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姑娘抬手,將劍高舉過頭,周身的氣勢漸升,微微挑眉,“我不是點朱砂。”
——點朱砂的銀針無毒,是因為她有執念,可馥姑娘沒有。
王佐眼見情況不妙,喊道:“秦香兒,你的人還不出手?”
不需要他開口,秦香兒的身形已動,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直接朝馥姑娘沖了過去——
她之所以一直沒出手,一是覺得這兩人能贏,更重要的卻是不希望日后連累樓里的姐妹。只要她不出手,到時候就能將一切罪責推脫到身上,弒殺皇子的罪名畢竟不是誰都能擔得起的。
——至于王佐王佑,本就是抱了死志來的。
此刻窗外天光已亮,王佐王佑又都失了一臂,的確不能在等了。
就在秦香兒距離馥姑娘不過三尺之時,那把劍落了下來——
“哧!”
那一劍氣勢磅礴,分明只是一把窄劍,卻好似一把開山斧迎頭劈下,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王佐王佑兩人眼中露出驚異之色,幾乎同時驚呼出聲——
“日開劍?!”
“一扇潼關開?!”
這一劍需要蓄勢,秦香兒直奔過去,看上去雖兇險,其實是化解這一劍最好的方式。即便如此,她受到的沖擊還是極大的,接連往后退了三丈遠,背后靠著柱子才停下……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斜了兩人一眼,“還有工夫驚嘆?動手啊!”
說話之時,一揮手,周圍的四名女護衛瞬間上前,將馥姑娘團團圍住。
王佐王佑反應過來,立馬朝蕭煜沖了過去……蕭煜見勢不妙,背著大黑傘轉身就跑……只是,又哪里逃得掉呢?
王佐一把抓住那把黑傘,往墻角一扔……蕭煜原本是想往柱子后面跑的,被那力道波及,一個趔趄直接摔倒,一頭撞在那大圓柱上,“咚”地一聲十分的清脆響亮,得虧了腦門硬,頭頂冒著星星也沒暈倒,大叫了一聲,“救命呀!”
王佑一拳已經送出去了,就那拳頭距離蕭煜的后背不過一尺之時,一陣破空之聲傳來——
兩道黑影從窗口處疾射而來,一顆射向王佑伸出的那只左手,一顆射向王佐的面門。
那黑影很小,很快,很危險!
王佐往后退了退,但王佑卻沒退,一咬牙,那一拳仍舊打了出去——
“咚!”
黑影首先打中了王佑的手臂,下一刻王佑那一拳也打中了蕭煜,雖然氣勁已經散了許多,但仍舊不是蕭煜可以承受的,瞬間就噴出一口血,一聲“救命”還未喊完就徹底倒下了,也不知死沒死。
王佑也不好受,往后三步,身體歪了歪……一旁的王佐一把抓住他,低頭,卻見他的左手無力的垂落,手腕上已經洞穿,血流如注。
王佑卻是滿不在乎,呵呵的笑起來,略瘆人,“他死了嗎?”
王佐抬眼看過去,卻并不是看蕭煜——
地上,一顆佛珠滾動著,帶著血……另一顆嵌入墻壁之中,入木三分……這功力,來得是個高手。
放暗器的人已經進來了,就擋在蕭煜身前——
是個和尚,四十歲左右,長了一張他熟悉的臉,臉上的表情卻讓他覺得很是陌生。
“不戒?”
王佐露出困惑的神情,隨即微微瞇眼,“你究竟是何人?”
來人正是不戒,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笑容略輕蔑,道:“真有本事就上戰場上報仇去,跟一個孩子計較,丟蕭家軍的臉,也丟法門寺的臉。”
王佐王佑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王佐咬緊了牙關,王佑卻終是漲紅了臉,怒道:“你懂什么?!他一個……唔——”
他話未說完,不戒朝他嘴里射出一顆佛珠……王佑低頭,吐出一口血,和著兩顆門牙……
“不戒!”那邊,秦香兒脫離了戰圈,朝這邊看過來,“你到底是哪邊的?”
不戒也看向她,淡淡道:“我也想知道,你究竟是哪邊的?我記得,我們的協議并不是這樣的。”
“那是本姑奶奶的問題嗎?!”秦香兒罵了一聲,怒道:“若不是你沒本事說服燕無意,本姑娘用得著冒險做這么多?”
不戒道:“所以你就跟合作?還找了這兩個廢物?”
秦香兒反問:“不然呢?”
不戒撇嘴,“你殺了蕭煜,直接嫁禍給燕無意不就得了?”
秦香兒還沒來得及反應,窗外突然傳來一陣笑聲——
“噗。”
不是一個人,至少有四五個人,同時笑了。笑聲中夾雜著一聲輕嘆——
“本公子招誰惹誰了?”
語調并不讓人感覺有多惆悵。
“快點,再笑那家伙就撐不住了。”
這是個女子的聲音,也帶著幾分笑意。她這話說完,一陣風從窗口吹進來,紅色的身影降落,卻只能看到紅色的羽毛——
那是火靈鳥的翅膀。
隨即,一紅一青兩道身影一躍而進,輕巧巧的落地——
一身紅衣的是個公子,長得很是俊朗,笑盈盈的看著身旁的青衣女子,那模樣……很像是一只求表揚的大狗。
不戒看到他這模樣,也不由仰天嘆息……這就是南宮珊的接班人?呵……怎么就不吸取教訓呢?
那邊,青衣女子沒理他,走到蕭煜身旁,蹲下,給他試了試脈,半晌,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抬手拍過去,“還不起來?”
原本在地上躺尸的蕭煜突然抬頭,呵呵一笑,爬起來,抬手摸了摸后腦,不滿道:“青丫頭,跟你說了多少次了,男人的腦袋是不能隨便摸的。”
窗口那邊,一道白色身影飛躍進來,抱著長刀撇了撇嘴,“早就說了,這家伙穿著蠶絲軟甲,哪那么容易死?”
跟他一起進來的還有一位少年公子,手中拿著把劍,佯怒道:“大皇子,你這就不厚道了,說好了換衣服,留著好東西不給我?”
若是在看到不戒的那一刻,王佐和王佑還有拼一拼的打算,此刻,兩人自知大勢已去,完全喪失了斗志,癱倒在地,背靠背的坐在地上,自嘲般的笑了幾聲,神情變幻莫測,最后終于怔怔的落下淚來……
房間里的戰斗已經停了下來,秦香兒苦笑著后退,看了馥姑娘一眼,水盈盈的大眼睛似是帶著淚水,道:“你贏了。”
那四位女護衛飛奔到她身旁,兩人伸手扶住了她,略擔憂,“小姐……”
秦香兒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站穩了,看了眼那邊的人群,目光落在那件耀眼的白衣上,嘴角露出一個淺笑,“可是,你也輸了。”
馥姑娘明白她的意思——
殺手與合作,與自殺無異。
她手中的劍一轉,背在身后,道:“秦姐姐,你一直跟我說,殺手不能有情,可是你呢?若非你手下留情,阿馥早就死了。”
她頓了一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不該存在的,是我們給自己的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