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五章 質問和緣由

夜愛華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有說出來。他雖然對全球經濟不大了解，但是華夏鋁業股份有限公司收購力拓集團公司股份一事還是知道的——托一年一度鐵礦石價格談判在國內媒體上鬧得沸沸揚揚的福。國家大量地進口鐵礦石，鐵礦石定價權卻并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這些年來，幾大礦企因此而獲得了可觀的額外收益。為了改變這一局面，國家積極地推動國企走出去參股這些企業，以獲得業內的話語權。能夠有低價地獲取力拓集團公司的股份，就是借債肯定也要收購的。

“還是說，夜書記覺得我方家企業走出國門，到海外去賺外國人的錢有錯？”方明遠繼續問道。

“沒有錯，但是我認為你也應當兼顧省內的兄弟城市！”夜愛華梗著脖子道，“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經濟危機確實是海外收購企業的好時機，到海外去賺外國人的錢也沒有錯，但是如果說光注意到了海外的機會，而忽略了本國對資金的需求，忽略了兄弟城市經濟發展的需求，仍然是不應當的。做為一個華夏人，一個秦西人，你不應當忘本！”

“嗤！”方明遠不屑地冷笑了一聲道，“先不說我方家忘沒忘本，不是你夜愛華一人說了算的。我就問一句，忘本和吃里扒外這兩個詞在漢語里是同意詞嗎？”

夜愛華不禁又是語塞，不過他仍然嘴硬道：“方家的家樂福集團、心翼集團公司、方家酒樓連鎖、天鼎電器集團公司、秦川三星汽車集團公司、秦西機場集團公司等多家企業每年可以從圣地市的經濟發展中獲利無數，但是你方家在圣地市里有什么像樣的工業項目投資了？德光電子集團公司在全國多處設立分廠，秦川三星汽車集團公司也在不斷地擴大生產規模，遼省鋼鐵集團公司到處收購鋼鐵企業，憑什么就從來不考慮圣地市？”

“方家的家樂福集團、心翼集團公司、方家酒樓連鎖、天鼎電器集團公司、秦川三星汽車集團公司、秦西機場集團公司等多家企業每年確實從圣地市的經濟發展中獲利，但是要說無數的話，是它們沒有給圣地市繳稅嗎？沒有給圣地市的市民創造工作機會了嗎？沒給圣地市的警察和教育系統捐贈了嗎？”李東星沒好氣地道，“難道說，只有方家給你們的錢超過了他們在圣地市所獲得的利潤，這才是不忘本嗎？要照你這邏輯，秦西省這么多個地市，是不是誰都可以以這個理由來抱怨了？”

“省長，夜書記他不是這個意思。”第五興軍連忙打圓場道，“您也知道，我們是老區，自然條件惡劣，經濟水平如今也落后省里的平均水平，他是看著心急啊。”

“條件再惡劣，也必須要尊紀守法。國家憲法明確規定，保證個人的合法財產安全，只要企業家照章納稅，那么他所獲得的合法收益，怎么用，用在哪里，都是人家的自由！條件惡劣，我李東星能規定全省的人民都必須吃本地米、開本地車、喝本地酒、抽本地煙嗎？我能夠規定，人家香港、韓國、日本、美國來省里投資的公司，必須要在秦西省里掙的所有利潤都花掉嗎？心急也不能胡鬧！”李東星毫不客氣地批評道，“如果說都是抱著這樣的態度，還招什么商引什么資？不引發大規模的資本外流就謝天謝地了。”

第五興軍心中滿是無奈，看了夜愛華一眼，心說自己做到這個份上，做為一個搭檔已經夠對得起他了，再下去，省長大人的火氣恐怕就要沖著自己來了。

“這么說，夜書記是認為我方家有意避開圣地市進行投資？并對此很不滿了？”方明遠道。在場的眾人，包括了夜愛華在內都不由得心生詫異，目光投向了方明遠。他們有些不明白，方明遠為什么沒有咬住夜愛華方才不合時宜的話窮追猛打下去？而是給了夜愛華一個臺階。

“不錯，圣地市是老區，自然條件惡劣，市民的平均收入水平在省里已經是偏低，被潼宜和奉元遠遠地甩下。省長和方少你們就沒有想過，市民們看著晉寧和潼宜兩地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斷地提高，三市市民的貧富差距拉開，長此以往會是什么樣的后果？”夜愛華雖然不明白為什么方明遠會突然語氣緩和了下來，但是還是第一時間把握住這個機會道。

“有什么結果，那也是你們這些領導們工作不力！省里沒有給你們機會嗎？省里沒有給予你們扶貧資金嗎？省里沒有投資進行基礎設施建設嗎？難不成飯都盛到了碗里，還得省里拿勺子喂到嘴里，再幫你們合上下巴，自己才會咀嚼？才能咽下肚？什么事情都省里給你們辦了，還要你們這些官員做什么？”李東星沒好臉色地道，“夜愛華，你自己說，這幾年里，省里給圣地市的各項補貼和扶助資金發了多少？在全省里，你們絕對在前三里，潼宜可是一分錢都沒有！”

李東星也是氣著了，雖然說，夜愛華讓蘇愛軍有些下不來臺，觜興仲他們有時和省里也是陽奉陰違的，但是兩市的經濟他身為一省之長，也是要負責任的。他原本確實是打算請方明遠一并來聽聽兩市領導關于兩地上半年經濟發展的情況匯報，看看能不能拉兩市一把，哪怕是方明遠出兩個主意也成啊，別讓兩市拖了全省的后腿。可是這一進門就先聽到夜愛華的一番高論，令他一肚皮的火氣，接下來夜愛華是死不認錯，還滿嘴的狡辯，要不是看他資格老，要不是注意到方明遠給他連打了幾個眼色，李東星的怒氣早就傾泄而出了。

“潼宜也不需要省里補貼啊！人均GDP省里最高的就是他們。”夜愛華心里腹誹道，當然了，表面上是不敢再刺激李東星和方明遠了。

“貧富差距太大，會造成社會的不穩定，這個就不需要夜書記你教我了。”方明遠先讓李東星坐了下來，自己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這才示意夜愛華四人也坐下。

“坦白地說吧，圣地市，還有倉府市，確實都不在我方家省內投資考慮的范圍內！”方明遠直截了當地道。

“啊？”這一下子，不僅僅是夜愛華、觜興仲他們吃了一驚，就是李東星也是為之一怔。

“這是為什么？”夜愛華脫口而出道。他沒想到，方明遠居然承認了，方家就是有意不在圣地市投資的！

“原因很簡單，我們認為圣地市和倉府市，目前都不具備進行大規模投資的基礎，我方家的企業到了你們那里，保證不了盈利。”方明遠淡淡地道。

“方少，這怎么可能？”觜興仲皺緊了眉頭道。在他看來，兩地無論是地價還是人工成本上，都與奉元、潼宜、甚至于和濰南、畢城都有著不小的差距，而且現在兩地的交通條件也算是不錯了，圣地市還有鐵路，怎么可能保證不了盈利？在他看來，方明遠這樣說，純粹地就是一個借口。

“怎么不可能？”方明遠雙眉一挑道，“觜書記是不是想說，市里可以給予我們優惠的稅收政策，政府部門也會給予我們最大程度的配合，兩地的人工成本又比較低，只要我方家的企業正常經營，就應當盈利。”

“難道說不是嗎？”逄宏斌插口道。在他看來，也覺得方明遠這是胡亂地找了個借口！

“夜書記和第五市長，是不是也這樣認為？”方明遠又將目光轉向了夜愛華兩人，兩人當然是連連點頭，他們也覺得方明遠的這個借口未免有些瞎胡鬧了。

方明遠叫隨行人員送來一個公文包，打開來里面是一臺筆記本電腦。方明遠很快就打開了其中的一個文檔，將筆記本電腦推到了夜愛華他們的面前道：“夜書記，第五市長，這里面的這些事情，可有其事？”

李東星好奇地欠身坐到了夜愛華的一旁，探頭看過去，輕聲地念道：“即將參加高考的學生在街頭拍攝城管粗暴執法視頻，被城管圍毆打傷，因傷放棄高考？”李東星的眉頭立時皺了起來。屏幕上不僅僅有當時報道此事的報紙掃描圖，還有一個視頻。

“城管局擁有獨立的辦公大廈，位于寶塔區繁華地段，樓層高達三十四層，全部為城管局及其直屬單位所有。網友質疑，只有二百多萬人的圣地市，有如此奢華的城管大樓，是否涉嫌嚴重超標？”李東星冷哼了一聲。夜愛華和第五興軍臉色有些發青，觜興仲和逄宏斌額頭有些見汗。

“吾南縣政府領導居然有二十九名成員：除了一正八副九名縣長之外，還有一位正處，七名副處，均未擔任具體行政職務，公務員隊伍嚴重超標。”李東星臉色越發地陰沉。吾南縣是圣地市轄區下的一個縣，是省級貧困縣，李東星記得很清楚，去年，省財政就被貼了其至少兩千三百多萬元。

李東星一條條地看了下去，這里面全部都是關于圣城市的資料，有來自報紙媒體的，有來自電視臺的，還有來自網絡上的，涉及到了方方面面多個縣、局，里面的不少內容令李東星感到有些觸目驚心。

比如說，里面提到潼宜電視臺曾經做過的一個節目，上面就提到了，圣地市轄區內的某縣，拖欠潼宜一家建筑公司工程款超過了五百萬元，三年時間仍然沒有討到。而在去年，工程官方負責人高升到了圣地市的其他縣，接任的官員居然不承認這一筆欠款，要求公司找自己的前任討要去。而已經高升的官員，對于建筑公司的要求充耳不聞！

再比如說，里面提到了晉西省電視臺曾經報導的一條消息，圣地市轄下與晉西省相鄰的某縣，縣交通局在兩省的交通要道上設卡亂收費亂罰款。對于上路的超載車輛，該縣的執法人員完全無視國家的相關法律法規，只罰款不卸貨！而且在電視臺人員的暗訪中還發現，這里路政執法人員，不但違反了多項國家的相關法律法規，收取了超額的罰款，還為超載的貨車司機提供服務——只要交足了錢，不但可以不卸貨，還可以得到路政執法人員的指點逃避檢查！交通運輸公路執法專項整改工作，完全成了為罰款而罰款的鬧劇！

再比如說，圣地市轄區內某縣境內的一家企業，年年都有媒體爆料該公司將污水直接排放河道，但是該縣環保部門卻是對此毫無反應。看著屏幕上那些肆意流淌在河道里的黑水，李東星的臉色陰沉地簡直都要滴出水來了。

“李省長，夜書記，第五市長，相信你們也看了個大概了。我現在就給你們解釋一下，為什么我方家不在圣地市和倉府市大規模投資上項目。”方明遠正色道，“雖然說，我方家去圣地市投資，地方政府會給予一系列的優惠政策，但是我并不看重這些所謂的優惠政策。我更重視的是，當地的社會穩不穩定，官員是不是清廉，勞動者的素質好不好，政府辦事效率是不是令人滿意等方面。因為我們心里都很清楚，如果說當地在這些方面都做得很不好的話，那么企業運營過程中，各種非必要的成本支出就會大增，甚至于會發生一些令人很遺憾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