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戰歌那日,倒是發生了一件好事。
他買鐵釘回來,在太學門口遇到個伙計探頭探腦的,還以為是賊人,卻不料,那人見到他,頓時眉開眼笑的喊了一聲:“一千零三十七!終于找到你了。”
陳囂莫名其妙,就聽那伙計道:“小的是千觴酒莊的伙計,中秋那夜,客官您參加品酒大會,就是小的給你倒酒的。”
陳囂想起來了,點頭,“哦,是你啊,有什么事?莫不是來太學賣酒的?”
那伙計搖頭,從腰間取了個玉牌,道:“客官上次贏了比賽,一直沒去酒莊領牌子,小的可是一番好找。”
其實,早幾天,陳囂跟戰歌第一次來太學,游街那會兒,這位伙計正好撞見了,不過,當時以為他是殺人犯,沒敢送,也不想送。等到的告示發出去了,這伙計猶豫了兩天,請示了掌柜的之后,才找到太學來的。
這些事陳囂自然是不知道的,收了玉牌,對伙計一番感激。
那伙計送了玉牌,原本都已經離開了的,走了兩步又轉回來,道:“有件事,小的想了想,還是提醒客官一句。”
陳囂道:“你說。”
那伙計道:“這幾日,有人在打聽,中秋那夜什么人在洛水河救了個孩子。”
陳囂略驚了一驚——這是在找金珠?
那伙計繼續道:“中秋燈會,洛水附近人多,落水的人也不是一兩個,倒是沒什么人記得清到底是誰救了誰。”
陳囂問道:“是什么人在打聽這件事?”
那伙計道:“不認識,長得兇神惡煞的,估計是外地來的,走江湖的。”
陳囂若有所思的點頭,謝過那伙計。回去之后,他把這事兒跟寧越說了,覺得那伙人很可能就是金珠說的那什么“何老大”的人。
寧越倒是很鎮定,還告訴他說,城防軍也在找一個孩子,前些日子還來太學打聽了。
來太學打聽的就是那位鄒將軍,因為那晚給他指路的就是太學的學生。他沒找到孩子,想著找找救人的那位仔細說說當時的情況。只是,當時天色略暗,場面略亂,那群學生雖見過陳囂,卻并沒有看清他的面貌。
鄒將軍沒探聽到什么線索,也就離開了。
陳囂問他:“這事兒你怎么不跟我說?”
寧越瞥了他一眼,“我跟小侯爺提過了。”
那眼神,那意思……查案是的事,他一個服刑中的罪犯,想那么多作甚?抓緊時間好好念書才是。
“寧越,你看這是什么酒?又是如瓊瑤又是似甘露的,本少俠……”
陳囂見到兩個不認識的字,正想請教,抬眼卻見寧越正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發呆,不由驚訝……這是沒睡醒?
“寧越?”
他喊了兩聲,寧越終于回過神來,見他神情,起身走了過來,問道:“又遇到不認識的字了?這不是酒名,是花的名字……已經看到西北部分了,我帶你念一遍吧。”
陳囂盯著他看了會兒,見他眼中還有血絲,微微皺眉,道:“寧越,你是不是失眠啊?要不要讓青姑娘給你瞧瞧?”
寧越淡淡笑了下,“無妨。”
正說著,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亂,急匆匆的腳步聲中,有亂糟糟的喊聲,聽不大清。
陳囂起身,轉頭看過去,就見一群學生正往這邊跑,不由得一驚,“寧越,本少俠最近沒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吧?”
寧越沒作聲,籠在袖中的手卻是握成了拳頭,神色略緊張。
“寧越師兄!”
邱語冰和徐斐兩馬當先的沖了進來,氣喘吁吁的,卻是仍舊十分頑強的堅持跳躍歡呼,一臉的雀躍——
“恭喜呀!”
“是解元哩!”
“寧越師兄真厲害!”
秋闈放榜的日子,太學的學生不管有沒有參加考試,一大早的就都跑去看榜了。寧越倒好,在學舍門口坐了一早上,分明緊張得一夜無眠,就是忍著不去看。
聽到那一聲“解元”的時候,寧越明顯松了口氣,卻并沒有表現出多興奮,很是禮貌的給前來恭賀的人道謝,云淡風輕的模樣,仿若輾轉反側了一晚上的那個人并不是他。
陳囂覺得,這家伙的性子,當真是很別扭。
他正腹誹著,突然聽到那邊說要好好慶祝一番,頓時來了精神,道:“下館子有什么意思?這天涼了,正是吃燒烤的時候,我來的時候見洛陽城附近的山林不錯,定能獵到些野味,再配上幾壇酒,簡直就是人生一大享受。”
邱語冰和徐斐覺得很有趣,很是捧場的舉手表示贊同,嚷嚷著說要去打獵。
就在這時候,外面傳來一個聲音——
“燒烤啊,好久沒吃了,算本公子一個。”
眾人轉頭看過去,就見院門口站了個身穿寬大的長袍的男子,微敞著衣襟,也不嫌冷,腰間還插了把折扇,卻是風月公子。
風月公子在京城是很有名的,就算是從未見過他的人,也能一眼就認出他來。太學的學生都知道他跟寧越是好友,只是,這人本該在地牢里的,什么時候放出來的?
“打獵?算我一個,這幾日吃多了小肚子都長出來了,得減減肥了。”
跟著風月公子一起來的還有一人,穿一身湛藍色寬袖錦袍,腰間戴著白玉配,手中也拿著把折扇,只是,并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風度翩翩,尤其是站在風月公子身邊,看著竟有些可憐……見到他,眾書生比見到風月公子更加驚愕——
這位是大皇子,蕭煜,三個月前被歐陽山長罵得躲到長安避難的那位……他說這話的時候還摸了摸微微凸起的小肚子。
陳囂問道:“你們怎么在這里?”
——曾府失火的案子查清了?吐蕃使者送走了?
風月公子道:“本公子也很想知道啊。寧越,你老師是不是老糊涂了?沒事把我撈出來作甚?竟然還讓我打工還債,有這般強買強賣的道理嗎?”
他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不過,在場的都是聰明人,稍一想就明白了,卻更加驚訝了——歐陽山長竟然花銀子把風月公子從牢里贖出來了?還請他來學院打工?
陳囂倒是挺高興,“這么說是來給本少俠作伴的?”
寧越可不這么覺得,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問道:“打什么工?”
風月公子嘆了口氣,道:“自然是當教書先生。說是讓我教詩詞,本公子很是不解,會說話不就會作詩?這本是件如同吃飯喝水一般自然而然的事,還用得著教嗎?”
眾書生:“……”
——這家伙是在炫耀吧?是的吧?絕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