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張萊看得更加透徹,顧晨直接將視頻推進到第16秒。
此時此刻,張萊正對著盧薇薇的手機鏡頭,做出一個OK的笑臉手勢圖。
由于掌心對著鏡頭,加上燈光輔助,張萊右手手心的情況一目了然。
“你跟我們在一起看球賽的時候,右手手心還是光禿禿的,可現在你再看看自己的雙手,明顯有繩索刮傷的痕跡。”
“而我們今晚在陳鋒所住套房公寓的窗臺上,也發現了有人潛入的蹤跡。”
“根據房門反鎖的情況來看,兇手從大門離開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能通過窗臺,爬上建筑的天臺。”
“但是在這一過程中,即便你帶著手套防護,也是會出現很深的勒痕,而這種勒痕,在短時間內是無法消除的。”
“胡……胡說。”面對顧晨的質疑,張萊此刻也慌了,直接反駁的道:
“我這不是繩索的勒痕,我……我這是在球場回家的途中,不小心摸到粗糙的護欄給刮傷的,根本就不是你說的勒痕。”
“別裝了。”也是見張萊不見黃河不掉淚,顧晨索性摘下手套,將自己的雙手掌心朝上,道:“你看看我的手心勒痕,是不是和你手心的一樣?”
“啥……啥?”看著顧晨的騷操作,張萊整個人徹底慌了。
盧薇薇二話不說,直接掐住張萊雙手,將他向上一翻:“你看,你掌心的勒痕,與我顧師弟的勒痕一模一樣。”
“而我顧師弟就是根據你從天臺索降到陳鋒房間的路徑,重新模擬了一遍。”
“只不過你倆操作的時間不同,因此你掌心的勒痕,明顯要比顧師弟的更淺一些,但實際上是一樣的。”
肖陽也是笑笑說道:“還說你沒去過綠洲賓館,你這些衣物和裝飾,都是當天踩點的證據。”
“還有你這假發,更是印證了當天的光頭形象,再加上綠洲賓館女經理的講述,你眼角有肉瘤,這些所有的特征加在一起,都說明當天去踩點陳鋒房間的人就是你。”
“如果這還不夠,那你手上的勒痕又怎么說?”
“看球賽的時候都沒有,可現在雙手都是繩索的勒痕,這分明就是你今晚索降到陳鋒屋內作案的證據。”
“還有你的鞋子。”顧晨提起張萊的靴子,繼續補充道:“從你的鞋底紋路,以及磨損痕跡來看,都可以說明問題。”
指著鞋底的頭部位置,顧晨又道:“腳尖摩擦的痕跡明顯,這顯然是在攀爬過程中產生的,綠洲賓館建筑外圍的墻體痕跡,與你這雙鞋的紋路極度匹配。”
“如果你還想掙扎狡辯一下的話,好,我可以滿足你,不過你得先看看這個。”
說道這,顧晨直接解開自己的鞋帶,將小白鞋脫下,鞋底亮在張萊的面前:“是不是覺得跟你這雙鞋的情況非常相似?”
“沒錯,這也是我今晚實踐的結果,雖然沒有像你一樣,全程都在采用垂直登墻的姿勢,但還是在腳尖位置留下很深的劃痕。”
放下鞋子,顧晨又問:“張萊,你還有什么好說的嗎?要不要我將你的這雙鞋子,再帶去市局技術科,讓法醫將我在墻壁痕跡殘留上刮下來的橡膠鞋底粉末物質,拿去跟這雙鞋子對比一下?”
顧晨幾乎沒有給張萊任何反駁的機會,因為任何反駁都是徒勞。
所有的一切證據都指向張萊,張萊此刻徹底絕望,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眼神充滿著恐懼和不甘。
“沒錯,這一切都是我干的,你們把我帶走吧,我認了。”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陳鋒跟你有仇?”盧薇薇問。
張萊默默搖頭,也是不由分說道:“他跟我沒仇,但是跟張哲西有仇,我這么做,都是為了張哲西。”
“為了張哲西而殺人?”肖陽不可置信,趕緊追問道:“張哲西都是快要退役的人,你犯得著為了張哲西而殺掉陳峰?你瘋了吧你?”
“哈哈!”張萊也是干笑兩聲,這才說的:“沒錯,我是瘋了,我這一年多來,早就看透了一切,我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失敗者。”
抬頭看了眼顧晨,張萊又道:“我欠張哲西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我必須要為他做些什么,他是我兄弟,更是我的恩人。”
“你倆是怎么認識的?”顧晨看著張萊那迷茫的雙眼,感覺事情應該沒這么簡單。
“你倆應該認識很多年對吧?”顧晨問。
張萊默默點頭。
顧晨直接拉住他胳膊,向上一提道:“你站起來說話。”
張萊起身,靠在墻壁上,也是實話實說道:“其實很多人并不知道,我跟張哲西都是孤兒。”
“在同一所孤兒院長大,那地方其實并不像你們想象中的那樣和諧,老實人,在那種地方,只會被人欺負的很慘,而我就屬于那種老實人。”
抬頭看了眼顧晨和盧薇薇,張萊又道:“每次當我被孤兒院小孩揍得鼻青臉腫時,總有一個身影站出來,擋在我的面前,而那個人就是張哲西。”
現場忽然間安靜下來,剛才的激烈爭論,似乎在此刻消停。
所有人看著張萊,給予他充分的時間說明情況。
“所以,你從小都是在張哲西的保護下生存下來?”盧薇薇問。
張萊默默點頭,道:“我沒用,打架打不過,還經常被孤兒院的同齡人孤立,只有張哲西一直把我當兄弟,雖然比我小,但長得高大,孤兒院的孩子都怕他。”
“我在那里也終于找到了一個知心朋友,從此跟他做兄弟。”
想到這里,張萊又道:“哦對了,其實我的真名不叫張萊,我叫王萊,就是因為跟張哲西是鐵哥們,后來我倆一合計,要不就做親兄弟。”
“所以在辦理身份證的時候,我選擇改名張萊,從此做了張哲西的同胞兄弟。”
“在江南市的體育界其實挺難混的,尤其是籃球俱樂部,而我當初跟你說的,競爭被刷下來,其實都是騙你的,是我能力不夠,最好托張哲西的關系,才勉強進入了體育運營公司。”
想到這里,張萊竟然忍不住大哭起來:“我真是沒用,干啥啥不行,要不是當時的張哲西在紅箭隊開始展露鋒芒,成為隊員。”
“像我這種在江南市毫無背景人脈的普通人,根本找不到什么合適的工作,可以說,我欠張哲西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可也犯不著替他殺人吧?”顧晨也是驚愕的搖頭,感覺面前的張萊,跟自己之前認識的馬尾辮張萊,完全就是另一種人。
然而就在顧晨話音剛落時,張萊的眼神卻忽然變得猙獰。
他抬頭看了眼顧晨,惡狠狠的道:“無所謂了,在我眼中,誰跟張哲西過不去,我就跟誰過不去。”
“張哲西是我一輩子的兄弟,當初為了幫我,耗盡自己的大部分積蓄,讓我在魔都創業。”
“可是我真沒用,盲目的相信之前的人脈,在毫無經驗的情況下,試水體育運營公司。”
“結果不到一年時間,所有的錢財虧個精光,還要倒貼債務。”
“幾次的大型活動都被我給搞砸了,要不是張哲西把自己僅有的那點積蓄拿給我還債,可能我現在根本不會在外頭溜達,而是在監獄里,和一群失敗者生活在高墻內。”
“那你確實挺慘了,還連帶坑了張哲西。”盧薇薇不由搖了搖頭,感覺張萊的確是干啥啥不行。
也難怪會為了一張半價的假黃牛票,而跟場館保安斗毆打架。
可關鍵自己也沒那本事,愣是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要不是當時自己跟顧晨及時制止,沒準現在的張萊,早被人打得住進醫院。
像這種沒實力又想跟人斗狠的家伙,終究還是吃下現實的苦果。
肖陽皺眉問道:“毒殺陳鋒是張哲西的意思?”
“不,是我自己的意思,這事跟張哲西一點關系都沒有。”見肖陽開始詢問張哲西,張萊直接攬下責任,道:
“張哲西他并不知道我的所有行動,我也是在跟張哲西聊天的過程中才知道,原來張哲西自從被交易到江北魔幻隊之后,陳鋒就經常給他穿小鞋。”
“因為當初的陳鋒還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時,每每遇到張哲西帶領的江南紅箭隊,都會被張哲西打爆。”
“雖然兩人對位不同,但是張哲西經常利用自己的超強變相能力,尋找陳鋒防守的薄弱環節進行突破。”
“因此在那些年的比賽中,陳鋒被魔幻隊老球員罵的不行,因此積怨頗深。”
“現在張哲西年紀大了,體力也不再像從前,被紅箭隊交易到魔幻隊之后,頗有一種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意味在里面。”
“可這個時候,經過多個賽季的磨練,陳鋒已經成長為江北魔幻隊的當家球星,再也不是那個被張哲西隨意戲耍突破的菜鳥新人了。”
“因此在這一年里,張哲西在江北魔幻隊,簡直受到陳鋒的各種非人待遇。”
“他陳鋒利用自己在江北魔幻隊的現有地位,串通其他球員一起孤立張哲西。”
“你們今天看到的這一切,只是冰山一角,陳鋒甚至把張哲西養了五年的金毛給毒死作為威脅,為的就是給張哲西臉色看。”
“讓他知道,江北魔幻隊誰才是老大,所以你們不懂的籃球江湖,其實還有很多,他陳鋒就是個蛇蝎心腸的惡毒家伙,我毒死他,只是為了給我兄弟出口惡氣。”
“你也不是個好東西。”聽著張萊將毒殺球員的事情,說的這樣云淡風輕,似乎還在為自己辯解時。
肖陽整個人也是沒好氣道:“就算你說的再好聽,可你終究還是在犯罪,你只是在惡意殺人你知道嗎?”
“無所謂了。”張萊搖了搖頭,也是無所謂道:“上個月做體檢,我已經是肝癌晚期,基本上活不了多久時間。”
“想想這么多年來,從來都是張哲西幫我,而我卻不能為他做任何事情,還總是成為他的負擔。”
“這些年,我不僅透支了他的人脈,還透支了他的積蓄,活成現在這個樣子,我也夠了,我得為他做些什么。”
“我反正是將死之人,我不能讓陳鋒這種惡毒的家伙,繼續留在江北市欺負張哲西,絕對不行。”
“夠了。”見張萊死不悔改,顧晨也是沒好氣道:“別以為你說這些就值得同情,陳鋒如果是惡人小人,那你連人都不算。”
“幫助兄弟的方式有很多種,你以為張哲西稀罕你這樣的報恩嗎?你這樣反而會害了他。”
“對。”一旁的盧薇薇也趕緊道:“就在今晚,你毒死陳鋒后,現場圍了多少球迷你知道嗎?”
“所有人都認為,陳鋒是在跟張哲西打架斗毆的過程中,透支了原本在賽場上就已精疲力竭的體力,才最終導致的猝死。”
“陳鋒死后,張哲西估計也難逃其咎,球迷會把今天的事情,永遠和張哲西掛鉤在一起,你這等于是在給張哲西退役前的職業生涯抹黑。”
“更何況人家張哲西為了江南紅箭隊奉獻了自己的所有青春,到頭來卻被你給毀掉了,我看你才是張哲西成功路上的絆腳石沒錯。”
“哈哈。”聽著盧薇薇的說辭,張萊笑著笑著就哭了,眼淚嘩嘩的留下。
盧薇薇說道他心坎里去了。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如今陳鋒已死,說什么也沒用了,我也是將死之人,你們就給我個痛快的吧。”
抬頭看了眼肖陽,張萊伸手笑道:“警官,麻煩你拔出你的手槍。”
張萊右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道:“給我在這里來一槍,給我來個痛快的,老子一命還一命。”
“胡鬧!”肖陽也是被這個瘋瘋癲癲的張萊氣得快吐血,右手摸了摸自己的配槍,這才又道:“別以為自己這樣就可以解脫,你還得接受法律的制裁,自有法律來辦你。”
顧晨拍拍肖陽的肩膀,讓他消消氣,隨后來到張萊面前問:“我還有一點想知道,你是怎么給陳鋒下毒的?是不是用毒針?”
被顧晨一說,先前還瘋瘋癲癲的張萊,頓時目光一怔,抬頭弱弱的問:“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來我是猜對了。”顧晨默默點頭,這才又道:“我發現了陳鋒的脖頸后部有個紅點,當然之前看看并不明顯,我以為是蚊蟲叮咬所至。”
“但是后來看到陳鋒的尸體,在經過時間的流逝后,開始漸漸出現中毒的癥狀。”
“我才發現,情況遠沒有想象的那樣簡單。”
“哈哈。”張萊干笑兩聲,也是佩服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觀察力竟然這樣明銳。”
顧晨在張萊面前走上兩圈后,這才又道:“你不用給我戴高帽子,陳鋒的尸體我檢查過,并沒有明顯的傷痕,只有那頸部的紅點,看上去非常不正常。”
“之前我們警方趕到現場調查時,或許那就是一個蚊蟲叮咬的痕跡,但是后來我們在市局技術科檢測時發現,那個紅點已經明顯變了顏色。”
“可是,房間內并沒有打斗過的痕跡,他是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就讓陳鋒中招的?”
肖陽一時也沒搞清,只能求教于顧晨。
顧晨笑道:“這個很簡單。”
走到張萊的房間的大床邊,顧晨將枕頭拿起,選擇一處位置道:“如果把毒癥藏在枕頭脖頸位置上,相比只要陳鋒倒下睡覺的瞬間,是一定會中招的。”
“而這種毒針上所帶的毒性,應該是非常劇烈,我想當時的張萊,應該是趁著陳鋒洗澡之際,偷偷將毒針藏好在枕頭的中間。”
“隨后他選擇躲在房間的床下,或者是其他什么地方,直到看見張哲西忽然毒發,痛苦死去,這才將又將毒針抽走。”
“隨后從窗臺,利用之前布置的繩索快速逃離現場。”回頭看了眼呆滯的張萊,顧晨問:“對嗎?”
“呵呵。”張萊此刻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干笑著搖頭:“想不到,我通過這種高風險的作案手法,竟然都瞞不過你一個年輕人。”
“沒錯,你說的一點沒錯,我的確是根據你說的那樣,利用隱藏在枕頭下的毒針,將張哲西刺傷后,等他毒發身亡再離開現場的。”
“因為之前在體育運營公司,有攀巖方面的愛好,從天臺索降到陳鋒的房間,在完成作案之后,重新爬回天臺對我來說,一點難度也沒有。”
“也的確是你說的那樣,那天我來綠洲賓館踩過點,打聽到陳鋒所住的房間。”
指了指自己頭頂有些歪曲的馬尾長發,張萊苦笑著說道:“還有我這假發,只是為了與那天踩點的形象區分開來,我不想讓你們警方在調查時,發現這些貓膩。”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精心布置了這么久的行動計劃,竟然被你這小子,僅僅用了一晚上的時間就給參破。”
上下打量著顧晨,張萊重重的嘆息一聲:“我認栽,我特么碰上你算我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