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瑾身邊的長老正在介紹那座白玉雕,陳囂不耐煩聽,總之就是很值錢了,估計能買下整座于田城……他四處看了看,問道:“這里的人您都認識嗎?”
這話原本是想問玉拾月的,但兩人中間隔了個青離,所以,看上去像是對青離說的。卻是沒想到,青離點了頭,道:“認識。”
“真的假的?”驚訝出聲的并不是陳囂,而是玉拾月。
陳囂也很是驚訝,接口道:“書上看到的?”
青離淡淡道:“左首那位滿臉絡腮胡子的,是關外第一刀胡圖的弟子胡破山,刀法凌厲,據說有開山劈河之勢。‘孤身守玉龍,單刀拒胡馬’的傳說,陳公子想必是聽過的,說的便是二十年前胡圖一人鎮守于田城城門,擊退上萬胡族騎兵的故事。
“右首那位扛著把大鐵錘的,是西域第一的鐵匠丁誕,一把鐵錘不知毀了多少把名刀名劍,別看他長得瘦小,練的卻是外家功夫,手上的力氣可不小,他那把鐵錘是用玄鐵所造,據說有三十公斤重,只一錘便能斃命。
“角落那位黑衣女子……”
青離介紹到這里突然停了下來,看向那黑衣女子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這明廳之中,除了青離之外,她是唯一一位女子。她坐在廳角的一個櫞柱旁邊,身量嬌小,還蒙著面紗,十分的不起眼。
陳囂問道:“她有什么問題嗎?”
青離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她便是沙漠蛇妖馥姑娘,易水樓樓主的女兒。易水樓是江湖第一的殺手樓,樓主黑珍珠,很是神秘。這位馥姑娘十三歲時便奉命來了西域,殺了死亡之海中最大的沙匪頭子,在西域建立了易水樓的分樓。馥姑娘已經這兩年很少出手,跟沙舟幫也有些摩擦,這次會來幫玉龍幫捉賊倒是讓人頗為意外……”
今日來的并不是沒有殺手,不過不會這般正大光明的坐在這里,多半是躲在暗處。
偷襲、暗殺,這些才是殺手擅長的。
他們可不會覺得掉身價,能夠活著完成任務,才是他們首先考慮的問題。
陳囂不由多看了她兩眼,道:“易水樓是殺手樓,這位馥姑娘大概是接了刺殺飛羽大盜的單子吧。”
青離不置可否,繼續往下介紹……原本只有陳囂和玉拾月在聽,漸漸地,其他人的耳朵在往這邊靠,整個院子里竟都安靜下來……
“屋頂上還有一位,是昆侖派的弟子……”青離頓了下,仔細想了想,最后搖了搖頭,“倒是不知是哪位前輩的弟子。”
“小姑娘當真是好眼力。”玉拾月嘖嘖兩聲,拱了拱手表示敬佩,又道:“想必也是剛出師的,玉某也不認識。”
若是旁人聽了這話,必得下來自我介紹一番,但此刻屋頂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許多人甚至懷疑到底有沒有這么一人。
青離道:“玉公子的劍法很不錯,陳公子若是有空不妨討教幾招。”
陳囂眼睛亮了亮,躍躍欲試。
玉拾月望天:“……”他并沒有很想教。
陳囂心道,這么多高手聚在一起,若是能擺個擂臺就好了。
青離突然道:“奇怪,聽聞飛鷹幫與玉龍幫交情深厚,怎么不見范幫主?”
玉龍幫、飛鷹幫,再加上沙舟幫,是近幾年西域崛起的武林勢力之中最強的三個幫派。或許是因為惺惺相惜,或許是為了共同的利益之類,三個幫派之間形成了一種同盟。
玉龍幫是做玉石生意的,西域的商隊走生意,多半是雇傭浪子山莊的鏢手,畢竟是百年老字號。不過,玉龍幫雇傭的是飛鷹幫的弟子。而沙舟幫,他們是沙漠的探險者,就是在沙漠中淘金尋寶的,所獲得的寶貝都是經由玉龍幫出手的。
因了這層利益關系,三方的同盟雖沒有中原七大劍派那般正式,只是一種暗中的默契,卻也是十分牢靠,無論哪一方有難,其他兩方都會站出來。
“范伯伯自然是在的。”楊瑾神秘兮兮的笑了,臉上帶著幾分傲然之色,道:“楊府失竊那日,范伯伯便在府上,這次請諸位一起來捉賊,也是范伯伯提議的。”
陳囂早就聽戰歌說過,除了明面上這些人,這周圍還藏了不少殺手,飛鷹幫本就是半個殺手幫派……所以,聽到這話并不覺得驚訝,只是有些擔憂——玉龍幫好像真打算殺了飛羽大盜。
陳囂低聲問道:“青姑娘,范幫主的武功如何?”
青離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下,道:“范幫主擅長的是戰場廝殺,武功不見得比武林宗師高,但若是正面碰上,他不一定是勝的那個,卻是最有可能活下來的那個。”
她見陳囂擔憂,又道:“飛羽大盜輕功極好,若是要逃,在座的估計只有那位馥姑娘有可能追上他。”
陳囂:“……”并沒有覺得很安慰。
子夜將近,氣氛漸漸緊張起來。
明廳中央,石臺上那座白玉雕已經看不見了。那座石臺上有個機關,中間是個升降臺,能夠將整座白玉雕裝進去。
周圍很安靜,連蟲鳴聲都無,楊瑾被這壓抑的氣氛攪得有些坐立不安,輕咳了一聲,呵呵的笑著,道:“子夜已經到了,有諸位高手坐鎮,我看那飛羽大盜是不敢來了。”
話音剛落,狂風驟起,周圍的燈光瞬間熄滅,云層遮住了月光,庭院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陳囂起身,道:“青姑娘,別動。”
“來了。”
黑暗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似乎還有機括開啟的聲音……有人聽見聲音上前,廳中響起兵刃之聲。
楊瑾喊了一聲:“別讓他跑了!”
云開,月光落下。
“哈哈哈……”不遠處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玉龍幫的百鳥朝鳳白玉雕,果然名不虛傳,多謝楊公子相贈,在下便不客氣了。”
眾人抬眼看去,就見對面的屋頂上站著一個紅衣男子,在夜色中顯得格外的惹眼,手中舉著一座白玉雕,在月光下光芒流轉,正是那座百鳥朝鳳。
楊瑾趕緊朝那石臺撲過去,里面除了一支白色羽毛,什么都沒有。他臉色頓時變了,叫道:“快抓住他!”
不用楊瑾提醒,明廳之中已經有數道人影飛了出去,院中的石林中射出一道道銀光,想來是埋伏在四周的暗殺者也都出手了……不過,有一道人影比他們更快——
院墻上不知何時站了個黑衣男子,在月光還未顯露之時便已經飛身而起,向屋頂上那紅衣男子飛掠而去。
陳囂驚叫道:“是他!”
正是息玉門那位。
飛羽大盜見他過來,抬手便射出三支飛羽,竟是看都不看是否得手,轉身便走……黑衣人拔劍,將那飛羽擊落。只這一會兒,那飛羽大盜便已經飛出院外了。
這一交鋒很是迅速,明廳中的幾人此刻才陸續到達屋頂,眼看是追不上的。
息玉門那位卻并不管那么多,再次追了上去。而那邊,飛羽大盜剛出了庭院,數十道箭矢突然射來,迅捷無比,將他的前路完全堵死。
飛羽大盜卻是絲毫不停,抬手射出數道飛羽,竟正中前方幾支箭矢中央,讓那箭矢在空中停了一瞬……飛羽大盜踏著那箭矢,借力向上、向上、向上……竟消失了!
“這是……”玉拾月一直十分淡定的坐在一旁看戲,此刻卻不由握緊了手中的玉骨扇,騰地站起來,“飛羽訣?”
明城“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
那邊,黑衣人也停了下來,看著夜空微微蹙了眉——怎么還沒落下來?
“掉下來了!”
黑暗中有人叫了一聲,眾人抬眼看去,就見夜空中有一道紅影飄落,隨著夜風搖擺……
陳囂揉了下眼睛,“奇怪。”
那位馥姑娘果然是明廳之中輕功最高的,最先追上去,不過仍舊晚了一步。她見到那紅影,冷哼了一聲,一劍斬了過去,轉身,卻是直接走掉了。
陳囂眼看著那劍光將紅影劈成兩版,驚呼一聲,上前走了半步,不過,很快就止了腳步——
兩片紅影飄落,卻只是一件衣裳。
“人呢?”
陳囂話音剛落,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茶樓頂上!”
眾人抬眼看過去,正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從茶樓上飛掠而過,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息玉門那位追了上去,也消失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