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沫反復咀嚼楊飛的話,整個人都癡了。
同一個故事,原來還可以這么解讀。
如果這個故事,真的是佛家傳下來的,真的是對人生世事的感悟,那楊飛的解讀,無疑是正確的。
暗戀一個人,不就是遠遠的看一眼嗎?
第二個男人,不就是被她身體所吸引,因為他看到了,又不想被其它人的眼睛沾污,所以才想到要給她蓋上衣服嗎?
第三個男人呢?他出于什么目的埋葬她?
在現實世界中,看到一具尸體,誰敢胡亂的掩埋?
是認識她的親人?
抑或就是殺她的兇手?
一樁佛緣故事,被楊飛解讀成了懸疑。
而陳沫覺得,楊飛的話不無道理,比起那些人云亦云,只知道浪漫和詩意的生來,他的思考,明顯高出一個檔次。
陳沫每次和他接觸,都會發現他身上的某個閃光點,然后被他深深的吸引。
她忍不住問道:“那么,我們倆的前世呢?是怎么樣的?你猜?”
楊飛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前世是怎么樣的呢?
是一段無果的戀愛。
你魂歸西極,我在人間永祭。
而他接下來的人生,就像剛才那個宿命的故事講述的那樣,娶了那個前世葬他的人,或者說他倆同時被婚姻所埋葬。
楊飛淡淡的道:“這種故事,經不起推敲。第三個男人,埋葬了那個女子,所以她嫁給了他。那么,在這個男人死后,又是誰埋了他?他為什么不去娶那個葬他的女子?”
“嗯?對哦,”陳沫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抿嘴笑道,“這么一想,那這個故事就是純粹的說因果了。而且根本就說不通。”
楊飛道:“所以,我們不必在乎過去。甚至也不必太著意于將來。活在當下才是最好的。”
陳沫不知道想起什么,俏臉忽然黯然,說道:“你說得對。人生只有無常才是有常。”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說道:“就像我媽,那么年輕的時候,就因為車禍走不了路,她年輕的時候哪里想得到,今天的她會是這樣子?還有,我們學校有個女生,得了白血病,她才二十歲啊,花一樣的年華,眼看著就要凋謝了。”
楊飛問道:“誰啊?你認識?”
陳沫道:“就是你們化學系的一個學姐啊,這幾天學校都在組織籌款呢。但這杯水車薪,怎么夠挽救她如花的生命?”
楊飛道:“我剛從尚海回來,沒聽說這事。”
陳沫想了想,說道:“好像叫朱琳吧!多詩意的名字!”
楊飛震驚道:“你是說朱琳?”
陳沫道:“你這么大反應做什么?對啊,就是朱琳。”
楊飛愕然道:“我認識她啊。她明年就要畢業了呢!我在清大的課題組,她幫過不少忙的。”
他真的沒想到,那么開朗愛笑的朱琳,居然會得白血病?
“我還答應過她,要請她到桃花村去玩的。”楊飛還是無法相信,朱琳居然會得白血病這個事實。
“白血病真的不能治好嗎?”陳沫問道。
“有機會的。不過要看機緣。”楊飛道,“明天我去看看她。你一起嗎?”
陳沫嗯了一聲:“可以啊。”
談話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楊飛道:“陳沫,答應我,好好的活著,開心的活著,比什么都重要。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變她今后的人生軌跡。
萬一改變不了呢?
那她鮮花一般美麗的生命,也將如朱琳一樣,很快就會凋謝。
想到這里,楊飛不由得意興闌珊。
因為他不曉得,自己要怎么樣做,才能留住她這美好的人生。
意外就像死神來了那樣,你躲過了初一,能否躲過十五?
楊飛心念一動,說道:“我看過一本,說的是一個人,忽然間得到了某種超能力,他能看到每個人的生命值。”
“生命值?”陳沫努力理解。
楊飛道:“就像玩游戲,每個角色,都是有生命條的,而我們現實世界中的人,每個人其實也是有生命值的,只是隱藏起來了,一般人看不到。而這個人開了系統的金手指,打開了所有人的生命條。他可以看到,誰的生命只剩下多少了,誰只有幾天、幾年可以活了。”
“那很神奇啊!那他不是成了預言家?”陳沫訝道。
“不,他覺得自己成了閻王。因為他只要說誰哪天死,那人真的就哪天死了。你說這樣的人,不是跟閻王一樣,可以判人生死了嗎?”
“啊?那想想真的挺可怕。”
楊飛望著她美麗的眼睛,緩緩問道:“如果是你,你會問他,你自己還剩下多少年嗎?”
“我?”陳沫想了想,微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想知道。”
楊飛追問道:“為什么呢?”
陳沫道:“我不知道的時候,我以為生命還很漫長,我可以盡情的揮霍今天的時光,我可以一整天不做事,只徜徉在書海里,或是就這么安靜的,和你一起喝杯酒。我也覺得人生的日子是美妙的。可是,如果我知道我哪天要死了,那我將惶惶不可終日,我還能安靜的看書嗎?我還能這么悠閑的喝酒嗎?”
楊飛這么編排,其實就是想從側面了解她的想法,然后告訴她,她在某天,一定要當心。
可是,她的話,倒讓楊飛不敢說出來了。
陳沫見他沉默,便問道:“你呢?你會怎么做?”
楊飛道:“我會問他,我很想知道自己生命的長度。”
陳沫訝道:“為什么呢?”
楊飛道:“不管知不知道,我們都無法把握生命的長度,但我可以在有限的時間里,去做自己最喜歡的事,去陪伴自己最愛的人,我不會覺得人生只剩這么短,我就要消極,就要犯罪。相反,我會更加珍惜每一天。我不會走極端,哪怕我的死期就在明天,我今天還是會坐在這里,陪你喝完這杯酒。”
陳沫嫣然一笑。
她也想到,如果死期就在明天,她最想做的事。
“我想請你再為我撐一次傘,再為我披一次衣服。”
當然,這只是她的心里話,并沒有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