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進入尾聲,絕大多數人都選擇了中低技術條件下的戰略研究室,只有章北海一人選擇了高技術層次下的太空戰爭研究室。
對此龐學林可以理解,在座的人中,基本上不會有人真正能夠見到未來人類文明與三體文明間的戰略決戰。
因此,還不如選擇相對容易實現的中低技術條件下太空戰略研究室更有現實意義。
更重要的是,在目前大國之間依舊存在著廣泛分歧的情況下,各國對太空戰爭的研究必然會聚焦在中低技術領域。
這樣的話,中低技術戰略研究室,對個人發展也更有益處。
甚至兩百年后,人類文明之所以形成地球國際與亞洲艦隊、歐洲艦隊、北美艦隊的政治格局,與目前各國自行發展太空戰略,也不是沒有關系。
當常偉思宣布會議結束時,龐學林攔住了想要離開的章北海。
“章北海上校,我們能談一談嗎?”
章北海面無表情地看了龐學林一眼,然后將目光轉向常偉思。
常偉思笑道:“北海,龐教授既然想跟你聊聊,你就和龐教授聊聊吧。”
常偉思帶著龐學林和章北海來到一個會客室內,說道:“龐教授,你和北海好好談,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說著,常偉思退出會客室,臨走前沒忘了將門關上。
章北海看著龐學林,淡淡道:“龐教授,找我有什么事嗎?”
龐學林笑著說道:“能和我說說剛才你為什么選擇高技術層次下的太空戰爭研究嗎?”
章北海道:“以三體文明的科技水平,我們只有在飛船進入相對論速度、且具備恒星際飛行能力的情況下,和它們之間才有一戰之力!現在去研究中低技術條件下的太空戰爭,沒有任何意義。”
“那你就不擔心四百年以后我們的星際戰艦根本達不到相對論速度,說不定其他人的研究,更有實用價值。”
章北海道:“如果四百年以后我們的星際戰艦依舊沒辦法進入高技術層次的話,那我們現在再怎么研究,也沒有任何意義。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人類基礎科學的潛力,就算智子已經鎖死了我們基礎科學研究,但在應用層面上,還有很大的潛力可以挖掘。”
“很好!”
龐學林站了起來,在會客室內踱步了幾個來回,然后轉身看著章北海,微笑道:“章北海上校,有興趣來面壁者辦公室工作嗎?當然,我不強人所難,如果你選擇拒絕,我尊重你的選擇。”
如果程心在龐學林身邊,這時候肯定會唾他一臉。
合著要自己過來的時候就是計劃的一部分,找章北海的時候就需要尊重對方了。
章北海依舊面無表情,沉吟半晌,說道:“我需要時間考慮。”
龐學林并不意外,笑道:“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明天我將搭乘專機前往瑞士,如果你想清楚了,明天可以直接去機場找我!”
說著,龐學林直接起身,離開了會客室。
會客室外,常偉思正在等候。
看到龐學林出來,常偉思連忙迎了上來。
龐學林笑道:“常將軍,我和章北海上校談完了,我接下來還有事,就不多留了。”
“龐教授慢走!”
將龐學林送走,常偉思轉身回到會客室,看到依舊坐在沙發上沉思之中的章北海,常偉思道:“北海,龐教授剛才跟你說什么了?”
章北海道:“面壁者想讓我去他的辦公室任職,他說給我一天時間考慮。”
常偉思眉頭微皺,掏出一根煙點上,深深吸了一口,說道:“北海,這是個好機會呀!”
章北海抬起頭,看著常偉思。
常偉思道:“面壁者介入各國的太空軍計劃不可避免,事實上在龐學林之前,面壁者泰勒已經提出要來我軍考察。在如何平衡面壁計劃與主流防御計劃的問題上,需要考驗我們的政治智慧。你應該知道,泰勒、雷迪亞茲、希恩斯這三位面壁者都已經開始組建參謀部,進入參謀部的人選中,不乏各國軍方人士。倒是我們國家的兩位面壁者,羅輯隱居北歐,不問世事,龐學林沉湎于階梯計劃,準備將一顆人類大腦發往三體世界。現在龐學林邀請你去他的辦公室任職,這是一件好事!而且,面壁者所能調動的資源,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
也許,是常偉思的最后一句話,讓章北海下定了決心。
章北海抬起頭道:“好,我同意去龐學林的辦公室任職!”
第二天,龐學林在機場見到了由常偉思陪同而來的章北海。
“章北海上校,歡迎加入我們的團隊!”
龐學林笑著說道。
對于章北海的加入,龐學林本著來的話更好,不來也無所謂的態度。
在自己身邊,章北海無疑能調動更多的資源,也有了更多可供他發揮的空間。
如果不來,那他的存在相當于一個暗子,就算自己的計劃失敗,未來章北海也能為人類文明的延續贏得一線希望。
“龐教授,今后北海是我一個老戰友的兒子,今后他就交到你手里了!這孩子心思重,但做事絕對穩當!”
龐學林笑道:“放心吧,常將軍,如果不是看好章北海上校,我也不會邀請他過來了!”
“這里好漂亮!”
程心從直升機上下來,好奇地打量四周。
這是一處山谷,遠方,可以看到成片的皚皚雪山。
不遠處,則是一片如藍寶石一般的湖泊,湖面平靜如鏡,湖邊是草原和森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植物的芬芳。
龐學林和程心、坎特、章北海等人登上了前來迎接他們的車輛,車子沿著環湖的柏油路,很快來到了湖對岸的一處歐式風格莊園內。
莊園別墅門口,羅輯與一位長相清新脫俗的女子,已經等候多時了。
“龐教授,歡迎來訪!”
羅輯笑容滿面,隨即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夫人,藍伊,伊伊,這位就是和跟你說過的龐教授!”
龐學林面色古怪地打量了藍伊一眼,心道:大史真牛逼!
中,羅輯愛上了自己YY出的夢中女神,成為面壁者后,他向大史描述出了夢中女神的長相氣質,結果大史給他找來了莊顏。
現在,莊顏的人生軌跡已經被自己改變,結果大史又給羅輯找來了容貌氣質并不遜色莊顏多少的藍伊。
也不知道這藍伊是聯合國的人,還是大史總普通人中間找出來的。
龐學林笑道:“羅輯博士好福氣!”
羅輯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說道:“龐教授,我們進去說話吧!”
龐學林和羅輯在前面聊天,藍伊則負責招待程心他們一行人。
“我在京城見了大史一面,他應該馬上就要冬眠了!”
羅輯嘆了口氣道:“我知道,唉,大史那病,現在冬眠是最好的選擇。”
龐學林點頭道:“羅輯博士,你真的打算在這里隱居一輩子了?”
羅輯苦笑道:“不然還能怎樣,面壁者這身份又不是我想要的,是他們強加給我的!更何況我有了伊伊,就算在這里過一輩子,我也很快樂。”
龐學林淡淡一笑,也不說話。
他很清楚,等羅輯與藍伊的孩子降生,過不了幾年,聯合國就會動手讓藍伊和孩子進入冬眠,逼迫羅輯履行面壁者的職責。
羅輯也正是在那個時候參透了黑暗森林法則,并且通過太陽電波放大功率功能,向宇宙中發送了距離太陽系六十光年的恒星187J3X1的坐標位置,結果一百五十年后,那顆恒星被未知文明摧毀了。
人類直到二百多年后,才觀測到那顆恒星被摧毀,并且在末日戰役后,意識到了羅輯的重要性,重啟面壁者法案,羅輯才能在最后時刻力挽狂瀾。
當天晚上,藍伊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招待來訪的眾人。
第二天一早,龐學林一行人便和羅輯告別,離開了這處世外桃源。
“龐教授,我們接下來去哪?”
直升機上,坎特問道。
“去歐洲核子研究中心(CERN)吧!”
“好!”
日內瓦近郊的一處小鎮,曾經的世界物理學圣地,可現在,卻給龐學林一種荒廢已久的感覺。
小鎮上依舊有人在值班,CERN一樣還在運作,但路上行人稀疏,車輛也很少,馬路上到處都是落葉。
一路走來,還不時能看到墻壁上的涂鴉。
“物理學不存在了!”
“物理學已毫無意義!”
“宇宙已經不是我們看到的那個宇宙!”
偶爾街上還能見到一兩位醉漢,提著酒瓶子亂逛。
在那位CERN派來接待的向導介紹下,這些醉漢都是頭上頂著某某大學教授、博士頭銜的知名學者。
“自從智子抵達地球,干擾地球上的粒子對撞實驗后,LHC(大型強子對撞機)徹底廢了,原本它的下一代繼任者,高亮度大型強子對撞機項目的升級工作也已經停止,現在CERN只有少數工作人員和物理學家留守,大部分人,要么轉行到其他專業,要么回大學教書,什么都不愿意干的,就像剛才見到的那幾個醉漢,成天喝得醉醺醺的,感覺他們都快瘋了……”
CERN那位叫做本·特納的向導道。
龐學林臉色沉重地點了點頭,沉吟片刻,他攔住了一名戴著眼鏡,看起來也就四十出頭,腦袋上的頭發已經掉了大半的醉漢。
“咦,這不是面壁者嗎?哈哈,你來這里干什么?這里找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醉漢指著龐學林,對著瓶子狠狠地吹了一口,大笑起來。
龐學林道:“你叫什么名字?”
“霍普·魯伯特。”
醉漢臉上的笑容突然收斂了起來,淡淡瞥了龐學林一眼,轉身就走。
一旁的本·特納道:“龐教授,霍普·魯伯特是原劍橋大學卡文迪許實驗室的物理學家,三體危機降臨后,劍橋大學原本要他回去的,他不愿意,前段時間我們準備拆掉LHC,這家伙瘋了一般跑去工程車前阻攔,還朝工程車防火,這家伙現在有點不正常了。”
本·特納指了指腦子道。
龐學林淡淡看了本·特納一眼,看著霍普·魯伯特的背影,大聲道:“魯伯特先生,難道沒了大型粒子對撞機,我們就再也沒辦法研究物理學了嗎?”
“小子,你毛都沒長齊,懂個屁!”
魯伯特轉過身,看著龐學林,不屑道。
龐學林笑了起來,淡淡道:“我證明了BSD猜想和ABC猜想,我發明了龐氏幾何,我還解決了非線性偏微分方程組求解問題,都說物理學的盡頭是數學,數學還沒死呢,怎么物理學就死了?”
魯伯特瞪著龐學林,好半天才道:“小子,你別扯這些沒用的,有能耐就讓三體人解除智子封鎖!”
龐學林緩緩走上前去,笑道:“誰說封死大型粒子對撞機,就能封死物理學了。這附近有什么禮堂或者教室嗎?”
后一句,龐學林是對本·特納說的。
本·特納道:“前面不遠就是CERN總部所在地,里面有報告廳。”
龐學林道:“晚上八點,我在CERN報告廳等你,有能耐你把你那些還在鎮子上的物理學界的朋友都叫過來,我告訴你們,怎么解除智子對物理學的封鎖!”
魯伯特深深地看了龐學林一眼,轉身直接走了。
龐學林大聲道:“記住了,晚上八點,CERN報告廳,不見不散。”
本·特納好奇道:“龐教授,你真有解除智子封鎖的辦法?”
不僅本·特納,坎特、程心甚至章北海,均好奇地看著龐學林。
若是能解決智子封鎖,憑借著人類在文化藝術領域的杰出成就,完全有可能再爆發一波技術爆炸,等四百年后三體艦隊抵達太陽系的時候,說不定人類已經能夠碾壓三體人了。
龐學林笑呵呵道:“我哪有什么辦法,只是想刺激一下他們而已,這些物理學家一直在CERN待著也不是個事,他們的大腦在余生中不應該浪費在酒精的麻醉中,我需要說服他們,出來幫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