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不知是誰在敲打窗欞。
屋里的人睡得深沉,窩在枕邊的紅鳥卻是睜開了眼睛,撲騰著翅膀飛了過去,用鳥喙“咚咚”地敲了兩下窗,長長的尾羽似是帶起了一圈火焰。
“咚咚咚。”
屋外傳來回音,紅鳥蹦跶了兩下,很是歡喜,然后,竟用鳥喙幫忙開了窗。
一襲紅衣翩然落地,伸手……紅鳥停在他指間,輕輕啄了兩下……紅衣無聲的笑了,看了看房間里的情形——
兩張床,左邊的女子規規矩矩的平躺著,微微蹙著眉,似是睡得不大安慰,右邊的小丫頭翻了個身,腦袋對著自家姑娘,喃喃的說了句“姑娘……”什么的。
紅衣上前,抬手點了小丫頭的睡穴,再轉眼,看向左邊的女子,卻正對上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
紅衣人的臉皮也是厚,只微微愣了下,便綻出一個笑容,“數日不見,青離似是消瘦了些許,可是思念本公子以致成疾?”
青離起身,靠坐在床頭,道:“燕公子有何事?”
燕無意坐在床邊,看著她的眼睛,道:“本公子要走了,青離可愿跟本公子一起,遠走高飛?”
青離自動忽略了他后面半句,道:“窗邊的桌子上有個紅瓶子,走的時候記得帶上。”
燕無意眨了下眼,然后笑了,起身,將那紅瓶子拿了過來,打開聞了聞,“這是什么藥?”
青離道:“小紅吃的,每日兩顆,早飯前一顆,睡前一顆,三個月之后,體內的毒就能清除了。”
神鳥似是聽懂了她在說什么,在她周圍飛了一圈,停在了她的手指上,似是在感謝。青離伸手給它順毛,嘴角微微翹起。
燕無意看著她,神色變幻不定,正準備說什么,便聽見青離淡然開口道:“一百兩。”
燕無意一怔,嘴角微微抽搐。
青離道:“沒錢的話,用藥材來抵也是可以的。”說著,竟從床頭柜上拿過一張紙,遞給他,“幫忙把這些藥材找齊,這次和上次的診金就算抵消了。”
燕無意伸手捏著那張紙,卻沒有完全接過來,看著她的眼睛,微微笑起來,道:“本公子就喜歡看你這副一本正經的跟我劃清界限的模樣。”
說著,便起身,轉眼見消失在窗外,只留下清風陣陣。
青離在床上坐了許久,起身,坐在窗邊,靜靜的看著天光漸漸亮起來……燕無意,他到底只是為了報恩,還是真有些喜歡她呢?若是前者倒也罷了,若是后者……就麻煩了。
百草堂外,屋檐上。
紅衣落下之時,一旁的黑衣人問道:“她怎么說?”
紅衣人偏頭,看了眼肩頭的小神鳥,道:“只要知道方法有效就是了,至于她是如何知道的,有那么重要嗎?”
黑衣人沉默了會兒,終于確定了,道:“你沒問?”
這兩人,紅衣的是燕無意,黑衣的自然就是崇吾。他們準備離開于田城了,臨走前燕無意說來這里帶走神鳥,順便問問青離,她是如何知道修煉極致內力需要用一種相反的內力相互配合的……
燕無意回頭看了一眼,轉移話題般道:“戰歌那家伙,在周圍埋了這么多眼線,到底在防著誰呢?”
崇吾瞧了他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
燕無意斜了他一眼,道:“就這種三腳貓的,來一支軍隊,也攔不住本公子。”
他伸手,從懷里摸出一支釵子,紅色的,鳳凰的形狀,很是精致,尤其是那長長的尾羽,栩栩如生。
一個醫女,即便醫術再高超,即便被武靖候收為義女,能讓皇帝賜下這枚鳳羽釵,也是十分難得的了。
這次來見她,原本也是想將這東西還給她,可是不知為何,臨到最后卻是不想給她了……聽碎玉說,這是定親用的,嘖,皇帝真是有夠閑的。
燕無意收起鳳羽釵,回頭看了眼那扇透著燈光的窗口,心道,那丫頭沒問過,想必也是不想要了,不如他自己留著做個紀念……轉身,“崇吾,先去天山,順便采點兒天山雪蓮……”
***
蘇大都督手下的兵這次是來接突厥大王子始勃比和飛鷹幫幫眾的,是重要人物,但又不能過于引人注意,所以派來的人不少,也不多,只一支二十人的小隊,不過每個人都是高手。
領頭的將士名叫烏林,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長得很是結實,皮膚黝黑,看上去很是嚴肅。
離開桑株關的時候,皮一峽很是依依不舍,拉著陳囂說有空一定要來看他,下次別空著手來了,帶些好吃的,尤其是京城特產,他好多年沒吃了,甚是想念。
陳囂略不忍,覺得他守在這大山里也是挺不容易的,一口答應了。
戰歌望了望天,并不打算揭穿自家小伙伴的謊言——
皮皮蝦以前是京師戍衛軍的,因為覺得無聊,去年自請來鎮守邊關的,過年的時候還回去了一次……想念京中特產或許是真的,但好多年沒吃,也是夸張了。另外,這家伙喜歡吃的特產,實在是不好帶過來。
這次,一直寄存在桑株關的阿擇也跟著一起走了。
阿擇這次立了功,戰歌答應給他一個進入玄衣門的機會,他很是高興,看了戰歌半晌,猶豫著問道:“戰大人,能把你那件披風借我穿穿嗎?”
他說的是戰歌那件黑色羽織披風,戰歌平日里并不怎么穿,聽言從包袱里將那披風取出來,扔給了他。
阿擇很是高興,披上之后,看向陳囂,“陳少俠,你看!”
陳囂很給面子的夸了一句,不過,他總覺得戰歌的臉色有些不對,待阿擇走遠了之后,悄悄問道:“你不會是騙他的吧?”
戰歌撇嘴,道:“當然沒有。”頓了下,又道:“不過,玄衣門可不是我當家,我只說給他一個機會,能不能進還得看他自己的本事。”
陳囂是第一次覺得,這家伙果然是個官老爺,坑死人不償命的。
戰歌覺得很冤枉,道:“若是玄衣門都能走后門進去,大周朝廷就完了。”
陳囂想想,好像也是。
兩人說話的聲音不大,但也不算低。走在前面的烏林聽到這句,回頭瞧了一眼,嘴角露出一個笑容,心道,小侯爺在京城待了兩年,怎么還是這般不著調,也不怕給侯爺惹麻煩。
這支隊伍,除了陳囂、戰歌和阿擇,二十人的押送隊伍,倒有大半是囚徒,人數比押送的士兵的兩倍還要多。如此一來,走得雖然不滿,但也快不了。
臨到天黑,一行人在昆侖山腳下扎營,簡單的吃了干糧,至于那群囚徒,只給了水,反正幾天而已,餓不死。
晚飯過后,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烏林安排人守夜。
戰歌自告奮勇,拉著陳囂說,上半夜他們來守,讓大伙好好休息下。
烏林瞧了他一眼,沒說什么,點了頭。
陳囂倒是無所謂,他素來睡得晚,晚飯過后要練一個時辰的劍,這點戰歌是知道的,興致來了也會跟他過兩招。再者,能夠幫上忙,他也是很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