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閣是個很特別的組織。
拿玉龍幫對比的話,玉龍幫是以江湖幫派的身份經營玉石生意,本質上還是武林中人,經商不過為了維持幫派運轉。
而碎玉閣,本質上是商人,因為經常跟武林中人打交道,半只腳才踏入了江湖。武林中或許沒幾個人會承認碎玉閣的江湖地位,但碎玉閣中有不少高手,在武林中頗受敬重。
陳囂問道:“碎玉公子武功很高嗎?”
戰歌道:“碎玉公子很是低調,江湖中見過他的人不多。碎玉閣有很多護衛,他基本上沒有出手的機會。”
所以,碎玉公子武功如何,還真沒人知道。
陳囂思忖著道:“聽說碎玉閣從前只在中原一帶做生意,這次是想開辟西域的市場。可是,楊府昨日剛被抄家,碎玉閣的人就到了西域,再加上那枚戒指……戰歌,難道真兇是這位碎玉公子?”
戰歌沒有回答,拿著刀起身,道:“走了。”
陳囂抄起劍,“去哪兒?碎玉閣?”
陳囂跟著戰歌離開了客棧,不過,不是去赴約,而是去了縣衙。
陳囂這次算是真正見識了玄衣門在官府的地位,說是捕快,但連縣令見了他們都畢恭畢敬的,那群衙役偶爾偷偷瞄過來,眼中也帶著萬分的崇敬。
戰歌讓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了縣令,問道:“玉龍幫的情況如何?”
于田縣令姓劉,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微微發福,雙手總是放在小肚子上,也不知是不是太過沉重……
他將戰歌帶到二堂,找到了玉龍幫一案的案卷,道:“楊府中人都已經收押,昨晚審了幫中的幾個重要人物,包括楊家少爺楊瑾。不過,他們對楊老板的所為似乎并不知情。”
陳囂注意到,戰歌問的是玉龍幫,而這位劉縣令卻說的是楊府,雖是同一個人,但并不是一回事……是玄衣門與別的衙門的區別嗎?
劉縣令繼續道:“楊府抄出來的東西已經清算出來了,這里有名錄……”
戰歌擺了擺手,道:“不用跟我說這些,過兩天蘇大都督會派人來接手,到時候你跟他們交接便是。你只告訴我,楊家的玉石鋪,還有名下的兩處礦場會如何處置?”
劉縣令道:“楊家的兩處礦場已經由縣衙接管,有地方軍鎮守,倒也沒人敢打主意。不過,楊家的玉石鋪……”
戰歌見他為難的模樣,大概猜到了,道:“被人收購了?”
劉縣令點頭,道:“我們還是昨日抄家之時才知道的,就是最近這幾天的事,是在楊瑾手中轉讓的,楊老板并不知情。對方是從中原來的玉石商人……”
戰歌道:“碎玉閣?”
劉縣令應道:“是。”
戰歌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麻煩劉大人了。”
出了縣衙,陳囂道:“我覺得碎玉公子的嫌疑越來越大了。”
戰歌想了想,笑了,道:“西涼寨的事不會是他做的,不過,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時間不早了,帶你吃大款去。碎玉閣很有錢,等會兒敞開了吃,別跟他們省錢。”
陳囂瞧了他一眼,總覺得這家伙是在公報私仇。不過,有吃有喝,他還是很愿意配合的。
碎玉公子在于田城買了棟宅子,看著倒是沒有楊府那般奢華,沒有掛匾,看著很是古樸。
陳囂剛到門口,就看到了出來迎接的方貽,笑著上前,“方大哥……”剛喊完,想起這次來的目的,笑容消散了,動作也慢了下來,“方大哥可是一早便知道我的身份?”
方貽溫和的笑著,先給兩人行了禮,這才回道:“陳小兄弟,實在抱歉了。”
這算是承認了。
陳囂略失望。
戰歌往前走了兩步,道:“以前怎么從未見過你?”
方貽淡淡笑了笑,道:“在下從前并不在閣主身邊做事。”
戰歌也笑了下,沒再說什么。
方貽將兩人帶到客廳,在門口行了禮,道:“公子,戰大人到了。”
“進來吧。”
聲音略低沉,很是平靜。
陳囂跟在戰歌身后進了屋,抬眼看過去——
客廳里擺了張圓桌,主座上坐著位二十來歲的公子,穿一身藍色長袍,外面還罩了件月白紗衣,長得很是秀氣,此刻端著酒杯看過來,也沒說什么,只隨意的點了點頭,請兩人入座。
陳囂聳了聳鼻子,低語道:“二十年的竹葉青,好酒……”
他這聲音很低,原以為對方不會聽見,卻不料話音剛落,那人便笑起來,轉眼看了戰歌一眼,道:“你這朋友倒是有趣。”
戰歌望了望天,心道,誰跟這家伙是朋友啊,不夠丟臉的。
兩人入了座,戰歌先給陳囂介紹了一番,道:“碎玉閣閣主,人稱碎玉公子。江湖中沒幾個人知道他的真名,你叫他碎玉就行了。”
碎玉公子含笑點了點頭,“陳少俠,久仰了。”
陳囂進來之后便一直盯著他看,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這會兒聽到他說話,才回過神,連忙回禮,“久仰久仰。”
戰歌輕咳了一聲,瞄了陳囂一眼——他好像有件很重要的事忘了說了……算了,能看看好戲也不錯。
碎玉公子笑了笑,給兩人倒酒,道:“戰大人有什么想問的,盡管問,碎玉知道的定然回答。”
戰歌將酒杯移開,道:“玄衣門規矩,辦案不喝酒。”
碎玉公子倒也沒有勉強,最后給自己倒了一杯,道:“戰歌,你對我有不必如此大的敵意。這事兒跟碎玉閣并無多大關系,我完全可以不聞不問。這次請你來……看得是青丫頭的面子。”他說著,朝兩人舉了舉杯,一飲而盡。
戰歌抬起一邊的嘴角,道:“是嗎?不知道鳳羽釵的事,青離是否知情。”
碎玉微微怔了下,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道:“佩服,連這個都猜到了。”頓了下,又道:“這事兒你該感激我才是。”
陳囂有些聽不明白,插了一句,“鳳羽釵?那不是燕……飛羽大盜偷的嗎?”
戰歌嘆了口氣,似乎不愿多說。他原本想利用這次機會敲這家伙一筆,但鳳羽釵的事……的確算是欠了他一份情。
戰歌拿出那枚紅寶石戒指,道:“從頭說起吧。這枚戒指是誰定的?”
碎玉道:“不知道。”
戰歌蹙眉,“黑箱子交易?”
碎玉道:“是。”
陳囂問道:“什么意思?”
碎玉解釋了下,道:“黑箱子交易就是秘密交易,顧客不會露面,碎玉閣這邊也不會有任何的記載,收費是正常價格的三倍。”
陳囂點頭,就是跟地下交易差不多。
他問道:“就是說,找不到線索?”
碎玉微微挑眉,神情略張揚,道:“那也要看什么人查。”他伸手拿過那枚戒指,道:“這顆紅寶石是雇主提供的,產自云南。”
陳囂略困惑,偏頭看了戰歌一眼,道:“黎云坊?”
戰歌沒有回答,道:“這說明不了什么。碎玉,你故意把我引來西域,定然是知道西域會出事……是因為那幅地圖?”
紅寶石中藏了一幅地圖,這是燕無意告訴他的,而青離,也正是因此判斷這枚戒指是碎玉閣制作的。
碎玉點頭,道:“那是西域的地圖,標注的位置在昆侖山,很是詳細。碎玉閣也接過不少這種生意,很多都是用來藏寶的。不過,這幅圖的右側,中央有一顆星星。”
戰歌之前倒是沒注意到,拿過戒指看了看,發現確實如此。
陳囂也看了看,問道:“這星星是什么意思?”
碎玉道:“東方之太白,謂之啟明。這顆星星代表的是一個人,一個不存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