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心累

方明遠仍然坐在了落地窗前，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燈火通明的城市夜景，良久都沒有動作。

“明遠，你是打算從小處打開突破口，然后徐徐圖進嗎？”李馨彤端來了茶水，放到了他的面前，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輕聲地道。方明遠所提出的這四個條件，其實也就是第一項和第三項比較難做，第二項是理所應當的，第四項……更像是打醬油的。

“嗯，先從小處做起，從容易做的地方做起。”方明遠笑笑道，“慢慢來，還有時間。香江船舶重工集團有限公司、長石造船株式會社和三星重工業公司，估計這一次可能要全部出動了。”李馨彤啞然失笑，三家明明全部都是他旗下的企業，卻非要分開來，這幾年里，三家企業互當競爭對手的時候也出現過。

“我聽說韓國國內的造船企業，有不少已經到華夏來尋找合適的合作伙伴建廠？”方明遠看了她一眼道。

李馨彤點了點頭道：“目前大宇造船海洋工程公司、STX造船株式會社、現代重工公司都在考慮著或者說已經和華夏方面在談判建立合資企業的事情。”

方明遠之所以選擇造船業為突破口，一方面是因為他知道燕邢省對于大型造船企業的渴望，同時也是方便堂山鋼鐵廠日后船用鋼板的銷售；另一方面就是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的幾年里，是華夏造船業高速發展的幾年，其中韓國造船企業紛紛在國內建廠轉移產能，也是占據了很大的一塊。

造船業是技術、資金和勞動密集型行業，國際造船業從歐美國家轉向日本又轉向韓國最終轉向華夏，其實說白了就是一個成本問題。歐美國家不是不能夠制造，而是船舶造出來成本太高，根本不劃算。韓國當年為了振興造船業，也是著實花了一番氣力的。當然了，韓國的鋼鐵產業，也從中受益不小。但是從近幾年來，由于美元貶值和全球鋼材漲價，加上韓國人工的費用上升，韓國造船企業的利潤已經出顯了明顯的縮水，所以迫于成本壓力，紛紛計劃在華夏建廠，利用華夏遠低于韓國的人工成本，來擴大產能。

香江船舶重工集團有限公司旗下的馬尾船廠和天宇造船廠，雖然如今造船能力已經是馬力全開，但是所得到的訂單已經排到了七年后，而長石造船株式會社和三星重工業公司，雖然說這幾年訂單并不少，但是利潤率卻已經出現了下滑——僅從勞動力成本而言，香江船舶重工集團有限公司僅為長石造船株式會社的十八分之一、三星重工業公司的十分之一。所以將長石造船株式會社和三星重工業公司的造船產能向華夏轉移，這已經是無可避免的結果。

而香江船舶重工集團有限公司則是打算在北方也建立一家造船廠，一方面是為了擴大造船的產能，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給郭氏航運集團公司在北方也有一個維護保養船舶的基地。郭氏航運集團公司旗下的船隊規模，決定了它每年需要維護保養修理的船舶數量也是相當可觀的。這一塊的業力在北方原本都是交給華夏的幾家船廠，但是對于他們如今的效率和價格，郭氏航運集團公司里面也有微詞。

最初，這三家企業所看中的地方也是魯省和遼省，燕邢省的造船業基礎實在是太薄弱了，但是方明遠最終拍板，決定先探探堂山市的口風。

“要不要給他們設置一些障礙？”李馨彤側著頭問道。大宇造船海洋工程公司、STX造船株式會社、現代重工公司在韓國可都是三星重工業公司的競爭對手，給他們添些麻煩，李馨彤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

方明遠笑著擺擺手道：“不必刻意去管他們，不過，也別讓他們太得意，放一些風聲出去，就說三星重工業公司也有意在華夏投資就好了。”

“我明白了。”李馨彤嫣然一笑道。這個消息就足以令華夏地方政府與大宇造船海洋工程公司、STX造船株式會社、現代重工公司談判的時候多幾分底氣。他們再想拿到額外的收益，可就沒有那么容易了。

“馨彤，有興趣陪我出去走走嗎？”方明遠站起身來道。

“啊？”李馨彤怔了一下笑道，“當然有興趣，堂山我們也來過幾次了，但是還沒有好好地逛過呢。”當了這么久的方明遠的助理，兩人獨自外出游玩，那可是屈指可數呢。

兩人換過了衣服，從酒店的側門走了出去，順著大街隨意地走著，已經近六月的堂山，雖然白天的溫度不低，但是進入了晚上之后，氣溫還是比較涼的，尤其是當海風吹過的時候……李馨彤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她好像估計錯誤了這里的夜間氣溫。方明遠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給她披上。

“明遠，你不冷嗎？”李馨彤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要不我們回酒店加件衣服再出來？”

“這件外套原本就是給你帶的，我不冷。”方明遠雙手插在褲兜里道，“這個點出來，也不知道堂山這里還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你有什么建議嗎？”

“我？”李馨彤一臉匪夷所思的模樣道，“你問我堂山有什么好玩的？不覺得是問道于盲嗎？”要不是因為方明遠，她連堂山在華夏的哪里都不知道。

“你可以說你想去什么樣的娛樂場所，我們再找啊。”方明遠笑笑道。他就是覺得自己的心態有些疲憊，所以出來放松一下。

“夜店？”李馨彤想了想道。

方明遠嘴角抽了抽，李馨彤對于國內的情況不了解，就堂山這種地，能夠達到漢城江南區那個標準的夜店恐怕沒有，而且，一般的夜店里也不是那么“干凈”，雖然說，方明遠并不擔心自己兩人去了那種地會有什么安全問題，但是……有些不想讓她看到陰暗的一面。

“那算了，我們這樣在路上走走也好。”李馨彤立即道。當方明遠的助理也有相當長的時間了，她已經可以從方明遠的很多“小動作”中判斷出來方明遠的心情。

方明遠撓撓頭，他對堂山的娛樂場所的情況還真沒多少了解，以往做“功課”也從來沒注意過。今天他也只是臨時起意出來走走，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準備。

“明遠，你的心情不大好？”李馨彤挽住了他的胳膊輕聲地道。她看得出來，方明遠從來堂山之后，就沒有多少真正的笑容，沒事的時候就坐在窗前看著下面的城市。

“累，心累！”方明遠苦笑道。既然李馨彤已經看出來了，他也沒什么好隱瞞的。有的時候，他是真的覺得自己管那么多做什么，方家的勢力可以說已經初成，雖然說肯定還是比不上那些底蘊深厚的老牌子家族，但是好在家族人少，他又是實際掌控者，這個世界就是再怎么不公平，也不可能不公平到他的腦袋瓜子上來。他不去折騰別人，他人就謝天謝地了。

他完全可以一邊輕輕松松地掙錢，一邊和自己的女人們過著幸福的生活，再“調教”一下自己的弟弟妹妹和孩子，保證方家至少能夠有幾個像樣的，哪怕只是守成的接班人，都足以保證方氏家族在這個世界再快活地存在百年，至于百年之后，如果說是方家的子弟不爭氣，他這個入土的人還有什么可埋怨的。如果說是敵人太強大……那也是天意，上天給予了方家一次機會，已經是格外地開恩了。

而現在他卻是要站在很多既得利益者的對面，想辦法去約束他們卻不能夠引起他們激烈的反彈，明知道這個國家的有些決策是錯誤的，有很多人在胡鬧，在浪費著國家的資金，明知道有很多人臺前是人臺下是鬼，卻不能隨心所欲，必須要依照“游戲規則”來處理。想要這個國家強大起來，在國際社會能夠挺直了腰桿，想要這個國家的國民富裕起來，想要國民們的生活不要再這樣苦難……怎么就那么難？

李馨彤的身體微僵，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抱著方明遠胳膊的雙手不由得緊了緊，將其壓在了自己的胸上。感到心累？難道說是因為自己？還有嘉儀和晴兒？可是自己幾人也并沒有什么明顯地向他施壓的行為啊？還是因為說……在漢城的那次夜店？

“嗯？”方明遠立即感受到了從胳膊處傳來了美妙的觸感，不禁側頭看了她一眼。雖然說燈光并不是很明亮，但是他仍然看到了她臉上的那一抹蒼白和眼睛中閃過的驚惶。

“明遠，你是因為我而感到心累嗎？”李馨彤顫抖著聲音問道。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