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之后,秦香兒就帶著牽絲殺手離開了,順路載了林潤如和林薇去杭州。
林薇原本有些猶豫,義憤填膺的說此仇不報非君子,要跟眾人一起揪出幕后黑手。
可是……
碎玉說,有些事若是不想讓旁人知道,最好的辦法是自己也忘掉。
青離說,有些東西不想讓旁人找到,最好先克制自己的好奇心,藏起來之后就不要回頭看。
船離開的時候,林薇站在船舷邊,看著那艘高高的樓船,看著那幾張還不大熟悉的面容,道:“林潤如,你的朋友還真是奇怪。”
林潤如站在她身旁,笑笑,道:“青離曾給我講過一個故事。”
林薇偏頭看他,“什么故事?”
林潤如道:“玄衣門曾為了查一樁案子,被對手引到某個傳說之地,最后給那個世外桃源帶來災難的故事。”
林薇睜大了眼睛,沉默了好半晌,點了點頭,好像明白了什么,道:“謝謝。”
樓船上,馥姑娘問道:“接下來怎么辦?我們得想辦法主動出擊啊,這么坐以待斃的實在是很憋屈。”
碎玉道:“東海這么大,上哪兒找他們去?等船修好再說吧,希望邱臨淵的消息能早點到。”
青離想了想,道:“先回明州水軍。”
馥姑娘眨眼,“青姑娘有想法?是不是昨晚讓吱吱在他們的船上尿尿了?”
青離笑笑,“對方很了解玄衣門,不會沒有應對風蝠的辦法。”
馥姑娘點頭,江湖中對付風蝠的辦法雖不多,但也不是沒有……她摸著下巴,偏頭,“陳囂,你有什么壞主意……陳囂?”
陳囂正靠在船舷邊,微微仰頭望著天空發呆,半晌才回過神,“嗯?什么事?”
馥姑娘眨眼,上下打量了他半晌,調侃道:“陳少俠很不對勁啊,這般心不在焉的,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剛剛吃飯的時候,又或許更早,從昨晚開始,陳囂就有些神思不屬的,幾乎沒怎么說話,看到水怪都不怎么興奮,實在是很失常。
碎玉挑著眉,“這樣子,不會是輸了要哭鼻子吧?”
馥姑娘不大清楚昨晚的事,問道:“什么輸了?”
陳囂沒在意這句調侃,伸手摸了摸腿上受傷的位置,又看了看腳脖子,然后,抬眼,眉間微皺,問道:“那個白衣公子,是什么人?”
青離想了想,道:“雖然有些難以置信,但我猜測著,他多半就是無常殺手,白無常。”
“白無常?!”
馥姑娘一聽這名字,差點沒跳起來,傾身看著青離,神情和語氣都頗為激動,“白無常來了?”
陳囂問道:“他很有名?”
馥姑娘猛點頭,道:“當然!他可是本姑娘的偶像,殺手界的傳奇。你見到他了?他長什么樣?說什么了?快告訴我。”
陳囂:“……”
他眉間的皺紋皺得更深了幾分,搖了搖頭,“難道是我弄錯了?”
這個白無常,究竟是什么人?
東海的一座孤島上,邱臨淵撥開灌木叢,看了看前方
海面上沒有船只,只遠遠的能看到一群飛鳥。
他從灌木叢中走了出來,前方是一處懸崖,海浪翻滾著擊打在崖壁上,很是驚心動魄。
他沒有猶豫,飛身跳了下去
他跳得很遠,盡量避開了可能有礁石的區域。
他并沒有打算逃走,這座島周圍看不到任何島嶼,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能從日月星辰的方位推算自己應該還在東海……這種情況下,跳海逃生跟自殺也沒什么區別。
他只是來找食物的。
沉入海底的時候,他又想起了剛剛登上這座島時的情形,然后,心底那個疑問再次冒了出來
那個白無常,到底是什么人?
他自然是知道白無常的。
江湖無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也無人見過他出手,只知道他經常穿一身白衣,手執一條黑鞭。
那條黑鞭的名字,就是黑無常。
所以,所謂無常殺手,其實是白無常和他手中的黑鞭的合稱。
玄衣門中追殺他的玄衣令絕對是最高級別的,連他都沒有資格接。
據邱臨淵所知,白無常殺過朝廷命官,也殺過江湖黑道或白道的高手,大多都是成名已久的大人物,也正是因此,他殺的人不算多,但在殺手界的名聲并不比曾經的黑珍珠低。
不過,白無常是個獨行客。
這些對于邱臨淵來說并不重要,重點是,白無常記錄在案的第一個案子,是殺害幽州大都督丁旭……那是十年前的事。
十年前……
可是,他在船上見到的那個白無常,頂多只有二十歲,也就是說,十年前他只是個十歲的孩子!
一個十歲的孩子,殺了大周朝的大都督,還在玄衣門的追捕下逃了十年!
這事若是傳出去,玄衣門用了十多年時間在江湖建立的威信定然會大打折扣……想必,是很多人喜聞樂見的。
邱臨淵到現在為止,都無法相信,那個臉色慘白的家伙當真就是傳聞中的無常殺手。除了他實在太過年輕之外,更重要的是
他救了他。
前幾日,白無常和兩個海盜壓著邱臨淵和李涓涓上島。在進入一片森林之后,白無常卻突然動手,殺了那兩個海盜,然后,在那樹林里坐了大概一刻鐘,起身回去了。
當時邱臨淵的雙手被綁著,坐在他對面,看了他許久,覺得自己應該問些什么,說些什么,可是,在心中想了許久,又覺得無論問什么、說什么,都顯得很蠢。
事實擺在眼前,白無常殺了海盜,沒有將他送給那個連趙九爺都不想見的人。至于白無常有什么目的,跟這群海盜到底是什么關系,為什么要救他……對方既然沒有主動開口,即便他問了,也不會回答。
“嘩啦”
邱臨淵從海底浮上來,手中提著一只三尺長的魚,背鰭很尖很長也很硬,應該可以制成箭……他不知道這魚叫什么名字,不過可以確定絕對不是島上那些亂七八糟的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東西。
總之,是可以吃的魚。
他用樹皮做了根繩子,將魚綁在背后,爬上了懸崖,回頭看了眼遠處的海平面,然后,轉身,往前方的桑樹林走去。
他住的洞穴離這里不遠,走了沒多久,他聽到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停了下來,跳上了一旁的桑樹枝,抬眼看過去
前方有棵高大的桑樹,大概有三丈高,樹干有三人合抱那么粗,應該是這片桑樹林中最大的桑樹了。
一個女孩正靠坐在樹干下,十一二歲的模樣,皮膚黝黑,正仰頭看著樹冠說著話。
女孩的聲音很輕,也很平靜,“爹,昨晚我見到娘親了,可是,她不理我。我想,過不了多久她就會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