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成塔在正廳備了酒菜,酬謝各路英雄前來幫忙。
陳囂和馥姑娘在末座坐下。入座之后,陳囂四下里看了看,問道:“邱臨淵呢?”
馥姑娘倒了杯酒,道:“他只是來看看這群人各自有什么意圖,剛剛在船上已經看得很清楚了。這會兒,估計是找旁的線索去了。”
陳囂正想問問邱臨淵看到什么了,外面就有人通報說沈舵主到了……因為之前那位“大叔”的反應,陳囂對這位蕪湖分舵主略好奇,抬眼看過去,卻是微微有些驚訝——
這位沈舵主看著不過三十來歲,穿一身青色長衫,長得斯斯文文的,看著更像個讀書人,跟水幫的氣質略違和。
沈舵主行禮之后請了罪,說之前陪家人回老家過年,前幾日回來才得知總舵主失蹤之事,來晚了,還請諸位恕罪。
沙成塔并未說什么,請他入座。
陳囂卻發現,沙成塔和幾位分舵主的臉色都不大好看,低聲問道:“這個沈舵主好像不怎么受人歡迎啊。”
馥姑娘端著酒杯,微微挑眉,問道:“江南二十四水幫,一共有二十四個分舵主,你看如今來了幾個?”
剛剛在碼頭,陳囂已經弄清楚了在座的身份,除了沙成塔之位,還有七位分舵主,其他的都是應連幫主之邀,前來幫忙除水怪的。
陳囂想了想,道:“內斗?”
馥姑娘道:“或許,他們更擔心這是一個局。”
陳囂問道:“什么意思?”
馥姑娘看了眼那位沈舵主,道:“江南二十四水幫的飛魚舟很快,從揚州到三峽,雖是逆水行舟,快的時候也只需要三天,這也是江南二十四水幫能夠將水上戰線拉得如此長的依仗。蕪湖離這里并不遠,那位沈舵主剛剛那番說辭不過是個借口,那么,你覺得他在得知沙總舵主失蹤之后,為什么不在第一時間趕來?這時候為什么又來了?”
陳囂摸著下巴,道:“你的意思是,沈舵主一開始并不相信沙總舵主失蹤了,以為這整件事就是一個局,但這些天查清楚了,所以就來了?”
馥姑娘點頭,“水怪食人這種事,說出去有幾個人會當真?”
陳囂明白了,道:“沈舵主這般想也無可厚非吧?防人之心不可無么。這些人何必如此生氣?”
馥姑娘瞧了他一眼,鼓著腮幫子輕哼了一聲,道:“不戒當初叛出易水樓,你是不是挺支持的?”
陳囂眨了下眼,轉頭,端起酒杯喝酒……才意識到,沈舵主這般行徑,其實就是對沙總舵主起了疑心,說起來也是不忠的表現……不戒的事,也就是馥姑娘大度不跟他計較,放在江湖中,背叛門派什么的,定是格殺勿論的。
馥姑娘倒也沒真生氣,跟他碰了杯,喝了酒,繼續道:“要說異心,沙總舵主要真沒了,這二十四個分舵主,不管來得早的來得晚的,還是沒有來的,估計多少都有些異心。不過么……呵,眼下的危機未必不是好事,江南二十四水幫的傳奇能不能延續,就看沙總舵主這幾個兒子是不是草包了。”
兩人正說著,那邊也不知是誰起的頭,討論起沙總舵主是失蹤了還是已經遇害了……沙成塔的臉色不大好看,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被吃掉了哪里來的尸體?”
沙成塔沒找到說話的人是誰,不過,陳囂卻是聽出來了——
是連幫主身后的一位弟子,他并沒有張嘴,大概是會腹語之類。
沙成塔重重的放下酒杯,難得的發了火,卻也極為克制,只是聲音冷了幾分,淡淡道:“不管家父是生是死,如今最要緊的是抓到水怪。”
連水生道:“賢侄這話說的不錯,不過,依老夫看,長江的船運又正是繁忙時期,江南二十四水幫總不能群龍無首,至少要選個代總舵主,等沙大哥回來,再把總舵主交還回去就是了。”
沙成塔微微皺了眉,拱了拱手,道:“連師叔提醒的是。”
這般說著,起了身,朝幾位分舵主鞠了一躬,“揚州碼頭已經貼出了水怪作祟的告示,不過,各大商客都不大相信,還有人覺得是咱們想多收些過路費。若非親眼所見,想必也無人會因此放棄賺錢的機會。
“不過,江南二十四水幫身負守衛長江的職責,拿人錢財就得替人消災,水怪不除,商客們的安全便無法得到保障。若是商客出了事,江南二十四水幫的信譽失了,受損的也不只是家父的名聲,日后諸位也沒法在江湖上混了。
“如今,沙洲島、揚州碼頭的飛魚舟都加緊了附近江面的巡查,諸位分舵主掌管的地界雖暫時還未出事,也不可松懈。”
這番話說的,幾位分舵主都連連點頭,商議著傳信回去讓各大碼頭加緊水上防衛……至于代總舵主什么的,先除了水怪再說。
陳囂看了馥姑娘一眼,微微一笑,道:“這是叫虎父無犬子吧?”
馥姑娘端著酒杯,挑眉道:“別忘了一山不容二虎。”
沙洲島東邊的一座小院之中,此刻傳來了一聲驚叫——
“救命!哇啊——饒命,碎玉公子,你這是什么意思?”
這聲音略特別,聽著有些喘不過氣的味道……也略耳熟,正是沙總舵主的小兒子,沙見金。
剛剛青離等人驗完尸之后,沙見金就把他們帶到了這間小院,很是殷勤的說,在揚州這段時間,若是有什么需要他效勞的,盡管吩咐。
可是呢,碎玉公子沒進屋,只在院子里轉了一圈,指了指角落里的麻繩,道:“阿珞,把他吊起來。”
沙見金還沒回過神呢,就已經被吊在院子里的銀杏樹上了。
附近水幫的弟子聽到自家少爺的喊聲,趕了過來……不過,阿珞已經將門關上了,就守在門口。
沙見金聽見外面的聲音,吼了一嗓子,“誰讓你們來的?三爺我能有什么事?走!趕緊走!”
外面的弟子被吼得一愣一愣的,不過,主子都發話了,他們又能如何?有個弟子不大放心,走到一半又回頭問了一句,“三爺是不是被人威脅了?要不要去請幫手過來?”
沙見金怒了,“你小子聽不懂人話是不是?你們幾個滾遠點兒,守著,誰也不許靠近這間院子,聽明白沒?”
外面的弟子連忙應“是”,溜了……
院子里,風月公子已經搬了張椅子出來,碎玉公子坐下,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的瞧著那位沙三爺,道:“沙見金,你算計本公子,本公子看在令尊的份上,不跟你計較。可是,你不實誠,本公子只好替令尊教訓教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