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壯行酒

馮治安和張自忠兩位師長坐在師指揮部的椅子上，焦急的等待著宋哲元的命令。

就在不久前，通訊兵接到了趙登禹從前線指揮部傳來的加急戰報，上面說他們三個旅長共同商議，制定了一個大膽的偷襲計劃。

這個計劃不是像以往那樣小打小鬧，而是準備召集109旅王長海217團和仝瑾瑩218團，還有佟澤光113旅的董振堂224團和李九思226團共四個團，外加特務營和戴守義222團的手槍隊，分三路偷襲敵人的陣地。

正因為計劃的大膽，所以馮治安和張自忠不敢擅自做主，馬上就上報給了薊縣城里的宋哲元。

前不久，宋哲元的軍指揮部已經從遵化城移到了距離喜峰口更近的薊縣縣城。這也表現了他誓死守衛喜峰口的決心。

戰報已經上報了軍部有一會，現在兩個人就是在等著宋哲元的回信。

時間過了有十分鐘了，通往軍部的電話還沒響。馮治安捏著戰報的手掌都有了些出汗！

突然，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馮治安一把抓起電話，凝神傾聽著。

“好好，我馬上通知他們，按照他們擬定的計劃實施！”接著電話的馮治安似乎十分高興，看來是宋哲元軍長同意了趙登禹他們的計劃。

見馮治安放下了電話，張自忠問道：“怎么樣，軍長同意了？”

馮治安嘿嘿一笑，抖了抖手中的戰報，說：“軍長大力支持這個計劃，讓他們放開手腳的干！”

“也該給小鬼子個教訓了，要不然他們總以為咱們二十九軍是窩囊廢呢”張自忠呼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距離喜峰口大概20多里地的灤陽城，現在是二十九軍喜峰口守軍的前線指揮部，109旅的指揮部也在這里。

雖然趙登禹經常是到喜峰口前沿陣地去視察和處理戰況，但有重要事情，還是要回指揮部的。

像現在，晚上有重要的任務，他也返回了灤陽城。

一進了城門，趙登禹就看到滿大街都是二十九軍的士兵，他們或者靠在墻邊，或者倚在樹上，或者躺在樹下，蜷縮著身體，呼呼大睡著。

這些都是王長海217團的戰士，他們剛從前線撤下來的，草草吃了點東西，就和衣倒在地上睡著了。

經過這么久激烈的戰斗，戰士們十分疲倦了。在戰場上還可以憑精神撐著堅持下去，一旦回到了后方，精神一放松，身體的疲倦就襲了上來。

趙登禹向前走著，突然在一個戰士的身前停下了腳步。

那名戰士斜倚在一個磨盤上，歪著頭，右手耷拉在地上，手中還拿著一個啃了一半的饅頭，鼻息中發出均勻的呼嚕聲。

彎下腰，趙登禹從戰士手里取出那半個還帶著牙印的干硬饅頭，然后解下身上的大衣，輕輕蓋在睡著的戰士身上。

趙登禹站起身，向四周看了看，見滿大街都是東倒西歪睡得很沉的戰士，從這頭一直排到了街道的盡頭。

“李英！”趙登禹回頭喊了一聲。

參謀長李英從身后快步走了過來，看著這些就這樣躺在雪地上熟睡的戰士們，他眼中似乎還有些濕潤。

趙登禹抬手指了指街上的戰士，沉聲問道：“你怎么不給他們安排點房子，就讓他們這么睡在這冰天雪地里！”

“我動員了一些老百姓讓出房子，但戰士們說如果他們住進房子里，老百姓就沒地方住了，都不肯住進去，直接睡在了外面！”

“那也要想點辦法啊，這么睡在雪地上，會生病的！”趙登禹怒道。

李英連忙說：“我已經想了些辦法了，不過條件有限，效果不大！”

趙登禹想了想，跟李英說：“這樣吧，你派些人到城外樹林中去多砍些木頭來，在街上點起些篝火，這樣最少可以讓戰士們取取暖！”

李英應了一聲，轉身向旅部跑去。

“另外別忘了安排人把街上的雪掃一掃，不然被火一烤都化成水了！”趙登禹朝他的背影喊了一聲。

李英辦事的效率還是蠻高的，很快一堆堆的篝火在街上燃燒了起來，街道上的積雪也被人掃的干干靜靜的，木柴燃燒產生的熱量讓街道上的溫度升高了不少，最少不會再像原來那么寒冷刺骨，戰士們在睡夢中似乎也感覺到了溫度的變化，臉上的神情變得舒緩了許多。

不過美中不足的，就是戰士們身上能蓋的東西比較少，很多人都只是和衣而睡什么也沒蓋。

對于這個問題，趙登禹也實在沒有什么好的主意！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從街道的那頭，一群群的老百姓從各自的家中涌了出來，手里拿著被子、毯子什么的，紛紛向街道上熟睡的戰士們走去，將手中的東西小心地蓋到他們身上。

一邊的趙登禹望著這感人的場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他覺得這么長時間來的浴血廝殺，值了！

望著還在絡繹不絕的從家中走出來，人數迅速增多的百姓們，趙登禹沒有驚動他們，而是轉身向旅部走去。

晚上11點，夜色如墨！

二十九軍109旅旅部中，趙登禹拿著宋哲元軍長和馮、張兩位師長的批復，站在桌邊。

在油燈下，他高大的身影被映在墻上而且拉的很長！

王治邦和佟澤光站在他的左右，何基灃站在他身后，秦陽和萬籟聲及鐵頭王長海等人分別站在他的面前左右兩邊。

大家都等著這個激動人心的時刻！

一會，大家就要出發，月夜奔襲日軍的駐地，把日軍鬧個天翻地覆。

見人員都來齊了，趙登禹抬手看了看手表說道：“現在時間晚上10點50分，隊伍準備出發，按計劃行事！”

人們魚貫從指揮部里走了出來，來到大街上。

街道上，二十九軍109旅剩下的戰士們整齊的列隊站在那里。而113旅的戰士已經集結在另外的地方，沒有在城里。

昏黃的月色下，隊伍里沒有人出聲，戰士們抿著嘴，緊握著手里的步槍，大刀背在身后！

火紅色綢子在人們的身后飄擺，像火焰一樣跳動著！

趙登禹抬頭看了看面前的戰士們，見有些連隊戰士的腰間還掖著一條口袋，于是上前問道：“你們帶這個干什么？”

一名戰士朗聲答道：“這是用來裝鬼子腦袋的，回來記功好作為證據的！”

“好樣的！”趙登禹給他整了整軍帽。

回到隊伍的前面，趙登禹大聲喊道：“弟兄們，今天晚上，咱們要殺個痛快，大家有信心沒？”

“有！”戰士們齊聲回答的聲音如同雷鳴！

話音未落，身后傳來許多人的喊聲：“等等！”

趙登禹一愣，回頭看去，見街道上走來很多的老百姓，很快就占滿了整條街道，他們手里拿著和籃子里裝滿雞蛋等東西的，很快就來到他們面前。為首的正是本城里最德高望重一位老舉人！

老舉人在別人的攙扶下，顫巍巍的走到趙登禹面前，捻著雪白的胡須笑著說道：“趙將軍，二十九九軍的弟兄們要出發去打鬼子，鄉親們前來送送大家！”

一邊說著，老舉人回手指了指那些拿著東西的百姓們：“這些都是大家自發拿出來的，就是希望弟兄們能多殺幾個鬼子，為民族多出分力！”

“這怎么敢當，身為軍人、保土有責，這是我們應該做的！”趙登禹客氣的說道。

“趙將軍太客氣了，二十九軍的將士們在前線浴血拼殺，鄉親們是有目共睹，這些許薄禮是受之無愧的！”老舉人一邊說著一邊朝趙登禹深施一躬。

“是啊，你們為我們拼死拼活，這點東西算什么！”人群中有人喊著。

見人們的盛情難卻，趙登禹只得向人們表示感謝。

人們紛紛把東西往戰士們的手中和衣袋中塞去，很快戰士們的身上就塞滿了各種東西。

城里燒鍋的掌柜的從人群中擠了過來，身后跟著十幾名伙計。他把手里的酒碗端起來，舉到趙登禹面前：“趙將軍，讓弟兄臨行前喝碗酒吧，算是給他們的壯行酒吧！”

趙登禹看著面前碗里清香凜冽美酒，豪氣上涌，接過碗舉到自己面前。

見趙登禹旅長接過了酒，許多年輕的姑娘人群中走了出來，她們從燒鍋老板身后的一輛板車上每人拿了一只藍花大碗，然后倒滿酒送到戰士面前。

戰士們微微顫抖著雙手，從姑娘們手中接過酒碗，平舉到面前，看著自己旅長。

趙登禹高高舉起酒碗，看著自己的兵，朗聲說道：“弟兄們，不要辜負了鄉親的好意，都干了！”

說完仰起頭，咕咚咕咚的把酒一飲而盡，然后狠狠的把碗摔在地上。

上千名戰士同時舉起碗，飲盡碗中的酒，然后把碗朝地上摔去！

趙登禹抹了抹嘴，右手猛地一揮，指向喜峰口的方向：“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