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伴……”
在遠處觀望著的朱慈烺輕聲道:“左姑娘這個人……你怎么看?”
“小爺,奴婢覺著這小姑娘挺會收買人心的。”
高庸小心翼翼地瞄了朱慈烺一眼,小聲道:“奴婢聽說左姑娘曾投河自盡,死得不能再死,卻被那青一道人救了回來。從此后,前事盡忘,像變了個人似的……”
雖說朱慈烺落魄了,可能陪著朱慈烺來到南京的人顯也是忠心之輩。哪怕大明半壁江山已沒了,可在高庸的心里,主子就是主子,不容半點褻瀆。
所以他還是像在宮里時那般,對上永遠都是小心翼翼地揣摩著心思,并且盡可能地去打聽一些消息,做好主子耳朵的本分。
“那青一道人看著倒不像一般江湖術士。徐弘基若不是病有起色,以他的身份怎會請一個千戶過府吃宴?”
朱慈烺抿了抿唇,俊朗秀氣的臉上渾不見往日的溫潤,反是帶著一絲陰郁以及與年齡極不相符的深沉。
“公子說得是。”
高庸連連點頭,“就這些日子,他已拉了好多船東西來,撇去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不說,便是大米都有六十多萬斤了。”
頓了頓又道:“且這大米成色極好,雖說吃著沒有貢米香,可到底也是精米啊!此人很有本事!”
朱慈烺沉默片刻,低聲道:“有本事才好……這樣你我才能在這世道活下去……”
高庸望著朱慈烺陰郁的模樣,忍不住問道:“公子,您,您真不打算?”
朱慈烺陷入了沉默。
高庸不敢說話,身子躬得更低了,垂著手,就像在宮里時那邊,靜靜站立在一旁。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那清朗的聲音傳來,“伴伴,你會不會覺著我太無用了?”
“公子為何這樣說?”
高庸驚詫,“公子可是先帝爺的骨血啊!”
朱慈烺自嘲一笑,“那又如何?連父皇都自戕了,我便是皇太子又能如何?”
頓了下又道:“且父皇讓我出逃,本就沒指望我能復國吧?罷了,這些話不提也罷。”
他望著遠處忙碌著的左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低道:“若是如她所說,出洋當個一方霸主倒也不錯……”
高庸心里一驚,隨即面露悲戚道:“小爺乃是大明正統,如何去那外洋當蠻夷之主?”
“一路走來,便是我外祖都將我拒之門外,更不要說那些所謂的‘忠臣’了。”
朱慈烺冷笑,“也唯有這左大人愿收留我們,還將我當太子對待,我便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倒不如像左姑娘說得那邊,先去瓊州落腳,若真有什么,也能出洋去呂宋等地經營。”
“殿下……”
高庸身子朝前傾了傾,小心翼翼地道:“利益熏人心,若是出了外洋,也不知這左大人還會不會……”
“閉嘴!”
朱慈烺俊朗的臉上冒出一絲怒氣,“左大人是冒著全家被殺頭的風險收留我的,你竟敢疑他忠心?!”
高庸嚇得連忙要下跪,卻是被朱慈烺喝止住,他咽著口水,重新站好,顫顫巍巍地道:“殿下息怒……奴婢,奴婢是覺著非親非故的總是……奴婢有個想法,不知當不當說?”
朱慈烺沒有接話,反是沉默了。
這種沉默令高庸無比緊張,盡管大明等于亡了,可在他心里皇太子依然高貴不可侵犯。
“你說……”
也不知過了許久,朱慈烺終于開口了,“我娶她當妻子如何?”
“哈?!”
高庸直接傻眼了。他本想建議朱慈烺跟左弗結拜成兄妹,這在宮里太監,宮婢之間很流行。雖說是上不得臺面的事,但眼下形勢迫人,若是結成義兄妹,那就形成了一個可靠鞏固的關系。
這套在宮里還是挺有用的,而左家也不是權貴之家,想來若是能與皇太子結拜成兄妹,左大人也會很感激的。
可他哪里想到,太子竟說要娶那個女人?!
雖說左姑娘人挺好的,可,可搞得跟男人婆似的,太子多俊美啊?!娶一個無鹽女回來,那豈不是太委屈了?!
這還不是關鍵!
關鍵的是,那左姑娘性直人好不假,可就是性太直了,顯得風風火火的,還到處拋頭露面,太子殿下就算沒了皇太子的身份,那也是男兒中的龍鳳,豈能娶這樣一個婆娘回家?
他下意識地搖頭,“殿下,那,那左姑娘太,太難看了……”
“蠢材!”
朱慈烺舉著折扇在高庸腦袋上敲了下,“古人有云,娶妻娶賢,豈可以貌取人?再者,這左姑娘長得也不丑,只是一般男子身量不高,無法匹配她罷了……”
高庸捂著腦袋,又看了看遠處的左弗,頭上冒出一串問號:女子以陰柔為美,啥時這長得五大三粗的姑娘也叫美了?還匹配……殿下,你這理由聽著怎么好生怪異?
左弗不知自己被這主仆二人議論上了,這會兒她正帶著一群婦人轟轟烈烈搞生產呢!
一天便是這么多銀子收入,還能收買人心,可比單獨倒賣玻璃啥的好多了。
江東門里的制糖事業搞得紅紅火火的,轉眼一月過去,他們的白砂糖便是賣到了常州,蘇州等地。
也得虧孫訓珽人脈廣,不然就這樣搞生產,賣不出也是很愁人得呢!
這不,為了表達對伯爺的謝意,左弗又再次來到伯爵府,還帶了一個八音盒作為謝禮。
伯爺也不缺啥,但想來八音盒這樣的東西也未見過,特別是這八音盒上還帶了鐘表,這可是左弗在淘寶淘了好久才淘到的。
這八音盒連她自己看著都喜歡,更不要說從未見過這等玩意的伯爺了。
孫訓珽聽了門子稟報,看了這八音盒,薄唇不由翹了翹。
雖小心思不少,不過還算懂事。
罷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便讓她親自表表心意吧。
康安郡伯府雖不如魏國公府那樣華美壯麗,不過也是不錯的。左弗略略一掃,便覺以前自己那家與人家的家比起來只能算貧民窟。
果然勛貴之家不同凡響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