜安接手的話，他完全沒有必要一口氣進行這么多數量上的范圍性的控制。只需要進行適度地篩選，便完全可以起到擾亂與幫助的最終目的。

可盡管如此，靜安卻完全沒有職責艾莎的意思。

“只是第一次上手，不能這么夸張地去壓制能力，這會導致你的細胞出現崩潰傾向……”

說教般的語調在此刻戛然而止。

因為靜安已經完全感受不到了腦域接觸的信息，那殘存在他腦中的電流聲，已經在剛才徹底地斷開了連接——連帶著遠處的艾莎，此時都是膝蓋一軟，繼而癱坐在了地板之上。

脫力了。

盡管很想去幫助艾莎一把，但靜安眼下的情況同樣嚴峻。得益于剛才喘口氣的工夫，他的體力也有了觸底反彈的傾向，在此時多少也有了些許的積蓄。

以此為前提，靜安也有了充足的把握，用以應對接下來的各種狀況。

而艾蓮娜，也同樣已經忍耐到了極致。她不再試圖將身上的雪人給扒下身來，反而瞪圓了眼睛，仰天發出一聲尖嘯。

“啊啊啊啊啊！！！你真的惹我生氣了，異端們，都去死吧！”

陣陣聲浪從身旁傳來，刺得靜安耳膜生疼。他只得皺著眉頭，一邊繼續繞行，一邊朝著上方的能量光團望去——比起第一次的釋放，這次的審判真言有了很明顯的不同之處。

從透明到乳白色的轉變，這意味著能量團中蘊含的素材變化，同樣也說明了審判真言的特質所在。

這是一個通過汲取周邊能量，進而成型的詭異能力。靜安作為主使的一方，能夠操縱的自始至終都只有兩個階段。

播種與牽引。

前者是將真言能量置入環境之中的過程，同樣也是靜安消耗最大的一個過程。

而后者則是更為嚴峻的手續，靜安需要嘗試著去驅使這一團遠超過他現有實力的恐怖量級，進而覆蓋到對方的身上才行。

以體力幾乎見底的情況下，靜安真的還有去進行牽引審判真言的能力嗎……

甩了甩頭，把這個念頭拋擲腦后，靜安必須將注意力集中到眼下才行。如果只是一味地去忌憚后果而躊躇不前，那才是最為下等的策略。

“能量……還需要再積蓄一段時間才行。”

繼續拖延時間，只要再一會兒便可以了。

就在靜安這般思考的時候，一股莫名的心悸感便突然傳來。他有些驚異地半抬起了腦袋，當即便發現周遭的雪人都已經紛紛出現了融化的傾向，同時，漫天的風雪也在此時失去了蹤影。

惡劣的天氣在此刻被生生遏制。

取而代之的，則是漫天的光點。

黑白相間的穹頂之下，這些不明正體的玩意兒正閃爍著如同星辰一般明滅的光澤。這是一種非常驚異的體驗，明明還是昏暗的深夜，卻不知從何處誘來的這般光點，此時正將整片天空都照出了一圈朦朧的透明色光彩。

“這，這是……”

靜安的眉頭微皺，卻還沒等他看出個明白，眼角便瞥見了一個突然開始強烈閃爍的光點。

這是一個由遠及近的過程。

經過一次器官強化的視覺同樣無法完整地進行捕捉，靜安只是剛剛明白了對方這一點，便只覺得臉頰突然一疼。

這是源自于危險預警的通報。

卻還沒等他做出什么反應，緊隨其后的鮮明痛覺，便已經悄無聲息地覆蓋其上。

冰涼的觸感之下，溫熱的鮮血從中擠出，卻又瞬間被靜安的突變細胞所愈合，進而消弭于無形。如果不是臉上尚且還吊綴著這一絲血跡，沒有人會相信靜安剛才已經受傷了的事實。

僅僅只是直覺，靜安也已經對這個突兀的痛感做出了與之相對的判斷。

是個很鋒利的小玩意兒，左右不過半指多長，而且……非常地薄。

他半轉過了腦袋，朝著腳下望去。這才瞥見了一個根本不起眼的小玩意兒。

那是深嵌在了地板之中，甚至開出了一條微弱縫隙的透明晶體。靜安的目光凝聚，在瞬間做出了最為準確的判斷。

這是由冰雪壓縮，進而凝聚出來的透明色晶片。從本質上來說，這同樣是一種可以通過自然形成的物體，然而……通常來說，它們都不會是這副尖銳的模樣。

如同鏡片一般的深度打磨之下，火把發出的光亮被這些雪片幾經反彈，折射，進而呈現出了這般足以稱之為瑰麗的場景。可對于靜安來說，卻完全提不起絲毫的欣賞之意。

一個光點，便意味著一小塊如刀鋒般銳利的雪片。

而這鋪天蓋地，幾乎與天連成一線的無數光點……

又是由多少的雪片組成的？

靜安的目光朝著頭上流轉而去，在意識到這一點過后，即便鎮靜如他，同樣在此時露出了震驚的模樣。

毫無疑問，這絕非是正常領域級變異者能夠施展的恐怖手段。

作為這一方的‘造物主’，艾蓮娜于此刻終于露出了她最為鋒利的獠牙——通過個人意識，進而驅使一方天地的自然能量，并且為其所用。

“我已經收到了主的昭示，她已經不再需要你的侍奉了！異端者，去死吧！”

毫不遮掩的惡意，自艾蓮娜的狂言之中流露。她的呼喊似是摁下了某種無形的開關一般，頃刻之間，漫天的光點在此時一同綻放出了無與倫比的光彩。

那是因為傾斜，從而產生更為劇烈的折射效果。

渾身傳來的刺痛感，預示著靜安即將需要承受的龐大沖擊。

要來了。

沒有任何回躲的余地，在這般夸張的天地偉力之間，靜安的身形顯得如此渺小。可即便如此，他同樣也深刻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逃不掉的。

在艾蓮娜的領域之間，靜安完全找不到任何破綻所在。而這，同樣也意味著……

他必須正面迎擊。

最后的關頭，靜安只能咬緊牙關，將雙手相并于身前，并且朝著臉前格擋而去。

旋即。

漫天的光點便傾瀉而下。

如同懸掛于天邊的銀河墜入凡塵般惹人注目，數不清的光芒與亮點在空中飛速劃落，最后一并朝著特定的方向，爭先恐后地涌去。

趴伏在了地上的艾莎，此時也只能睜著被染紅了的雙眼，略微失神地凝望著遠處的場景。

“先……生。”

千刀萬剮是一種怎樣的形容詞？

靜安從未去思考過這一點，可在此時此刻，他卻莫名地想起了這個堪稱絕妙的說辭。

鋒利的雪片入體，幾乎沒有一丁點的停滯，便在瞬間穿透了皮肉的束縛，血管與筋絡被一并斬斷。除卻了內骨還能嘗試著格擋一二以外，任何的體內組織，器官，都無法造成絲毫的阻塞。

噗噗噗噗噗噗……

一開始還能聽到不絕于耳的回響，這是雪片破體而出的輕微響動，卻在此刻接連成片，以至于形成一股幾乎如同棒槌擊鼓般沉悶的回響。

而在幾秒過后，靜安便再也不能聽到這個令人膽寒的動靜了。

因為他的耳朵已經被切割成了一團碎渣。

即便再如何保護腦袋，此時也都不過只是杯水車薪。不過一秒之久的停頓過后，鋒利的亮片便已經完整地突破了這一層血肉所鑄的屏障，進而侵蝕到了更為深層次的部位。

眼睛，鼻子也在瞬間淪陷。在失去了視覺與聽覺過后，余留下的觸覺便在此時變得無比清晰。

靜安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己的皮肉正在被完整地剝離，從手臂上的肌肉開始，直至胸膛，大腿，甚至臉頰。這些鋪天蓋地的兇器正如同食人魚一般，操縱著鋒利如手術刀一般的利齒，在這具毫無抵抗力的身體之下竭力地剝取著生機。

心臟，脾臟，大腸，小腸，胃……

用以支撐起身體流轉的臟器，在此刻一并被切割成了無法辨認出原型的爛肉，進而被推送著，從這具身體之中擠壓而出，直到碾成齏粉。

神經細胞在感知到了傷害的同時，卻還未將這股深入骨髓的痛意整理完畢，便已經被完整地從肉身之上剝離。

此時此刻，就連感受到痛覺都變成了一種奢望。

從一個四肢俱全的人類，直至一具散發著慘白色光輝的骨體，前后只不過數秒之久的功夫。這般迅捷而又令人齒寒的效率之下，靜安的身上甚至都未爆出過一絲的血跡。

甚至直至此刻，這鋪天蓋地的光點依舊沒有絲毫停滯的勢頭。從天空之中垂落而下的星芒似是要將這個渺小的人影碾壓成泥般，不停地重復著這個沖刷，擠壓的過程。

這股天地之勢被個體的意識所控制，以一種將任何事物都要碾成齏粉的態勢，誓要將靜安侵蝕殆盡。

如果只是普通人的話，這會兒怕是已經死地不能再死了——不僅是單純的血肉，作為人體組成的臟器一并消失的無影無蹤。如果將人體比作一臺精密的儀器，那么現在剩下的……便只有剩下了一個作為基層的鐵架子罷了。

而作為變異者中的獨特異類，靜安同樣不能用常理加以揣測。

撲通。

這是一聲若不可聞，幾乎在發出響動的瞬間，便又重新被沖刷，直至消失地無影無蹤的微弱響動。

可正是這一個沒來由的動靜，讓靜安再度出現了生的轉機。

猩紅色的著彩，在這一片晶瑩剔透，甚至是雪白色的天地之間現形。如同細胞分裂一般，這枚令人無法挪開視線的亮點在此刻一分為二。

生命的鼓動，在此刻再度昂首。

此時此刻，這一枚血紅色的光點呈現出了倔強無比的態勢。它一度被雪片所割裂，繼而重新恢復，甚至呈現出了指數級的復數增長。

不過一瞬間，一顆猶如拳般大小，渾身都散發著耀眼紅芒的心臟便再度成型。它微微顫抖的頻率，在這般天地之勢的前面顯得如此渺小。

卻又令人無法挪開視線。

所謂萬丈高樓平地起，在這枚心臟構筑完畢之后，靜安的身上便再度浮現出了細密的紋路。這是將血肉，筋絡，血管一并模擬，繼而于片刻之間形成的完好模型。

即便是在無盡雪片的沖刷之下，肉身的重鑄依舊呈現出了無法逆轉的態勢。數度被擊穿，切割，進而掉落與地的血肉被瞬間碾壓至無形。

可即便如此，依舊無法阻止血肉的重生。

毫無疑問，這是一種超乎尋常的恐怖能力。甚至就連觸碰到非人境界的變異者，同樣無法做到這種程度才是。

所以。

這股力量，并非源自于靜安本體。

意識尚且處于朦朧而又虛無的狀態，在徹底失去了大腦這個部位之后，就連靜安自己都不知曉……

他是依靠著什么在進行著思考。

可同樣也是仰仗于此，靜安這才能夠更進一步地放開身體的限制。

開放——

突變細胞的深度異化，通過加深，增值突變細胞的方式，用來增加突變細胞于體內的比重。

而這般行徑，同樣也會加強這些突變細胞的本能反應。

絕對不能讓母體在完成使命之前殞命。

基于這一個樸素目的，這些擁有著恐怖生命力的頑強細胞，在此刻迎著漫天的雪片，一遍遍地重復著再生，撕碎，再生的流水線過程。

只是憑借著突變細胞，恢復的速率同樣顯得過于緩慢。清晰了這一個觀點之后，靜安于意識的海洋之中，再度按下了第二個扳機。

巨人之心，逆向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