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歌把陳囂拉到一旁,道:“突厥大王子名為始勃比,他有個叔叔,叫做吉利。突厥王好像并不喜歡自己這個兒子,有意把王位傳給自己的弟弟。你等會兒進去了,用吉利來威脅他,他很快就會招供。”
陳囂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這是讓他獨自進去審問?他就是對西涼寨的案子比較上心而已,沒想加入玄衣門啊。
戰歌道:“你審,我在外面聽著。”
陳囂不解,“為什么?”
戰歌瞪眼,“你還想不想抓到真兇了?”
陳囂道:“想。”
戰歌道:“那就別廢話,照我說的去做!”
好吧。
陳囂站在門外,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走了進去。
這帳篷中央放了塊大石頭,始勃比此刻就被綁在巨石上,散亂著頭發,倒是沒怎么受傷,低著頭也不知道是睡了還是暈了。
陳囂站在他面前,盯了他看了許久,想著若是戰歌的話會怎么說……這沉默倒是帶來的意想不到的成果,垂著腦袋的始勃比都有些裝不下去了,幾次都想抬頭看看……最后,他終于輕咳了一聲,道:“我是玄衣門的人。告訴我我想知道的,否則,我派人通知吉利那老東西,我相信他很樂意讓你無聲無息的消失。”
“不要!”剛剛還在裝死的始勃比猛地抬頭,“別把我交給我叔叔。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
陳囂望了望天——真就屈服了?當真是不禁嚇。
他問道:“先說說,你來西域是想做什么?”
始勃比道:“聽說從前的西涼王族藏了一批很厲害的武器,那東西在手,一人可抵千軍萬馬。若是我把這件武器帶回去,父王就不會猶豫了。”
武器?
神鳥嗎?
那些毒火,滅掉一支軍對倒也不是什么難事。
所以,目標真的是那只紅毛?
只是,這跟西涼王族有什么關系?
西涼雖早就滅國,但西涼尚武,軍隊實力可不弱,尤其是西涼鐵騎,連胡族的騎兵都比不上。
息玉門那幫人,看著挺硬氣,實際一個個都是嘴硬心軟的主,連入侵者都只是趕出家門,為了救人甚至不惜冒著暴露的危險追出來……這哪里有絲毫西涼族的影子?
陳囂問道:“你聽誰說的?”
“范不歸。”
始勃比說出了一個名字,繼續道:“這次我是跟他一起來的,我們……”他皺了皺眉,眼中露出幾分疑惑,“我們在山里走散了。等你們抓到他,我愿意跟他對質。”
在始勃比的記憶中,他進入大山之后,沒多久就繞出來了,然后就被捕了。
他一度懷疑是范不歸出賣了他,把他賣給大周朝廷以謀取利益。
所以,他現在說出范不歸的名字,絲毫沒有壓力。
陳囂卻是暗中撇了撇嘴,人都死了,對什么質?
他問道:“范不歸找上你的?他提了什么條件?”
始勃比道:“我成為突厥王之后,封范不歸為西北軍主帥,并接納所有飛鷹幫的成員及其族人。
“范不歸說,他在大周過得很不如意。因為是降臣,跟突厥是同族,不被朝廷接納,江湖正道人士也看不起他們。”
陳囂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眼,不過沒聽到什么指示——接下來問什么?
始勃比卻很是著急,“大人,該說的我都說了。吉利對大周的態度很是激進,他若是當了王,對你們也沒好處!你們放我回去,相信我,等我當了王,絕不會入侵大周。”
陳囂裝模作樣的咳了一聲,道:“這件事我自由考量。最后問你一個問題,西涼寨的事,也是你們做的?”
西涼寨滅門之事,始勃比自然是知道的,而且,身為突厥大王子,對于李業的身份也知道得比旁人都些。
他咽了口口水,道:“不是我做的。不過,與范不歸有沒有關系,我就不知道了。”
陳囂高深莫測的點了點頭,抱著劍便出去了,當真是十分瀟灑。
出門見到戰歌,卻是瞬間破功,問道:“可以了?”
戰歌示意他跟上,走遠了些,才道:“你有什么想法?”
陳囂道:“他在說謊。”
戰歌嘴角微微翹起,“哦?”
陳囂道:“剛剛皮大哥不是說了嗎?范不歸是西域人!”
若是在一個時辰之前,始勃比的話或許還有些可信度。二十年前,飛鷹幫與如今的突厥本就是一家。范不歸與始勃比之前的協議很是合情合理。
可是,范不歸根本就不是匈奴人!
戰歌反問道:“那為什么不是那個飛鷹幫的長老在說謊呢?”
陳囂一時語噻。
戰歌嘖嘖兩聲,道:“別一被人質疑就懷疑自己啊。”笑了笑,又道:“其實,即便范不歸真是匈奴人,投奔突厥國的可能性也不大。”
如今的突厥國跟從前的匈奴部落還是有些差別的。當年的匈奴王早就帶著一支軍隊去了更遠的西方。而如今的突厥王,在二十年前連貴族都不是,而那時候范不歸已經是一軍主帥了。
范不歸就算要落葉歸根,估計也是去找從前的舊主,至于如今的突厥王族……他估計壓根兒就看不起。
陳囂道:“英雄不問出處。胡族尚武,也會這般重視出身?”
“自然。”戰歌瞧了他一眼,“你以為江湖就不問出身?”
陳囂一怔。
戰歌也不解釋,這些事他以后自然會了解,現在還是不要打擊他了……他轉移了話題,道:“其實,剛剛始勃比的話,幾乎處處是漏洞。”
陳囂想了想,道:“飛鷹幫在西域武林的地位不算低,范不歸說在大周的日子不好過,不大合理。”
戰歌笑笑,道:“這話也不算言過其實。飛鷹幫雖很強,不過,在江湖的確不怎么受待見。”他頓了下,又道:“不過,這都是他們自找的。”
范不歸是將臣不錯,可是如今大周朝的將軍,朝堂上的重臣,有幾個是從一開始便跟著陛下的?降臣降將還少了嗎?
匈奴血統算什么?李業還是西涼王族的后裔呢!
二十年前可是英雄輩出的年代,陛下若是連這點兒胸襟都沒有,怎么可能讓那么多天之驕子俯首陳臣?
這二十年來,飛鷹幫在西域武林的確有些格格不入,除了玉龍幫與沙舟幫與之有利益牽扯,一般江湖門派都不怎么待見他們。
當初秦昶跟他們扯上關系,盡管只是暫時的合作,盡管打出了為李業報仇這種大義的名號,但玉拾月知道之后,仍舊大發雷霆,直接把自家弟弟趕出西域,多半也是這個原因。
不過,這并不是因為血統,而是他們的黑道身份。
殺手,不管在哪個國家,不管在那座江湖,都是孤獨寂寞的。
而飛鷹幫更甚,他們不僅僅是殺手,而是只要有錢就什么都做的那種黑道組織。
別說是江湖正道人士,就是易水樓這種殺手組織都會看不起他們。
陳囂抱著劍,想了想,點頭,“所以,我剛剛的判斷沒錯,始勃比在說謊,他是想拿飛鷹幫做擋箭牌?”
戰歌搖頭,道:“不一定。飛鷹幫特地找始勃比來背黑鍋的可能性更大,始勃比也被騙了。”
——難怪玉拾月說他被人利用了。
陳囂問道:“為什么?始勃比可是突厥大王子,范不歸再厲害也只是一個小幫派的幫主,如何算計一位王子?”
戰歌微微蹙眉,手腕一轉,刀鞘直接拍在他額頭上,道:“天真!你小子若是真入了江湖,能活三天都算你命大。”
陳囂沒想到他突然就生氣了,沒來得及躲開,被打了個正著……他揉了揉腦袋,問道:“你怎么確定始勃比沒說謊?”
——嘖,下手真不留情。
戰歌移開視線,轉身離去,“聽出來的。”頓了下,又道:“息玉門這邊,如今至少牽涉到三方,突厥大王子,飛鷹幫,還有玉龍幫。飛鷹幫與玉龍幫明顯有合作,而突厥大王子卻只知道飛鷹幫,對玉龍幫之事絲毫不知情,由此這點就能反映一些問題。”
陳囂好像明白了一些,不過剛剛戰歌說是聽出來的……難道這就是他站在外面聽的原因?在外面聽跟在里面聽有什么不同的?
正想著,迎面飛來一塊拳頭大的石頭——
“咚!”
倒是一把接住了,只是,好像不對勁——
“啊!好燙!”
趕緊扔了,略惱火,“誰暗算本少俠?”
說完,又是一顆石子飛來……陳囂這次學乖了,沒敢用手接,躲開了。
此刻,他也看清了,不遠處,玉拾月、崇吾和燕無意正在打架,呃,應該是玉拾月和崇吾對戰燕無意和神鳥,燕無意只是坐在神鳥背上指揮,那些石子都是神鳥扔過來的……
陳囂看著那驚險的場面,不由咽了咽口水,“他們這是干嘛?”
馥姑娘正在一旁看戲,解釋道:“玉拾月看上了小紅,崇吾是被卷進去的。”
陳囂眨了下眼——那招招拼命的架勢,確定他真是被卷進去的?嘖,玉二爺發瘋就算了,崇吾竟然連自家的守護神都砍?
“燕無意不許小紅噴火,小紅便銜了石頭當暗器。不愧是神鳥,聰明又有靈性。”馥姑娘似乎也對神鳥頗為在意……
陳囂問道:“你還想……”
他還未說完,馥姑娘便轉頭看了過來,打斷道:“你的傷……”
陳囂微微一愣,咧嘴一笑,“沒事了。”說著,還拿劍轉了兩圈,“多謝馥姑娘關心。”
馥姑娘倒是有些驚奇,道:“倒是挺快。”
的確很快……
從前,這種傷他至少要休養十天半個月,如今不過一天便好得差不多了。
陳囂想了想,又是因為青姑娘的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