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做泰安娜的高挑女子是個非常奇怪的人。
“被”俘虜的第三天,藍禮得出這個結論。
作為重要俘虜,這女人每時每刻都要跟在藍禮身旁,不僅睡覺要睡在一個房間,就連跑外面甲板上撒尿的時候也要站在其身后盯著,雖然讓藍禮頗感不自在,但也因此,他能近距離地觀察這個女綁匪。
首先她脾氣非常暴躁,也特別保守。
拋除藍禮這種小屁孩外,這艘船上但凡是男性人士,只要稍微多盯她胸部那么幾眼,她就會勃然大怒,然后動手打人。
但有時候她又會在沒人注意之際自己摸自己,然后表情就會變得很奇怪。
其次她還是個酒鬼。
盡管船上的人都是敵非友,但這位仍舊會在晚上的時候痛飲一番,一點也不怕喝醉了耽擱了“正事”。
當然她喝酒之前都會讓藍禮這個人質淺嘗一口,以免其中有毒。
她酒量不淺,但同樣也真喝醉過幾次,只是因為之前她曾經假裝喝醉引誘船上人來救援,乃至于將好幾個人踹下船后,這艘船上就再也沒有那種膽子大的人了。
然而實際上藍禮曾經有好幾次機會能夠出手干掉她——
如果他想的話。
最后,坐姿禮儀方面暴露了她相應的良好教養,但她卻非常缺乏常識,或者說,缺乏貴族應有的知識儲備。
比方說她對于河灣地,乃至整個維斯特洛大陸的當代貴族首腦根本就是一知半解,甭說藍禮偽裝的塔利家族了,就算是當前王室拜拉席恩家族,她也都只知曉一個勞勃,還是因為對方身份是國王的緣故。
她對前朝坦格利安瘋王同樣不了解,但藍禮與她講述時,這位卻一臉冷笑模樣。
沒錯,藍禮給她講述。
女綁匪泰安娜對維斯特洛的很多方面都一無所知,但卻對這一切求知若渴,最開始那兩天還沒什么,但隨后幾天,她就提出要求藍禮給她講七國上下各地的一些情況。
可能因為一直呆著無聊,也可能有別的目的。
藍禮不認為這些有什么保密的必要,同時他也可以利用這點來套話,所以對此并未吝嗇,泰安娜問什么,他就說什么,一來二去的,兩人之間倒也算是沒那么疏離了。
對方雖然很詫異這小孩的“博學”程度,但卻更樂于接受這點,同時也很滿意如此老實的俘虜,于是她沒發現,自己的態度比最初的強硬來說不知不覺已經被改變了太多。
而藍禮同樣對于這位雖然身份可疑,但目標相同并且摸清楚脾氣的女綁匪很滿意。
直到被俘的第七天晚上,他被措不及防地捶暈了過去,再次醒來,發現自身所處環境已然不是大海,而是一片淺灘。
腦后仍舊隱隱作痛,但藍禮無暇顧及于此,而是表情錯愕地問著背著自己的這個女人。
“你怎么上岸了?”
“海上現在正打仗,船上又沒一個是我的人,屁股后也許正跟著一大串的追兵。”身前被男孩摟著脖子的女人聞言頭也不回地道:“你當我是傻子?不偷偷跑上岸,非要走海路?”
“那你為什么不一開始就走陸地?”藍禮皺眉問:“跑去綠盾島干什么?”
“最開始可沒打仗。”
對方聞言冷笑道:“不然哪會這么麻煩?”
說著,她走到沙灘前一條小路上,腳步停止,然后將藍禮放下,讓他自己走路。
“不過現在也好,把你弄到手更和我心意。”
她邊說邊露出一抹微笑,藍禮見此嘆了口氣,摸了摸仍舊隱隱作痛的后腦勺后,他朝后方望了望,發現沙灘盡頭一艘小船正隨潮汐而起起伏伏,更遠處卻已然沒有了那艘船的影子……
“你還要去峭巖城嗎?”回過頭來的男孩詢問。
“當然。”
對方毫不猶豫地道:“不過首先來說我得弄匹馬,不然可有的走。”
她邊說邊轉身繼續趕路,男孩則跟在她屁股后,目光注視著眼前這位高挑女子,心中一些思緒接連翻涌,最后卻被他全都壓下。
然后他開口問道:“你為什么要去峭巖城?你和那里的維斯特林家族有親戚關系?”
“親戚……”
對方聞言腳步一頓,隨后突然側頭看向男孩,問了一句似乎沒什么關聯的話語。
“梅葛.坦格利安,他真的沒有留下哪怕一個后代?”
“梅葛?”
藍禮聞言一愣,卻還是回答道:“一個也沒有,后來的坦格利安血系基本都是小王后這一脈,大王后那一脈在梅葛死后就徹底絕嗣了。”
“為什么?”
對方忍不住問道:“他娶了七個老婆,怎么可能一個孩子都沒留下?”
“是六個,不是七個。”藍禮糾正。
“所以,為什么?”
“可能是他自身有問題吧。”藍禮順嘴回答,對方聞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前胸,面露懷疑,但接下來聽到的一句話卻讓她渾身一震。
“但據說梅葛一世沒有孩子的原因其實是他的女人們都被他的一位王后下了毒。”
“是誰?”
“是——”藍禮說著,話語突然一頓,隨后若有所思地看了對方一眼:“泰安娜,和你名字一樣,塔城的泰安娜,來自潘托斯。”
對方接下來沒再開口說話,轉回身去繼續走路,臉上神色不知為何變得異常陰沉。
藍禮跟在她身后,也很識趣地沒再油嘴滑舌什么,同時他也陷入了沉思當中。
身前這個女人談吐明顯并非平民出身,甚至禮儀方面一般小貴族子弟也都沒辦法做到,但她偏偏對于貴族應有的常識根本不了解。
或者說,她了解的東西非常怪異——知曉七大王國各地的領主姓氏,但對于當前時代的掌舵者卻一無所知。
起先藍禮認為這可能是因為對方來自維斯特洛大陸之外的地方,比如說東大陸的自由貿易城邦,所以才對這些一知半解,而這也能和眼前這位的發色與眼睛顏色對得上號——
畢竟在東大陸,這種特征的人其實不少。
然而此時他心底卻突然冒出了另外一個想法。
這位叫泰安娜的女人,會不會是一個古代人?
一個重生在“現代”的古代人?
連續接觸的幾天下來,許許多多線索此時一股腦涌上心頭,讓他對此的懷疑愈發嚴重。
明顯貴族出身的表現,卻又與時代完全脫節,不僅連當前各個大貴族不甚了解,就連之前坦格利安王朝的許多國王作為都毫無所知,偏偏又非常關注這方面的事情……
穿越重生這種概念藍禮還是很容易接受的,畢竟他自己就是一個完美的例子,但在這個冰與火之歌的世界當中有古代人穿越而來,那就非常值得他深思了。
想著,藍禮不自覺看向自己的左手腕,目露懷疑。
印記已知的能力之一是替換,而他始終好奇于這種替換的源頭出自哪里,是他所在的周圍,還是世界的其他地方?
然而為什么不能是時間的另一端呢?
畢竟他自己就有那種穿梭歷史的能力,而記憶中那部劇里面記得也有人能做到觀察乃至干涉歷史。
只是這樣一來又很不對勁,雖說生效次數不少,但每次藍禮都有留意——如果真的跑進來一個大活人,他不可能沒發現才是……
腦海中心念電轉,藍禮突然抬起頭來,朝走在前頭的女人詢問道:“你就是那個泰安娜?塔城的泰安娜?來自兩百年前?”
話音落下,對方腳步不自覺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