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一襲寬松長袍的黑發男孩走到那肋骨下方后就突然開始面色恍惚了起來,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沒有任何反應。
起先跟在他身后的淹人們感覺這位神子可能是在觀察其手邊的肋骨,但隨著時間漸漸變久,就有人發現有點不對勁了。
最先察覺異常的是那個跟在后邊的萊安,他原本也在觀察此處蒼白肋骨籠罩的空曠之地,但眼角余光卻突然看見身前男孩渾身上下有種不自然的顫抖,這讓他蹙了蹙眉,隨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臉色豁然一變,遂踏步來到男孩面前。
蹲身看去,他直接發現了男孩那本該炯炯有神的雙眸此時已然瞳孔擴散,目光毫無焦距,充滿了茫然。
于是這個叫萊安的淹人毫不猶豫地抱起男孩來朝著下邊竄去。
“你做什么?萊安?”
旁邊淹人對此充滿詫異,更是有人警惕地攔住了他的去路,然而接下來對方的一句話卻讓他們直接讓開了路。
“神子病了!”
如果藍禮此時清醒,估計又會吐槽一句神子還能生病?但他此時卻完全無視了周圍的一切,腦海中回蕩著一道又一道那似乎屬于遠古海獸吼叫般的嘶鳴,聽不清楚,但似乎隱含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
他腦海中的念頭不斷琢磨于此,但始終沒弄明白,直到感覺有外力影響而來。
“你怎么樣?神子?神子?!神子!?”微弱的聲音仿佛從天邊傳來,卻又迅速靠近,最終變成了近在咫尺,臉蛋被不斷拍來拍去的,感覺有點疼,恍惚晃動的視線因此迅速凝聚,最終他成功看清了一張讓他很是討厭的臉。
這萊安似乎很著急?
腦海中忍不住閃過這個念頭,但隨后藍禮就沒有理會于此了,周圍環境亂哄哄的,抬眼看去,發現自己已經被淹人們那一張張粗糙的面孔給圍了住,陽光也因此被遮擋了大多。
不論真心還是假意,起碼來說這一張張臉上的表情都充滿了擔憂,那位灰色長發的老淹人索倫此時也處于這個陣營當中,見藍禮抬頭看過來后忙問了一句。
“神子大人感覺如何了?身體不舒服?”
“沒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藍禮回答,胸膛當中那急速跳動的心臟此時已經基本恢復了正常,但隱隱的,他似乎察覺到了一點其他的變化……
于是他開口道:“你們去忙吧,我要再去灰海王大廳——”
“不行!”
男孩話音未落就被打斷,側頭看去,那個瘦高的討厭淹人正滿臉嚴肅地盯著自己,眼神頗為強硬,讓藍禮有點莫名其妙。
其他人對此也頗感奇怪。
“神子大人的決定,哪容你開口打斷?”灰長發的鹽舌索倫皺眉盯著這個叫萊安的年輕淹人,感覺他這話非常逾越。
“我是說,剛剛大人他就是因為走到了那里后才突然發病的。”瘦高的淹人見此忙補充了一句:“他們都見到了。”
經他提醒,之前跟隨藍禮的一眾淹人忙點頭。
“好像是這樣。”
“還沒到多久就發病的。”
“沒錯,等離開后神子大人就恢復過來了。”
這些話讓鹽舌索倫了然,隨后他不自覺皺眉。
娜伽山丘上的肋骨籠罩之地被淹人們稱之為灰海王的大廳,是傳說中殺死世界上第一頭海龍娜伽的初代鐵群島之王——灰海王用其遺骨所建造的廳堂,而灰海王則仰仗于此功績深受淹神喜愛,于廳堂中統治了鐵民們千年之久,最后在全身肌膚變得和須發一樣灰后放下王冠,踏步走入大海當中。
學士們認為這是一個荒誕的民俗傳說,而淹人們也不全都相信灰海王的存在,但不論怎么說,神圣海岸能有如今這種地位,依靠的唯有這灰海王大廳的存在。
那是群島中最為神圣的地方,從古至今,無數鐵群島之王在那里被加冕,無數民眾趕來那里朝圣跪拜,然而如今這位淹神之子竟然會因為踏步走入那里而……
“我聽見了神靈的聲音。”
男孩的話打斷了鹽舌索倫的思緒,周圍人同樣因此而愣神。
“我聽見了,但沒聽全。”藍禮一臉認真地道:“所以我必須回去。”
實際上的原因自然不是這點,但見再不說什么,自己想回去似乎可能不大,于是他只好扯上這個幌子。
“您父親大人說了什么?”鹽舌索倫蹲在其面前問。也不知道是真激動還是在配合藍禮的話。
“我沒聽清,所以我要回去。”
藍禮重復地道:“你們不能攔我。”
這話讓有人面面相覷,有人半信半疑,有人跟著激動,有人眉頭緊鎖。不過礙于與淹神有關,他們還真沒敢攔著,就算那個瘦高的淹人萊安此時也欲言又止了幾番后,最終什么都沒說。
于是藍禮復又被簇擁著返回到了那肋骨籠罩下的空曠之地。
此時正值響午,天空揮灑而來的光線非常明亮,然而當藍禮再次走入此地后,他的視線卻復又變得朦朧了起來,整個人也因此而恍惚。
胸膛當中的心跳碰聲如同擂鼓鳴奏,體內的血液流動速度也逐漸加快,原本按理來說他應該對此感覺不舒服甚至痛苦,但藍禮目前并沒有感受到任何不好的情況出現。
如同深海當中傳來的古老嘶鳴占據了他的整個身心,通靈之心特性于此刻發揮效果,于是藍禮能感受到這聲音當中充斥著的東西——呆板而又急切。
不斷重復著,聲音當中的含義也一模一樣,似乎是什么留聲機正連番播放一首相同樂曲,又似乎在無意識的發出聲響,等待著有人能回應“它”,藍禮無法回應,他甚至都不知道這東西是什么,于是只能呆呆不動。
不過可能傾聽于這個聲音本就有好處,也可能是他觸發了什么,不斷響起的嘶吼聲音當中漸漸就隱隱多了一些不同的震顫,讓原本思維因為吼叫聲而有所恍惚的藍禮瞬息清醒了不少,同時感覺到一股股清涼于腦門浮現并擴散,就如同三伏天熱得滿頭大汗時突然被冷水澆下,非常的舒爽。
他漸漸有了一種情緒上的“不吐不快”感覺,就好似一個啞巴始終不能說話,突然被治愈了一般。
只是這種感覺非常的陌生,就算他擁有了“說話的能力”,也似乎有點不知道從何開口的好。
藍禮因此有點著急,這種著急并非是了解什么急事的著急,而是“說不出話來”的著急,或者像是有時候他想要描繪一個東西,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匯。
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話”來,因為他又被人給打斷了。但此時打斷他的并非是那個萊安,而是匆匆跑上來的鹽舌索倫。
“神子大人,勞煩您出手將信徒伊倫.葛雷喬伊拉回來吧,他現在還不能去往流水宮殿啊……”
什么意思?
被扛出肋骨區域的藍禮本就因此而不悅,聞言后更是有點莫名其妙。
不過隨后他就了解發生了什么。
這個鹽舌索倫之前為那伊倫.葛雷喬伊舉行受淹儀式,結果沒救回來,人似乎給淹死了……
這你找我有個毛用處啊。
了解這點的藍禮無語,但隨后他就反應了過來。
合著這老東西是找他背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