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感覺有點不太好

杜逸正叼著一根牙簽，站在烤爐前，有節奏的翻動著手中的烤串。

微紅的炭火將肥瘦相間的羊肉烤炙的滋滋冒油，待到火候差不多之后，杜逸直接抓起一大把孜然撒上去，濃烈的香味頓時彌漫開來。

在他身后，一群面相兇惡的食客們正品嘗著他的手藝。

這些人大多都裸著上身，露出各式各樣的紋身或傷疤，此時他們一邊大口大口的擼串，一邊忍不住夸贊著‘真香’，場面看起來似乎格外的熱鬧。

“老焦，你的烤串。”

東西烤好后，杜逸端著盤子走了過去。

“哎，我跟你們講，昨天隔壁縣城那邊下了場雨，我當時正好去辦事，你們知道那場雨多邪門嗎？”

被杜逸稱呼為‘老焦’的壯漢沒理會他，反而神秘兮兮的跟同桌食客說著：“從天上降下來的雨水竟然都是鮮紅的！靠，我當時都嚇壞了，血雨降世……這特么必出妖孽啊！”

“你丫小說看多了吧？”

聽到對方那夸張的說法之后，杜逸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人家專家都解釋了，是那邊煉鋼廠的排污超標了而已，這事兒我至少聽了有不下二十遍，你就別跟著瞎起哄了，趕緊吃東西，我一會就要收攤了。”

“杜逸烤滴小面筋，可~帶勁兒啦。”

老焦哼著不知所謂的小曲，拿起盤中的面筋邊吃邊問道：“你這幾天咋這么早就收攤了？”

“這不是聽說最近不怎么太平嘛。”

杜逸微微一笑：“所以我得去接我可愛的小女朋友下班啊。”

“當初說好了一起當單身狗，你卻偷偷有了女朋友。”

老焦臉上浮現出悲痛欲絕的表情：“哎，現在我就是很難受，只有吃兩串腰子才能頂住這股戀愛的酸臭味。”

“哼，你以為有女朋友之后我就很快樂嗎？”

聽到老焦的調侃，杜逸先是故意繃著臉，但很快他就忍不住眉開眼笑起來：“哈哈，沒錯，有女朋友的那種快樂是你根本想象不到的！”

“靠，這燒烤沒法吃了。”

老焦一拍桌子，假意要起身走人。

“行行行，給你大腰子。”

杜逸哈哈一笑，直接從爐子上拿起兩串烤腰子遞了過去：“對了，天氣預報說今晚要下雨，你一會吃完了就趕緊走吧，這附近也沒個能避雨的地方，到時候你濕身事小，萬一淋病可就麻煩了不是？”

“聽你這話咋這么別扭呢？”

聽到杜逸的說法之后，老焦有些不自在的在小板凳上扭了幾下：“一會濕身一會又淋病的……大家瞧瞧，這特么是人說的話嗎？”

“哈哈哈。”

其他食客們也跟著哄笑起來。

整個燒烤攤內外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我說的話怎么了，明明是你自己想的東西臟，結果還要往我身上潑臟水。”

杜逸笑著遞過去兩瓶啤酒：“我只是單純的擔心你而已。”

“我可去你的吧！”

老焦用牙齒咬開瓶蓋，然后一口氣直接喝了半瓶下肚：“從小你特么就蔫壞蔫壞的，那會兒連咱們老師都說了，你丫的從頭到尾就沒想當個人。”

“當人有什么好的？”

杜逸搖了搖頭，拿過桌上剩下的半瓶啤酒一飲而盡：“人這種東西總會被各種條條框框束縛住，然后被套上形形色色的枷鎖，講道理，如果真有機會的話，我還真想體驗一下超越人類的感覺。”

“聽不懂。”

老焦顯然沒聽懂：“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不做人了，焦焦！”

杜逸將酒瓶重新放回桌上，沒有理會身后老焦‘別特么叫我外號！’的吼聲，神態自若的在每桌都走了一遍，跟食客們說明了自己要提前收攤的消息。

這些食客基本上都是杜逸的老朋友了，所以絕大多數都給了杜逸面子。

當然也有例外的。

當杜逸走到最后一處餐桌的時候，一個看上去有點不太正常的青年正低頭刷著斗音，畫面中播放的正是昨天隔壁縣城下血雨的視頻。

“朋友，抱歉哈。”

杜逸見對方桌上沒有啤酒，于是拿出一瓶飲料說道：“我一會就要收攤了，這瓶飲……”

“滾！”

青年頭都沒抬的說道。

“啪！”

還沒等杜逸有什么反應，脾氣火爆的老焦就直接摔碎酒瓶站了起來：“你特么怎么跟我兄弟說話呢！？”

“關你什么事？”

青年緩緩的抬起頭，他的雙眼布滿了大量的紅血絲，這讓他看起來有些詭異。

“嘩啦！”

然而讓這個青年沒想到的是，當他說完這句話之后，整個燒烤攤上所有食客竟然全都站了起來，一雙又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在他身上來回掃視著。

“嘻…嘻嘻……”

見到這種場面后，這名青年突然有些瘋狂…或者說癲狂的笑了起來：“等我成功之后，就把你們都殺了。”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就好似瘋魔般一邊笑一邊跑掉了。

“靠，搞了半天，原來是個神經病。”

見到對方跑掉后，老焦也搖了搖頭，隨后就重新坐了下來。

與朋友一起擼串喝酒無疑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情，不過快樂的時光總是非常短暫，在這個小小的插曲過后，杜逸又給這些食客們免費烤了些東西當做感謝，隨后就收攤準備離開了。

“各位，走了。”

杜逸將燒烤用的東西塞回車廂，跟朋友們揮手道了別，隨后就一腳狠踩在了油門上。

伴隨著引擎的轟鳴聲，白色的面包車眨眼間消失在了眾人眼中。

……

尚原大學。

商業街。

一只很卡哇伊的矮樂多正氣呼呼的鼓著臉，雙手叉腰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杜逸，你又遲到了！”

“那個啥，發生了一點意料之外的事情。”

杜逸先是有點尷尬的摸了摸頭，不過隨后他就立刻拿出了一小盒點心：“我記得你提到過很想吃這個，不過我沒想到買這東西居然要排這么久的隊。”

“哇，半熟芝士！”

女孩漂亮的小臉蛋上立刻寫滿了驚喜。

下一秒，她直接小鳥歸巢般飛撲到了杜逸懷里，仰起頭甜甜的笑了起來：“嘻嘻，就知道老公大人最好啦！”

“小饞貓，一給你帶吃的就高興。”

杜逸無視掉周圍那些既羨慕又嫉妒的目光，伸出手輕輕刮了一下對方的小鼻子。

女孩名叫葉小涵，在尚原大學的商業街里工作，是杜逸的第一任女朋友。

最初兩人只是同學關系，不過后來杜逸對她展開了猛烈的追求，雖然經歷了不少艱難坎坷，但最終總算成功的抱得美人歸。

值得一提的是兩人已經在一起很久了，但是雙方的感情關系卻仍然出奇的好，沒有發生過任何爭吵，杜逸也思考過其中的原因，而最終他將這件事歸納為雖然兩人之間的性格有很大的差異，但這些差異的地方卻能微妙互補的緣故。

“嗯？”

抱著杜逸的葉小涵此時突然敏銳的聳動了一下小鼻子：“杜逸，你是不是又背著我出去賣燒烤了？”

“咳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嘛。”

杜逸有點尷尬的抹了把臉：“我又沒什么別的特長，總不能一直呆在家里靠你養吧？”

“我養你怎么啦？”

葉小涵先是自豪的一挺胸，隨后就有些控制不住的咽了咽口水：“那……那你今天出去賣燒烤，有沒有給我帶份呀？”

“燒烤怎么帶啊，這東西放涼之后又膩又硬。”

杜逸無奈的攤了攤手。

“那你能一會給我現烤些嗎？”

葉小涵烏溜溜的大眼睛眨了又眨，里面幾乎寫滿期待二字：“我想吃烤大腰紙。”

“不行啊，今天的生意太火爆，幾乎所有的東西都被賣光了，現在車里除了兩箱炭之外……可能就只剩下一點孜然和辣醬了。”杜逸果斷拒絕了自己面前小吃貨的請求。

葉小涵歪頭想了想：“要不你讓我舔一小口辣醬嘗嘗？”

“去去去，別跟我在這瞎鬧。”

杜逸輕推了葉小涵一把，隨后他感覺到似乎隱約有雨水打在自己臉上，于是立即道：“下雨了，我們還是先回家吧。”

“哦。”

葉小涵癟著小嘴，有些悶悶不樂的跟上了杜逸的腳步。

夏季的雨來的總是很快，似乎也就兩三分鐘不到的功夫，瓢潑般的暴雨就轟然落下。

“我靠，這雨怎么下的這么大！”

杜逸沒帶傘，此刻只能拉著葉小涵急忙朝停車場跑去。

“老公老公，這個雨好黃啊。”

葉小涵一邊跑，一邊伸手指著天空對杜逸說道。

“你已經是一名合格的小污女了，所以看什么都會自動變黃。”杜逸隨口吐槽了葉小涵一句，然后抬頭看去，矗立在路兩旁的街燈正散發著昏黃的燈光，乍一看仿佛雨水都被映成了同樣的顏色。

這很明顯就是被燈光給晃的嘛!

“你才是小污…呀！”

“砰！”

葉小涵想反駁杜逸的說法，但話還沒說完就撞到了一個人。

“小心！”

杜逸急忙拉住差點摔倒的葉小涵。

穩住葉小涵之后，杜逸皺眉朝對方看了過去。

結果也就是這么一看，杜逸的內心驟然升起了一股詭異的寒氣，瞳孔瞬間縮緊了起來。

那是一個身材異常高大的外國青年，此刻他穿著一身驗尸官般的白色大褂，頂著一頭枯燥的金灰色卷發，裸露在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沒有生機的灰色，一張僵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波動，唯有那灰藍色的眼珠直勾勾的盯著杜逸，里面似乎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悚然深意。

“嘿嘿嘿，你喜歡這場雨嗎？”

這個人手中舉著一把葬禮般純黑色的雨傘，突然詭異的咧開嘴對杜逸詢問道。

“……”

杜逸并沒有回答對方。

在雨夜遇到這種家伙多少有些嚇人，再加上葉小涵本身就很膽小，杜逸怕這家伙會嚇到自己女朋友，于是趁著葉小涵還沒有反應過來，急忙就拉著她快步離開了。

商業街距離停車場并不遠，杜逸很快就帶著葉小涵回到了面包車上。

“老公，你認識剛剛那個學生嗎？”

車里，葉小涵一邊擦拭著臉上的水珠，一邊對杜逸問道。

她沒有看到對方的正臉，所以下意識就將對方當成是尚原大學里的學生了。

“不認識。”

杜逸回憶了一下剛剛那個怪人的模樣，微微皺了下眉，隨即加大了踩油門的力度。

杜逸租的房子距離學校不算遠，所以兩人很快就回到了家。

“好冷呀，老公。”

大概是剛剛淋了雨的緣故，葉小涵此刻雙手抱著肩膀不斷打著冷顫，委屈巴巴的說道：“人家想洗澡澡。”

“哦，我去放水。”

杜逸也覺得有些冷，于是轉身就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可還沒等他走出兩步的距離，身后的葉小涵就突然非常虛弱的說了起來：“老公，我感覺有點不太好……”

“噗咚!”

話音未落，重物摔倒的聲音就突然響起。

杜逸急忙轉過身，發現葉小涵已經倒在了地上，巴掌大的精致小臉此刻如紙般蒼白。

而她的身體……

竟然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