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小琪

這個開店伙計們分層的規矩，是他小時候在大飯館里學到的，層次分明，分工明確，至于今兒的導火索小琪，就是店里的一個幫工。滿天都不曾跟他說過超三句的話。

“掌柜的……對不起。”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那位叫小琪的女孩從西街跑回來，渾身顫顫發抖的立在滿天面前，不敢抬頭，更不敢知會半聲。

“先回去說吧，別在外面丟人。”

滿天帶著人進了面館，外面的大門關上了，從后廚的后門來到后院，后院的面積不大，青色的碎石瓦鋪成的十五平米不到的院落，三面倉庫，堆放著米面糧油，都是生火做飯的東西。

院子中間有一個老舊的實木八仙桌，旁邊擺著幾個小凳子，十分精巧，幾個人坐在凳子上，滿天望著胖廚子開口問道：“大力的手還能接上嗎？”

“接上的接不上的不好說，大夫說咱們灃水鎮就算有這樣的能人，也沒有這樣的條件，不過他那倒是有個冰凍的器皿現將手凍住，再想辦法。可大力……”

胖廚子坐在小板凳上，半邊的屁股都占不到的巴掌地兒，左右挪動，露出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大力怎么了？”滿天好奇，“若是缺錢可以從我這里取一些，還不還的，有了錢再說。”

胖廚子撓撓頭，一副為難的表情開口道：“大力這孩子不想接，還拜托醫館的大夫把右手的整只手臂都砍掉，他想學九幽十三太里的那位，也斷掉了右手，左手拿著款刀，傲立天下。”

滿天坐在凳子上，伸手扶額，一陣無語。哪有這樣禍害自己的，這小子瘋了吧。他嘆息道，

“這蒼茫大地，九幽和天宮兩大勢力互相對立，九幽在很多人眼中也不是正派，反而十分妖邪，陳大力他吃了什么迷魂藥，怎么想做就有的人，他不知道九幽十三太的十三個人殺人如麻，毫不留情的嗎？多少黎民百姓都死在他們手里了。”

此時，后門開了，有個聲音不忿道：“那可不見得！”

“當年十三太里的太五，為了追殺半步鬼王，掀翻了鬼城，一個人沙雕了九千多高手，獨立鬼城，這才有了九幽的第八幽，亂幽。”

滿天一回頭，見陳大力手臂纏著繃帶，緩步走過來，在旁邊拿著小凳子，放到滿天的對面，坐下來。

“你知道它叫亂幽，可還有很多人不知道，人們更在意的是他殺了多少人，屠城的屠夫，不會在意他是為了什么。”滿天說。

少年沉默著，把頭撇到了另一邊不說話。

滿天也沉默下來，畢竟眼前這位也算是為了店鋪丟了只手，再這樣跟他叫板，就顯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

“掌柜的……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因為我店里才會變成這樣！”

少女小琪突然跪下來扣頭，額頭碰到碎瓦片磕出了血，淚眼婆娑的懇求。

“都怪我，都是因為我！掌柜的，不論你把我趕走，還是送給他們，對我做什么，小琪都無話可說。”

滿天斜看了少女一眼，還沒等他開口，對面的少年起身兩步走過去，將她攙扶起來道：“這事又不怨你，找事的人就算沒你，也會有各種的理由，你放寬心吧。”

滿天看了虎背熊腰的少年一眼，開口道：“她放寬了心，我卻沒放寬心！”

“你！”少年回頭語塞，一時間啞在原地。

“掌柜的……”小琪重新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唉，算了，既然在我店里工作，如果連一個女孩都保護不了，我這掌柜的當的也確實不稱職，”滿天望著低頭的少女又道，

“看你平日工作確實盡心盡力，沒有一絲懈怠，閑下來的時候也會主動幫助廚子，也算是有心人，你放心吧，我不會趕你走的。”

滿天抬頭又看了一眼天色，東邊稍有月牙，回頭又看了看受傷的陳大力，一臉疲憊的胖廚子，嘆了口氣又說道：“今兒跟伙計們說，提前歇了吧，都回去好好睡一覺。至于你，陳大力，給你放半個月的假，家里好好躺著，斷胳膊的事就別想了，斷手的事，回頭想想看能不能重新接上。”

陳大力沉默著點了點頭，也不知怎么的，自從滿天撞飛了瘦拳師，獨留一個人和厲害的兩個武夫對敵，陳大力就一改往常對李掌柜的不滿，在他眼里，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義氣在作祟吧。

滿天見人都走了，回身來到柜臺下面拿出一卷繃帶，又從后廚拿出半瓶白酒，擼起袖子，手臂鮮紅一片，仔細一看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疤痕。

“真是倒了八輩子霉，臨走臨走還挨一刀。”

過了會，門開了，是小琪頭上綁著繃帶，開門看見掌柜的手臂流血，嚇了一跳，急忙過來幫忙包扎。

“有些事你該明白，今兒陳大力雖說是因為店里被斬斷了手，可是追其原因還是因為你，今天如果陳大力不將你扶起來，說不得真得趕你走”

滿天帶著一絲笑意看了一眼小琪認真包扎的表情道，“你這丫頭，倒也是聰明。”

“掌柜的，您盡說笑了，我從出生爹媽就沒給我一個好身子骨，我前面還有兩個哥哥，聽娘說小時候都比我壯，可農村的娃子，窮，我們村還是苛政最多，半粒無收的鹽堿地，吃的都是草根，喝的都是泥水，房子都是漏風漏雨的，老大老二都在下雨的天夭折了，”

她一邊輕輕環繞著胳膊，將繃帶一圈圈的綁上去，一邊眼含淚滴，沒講兩句，眼淚就順著臉頰滑到了下巴尖，

“最后……是我活了。”

滿天微微點頭，目光盯著地板，右手放在右腿上，食指彎曲不停的在大腿上有節奏的點點，他有時候就會有這樣的習慣，只是很少沒用了，畢竟很少再聽到這樣的悲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