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著送信的腳夫該進劍門關了,謝澤就吩咐加快行程,越快越好。
在周娥吃了那頓接風宴的第三天傍晚,謝澤和李苒的隊伍到了劍門關外。
韓統領和荀先生最后得到謝澤和李苒的位置信兒,是在一天前,算著行程,再怎么還有一天半,午后接到信兒,說王爺和王妃快到了,韓統領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至于為什么提這么高,他就顧不上多想了。
荀先生倒還好,急急和韓統領商量了,他去迎王爺和王妃,韓統領去看練兵看軍備總之找點事兒去看。
韓統領趕緊出門找要查看的事兒,荀先生急步匆匆走到一半,一拍腦袋站住了,他忘了讓人跟周將軍說一聲了,最好是周將軍跟他一起去迎。
趕緊打發人去找周將軍,荀先生原地轉圈等著,轉了兩圈,再次想起來,是不是該讓大郎跟他一起迎一迎?
這事他不好一個人作主,最好跟將軍商量商量,可這會兒……
荀先生只覺得一陣頭疼,他剛才太急了,失了方寸,這會兒……唉,還是得跟將軍說一聲,叫不叫大郎這事兒,他不好自己作主!
荀先生再打發小廝趕緊去找將軍,問一問將軍,是不是讓大郎跟他一起迎出去,要是讓大郎去,趕緊去請大郎!
周娥極其好找,她天天蹲在那塊大石頭上看練兵。
小廝一溜小跑找到周娥,周娥一聽王爺和王妃快到了,跳下石頭,大步流星往外走。
周娥到時,荀先生正伸長脖子,等去請韓統領示下,再去請韓大郎的小廝回來。
“你等人?那我先去了。”周娥的腳步就是頓了那么一頓,就要越過荀先生往前。
“等等等等!”荀先生急忙攔住周娥,“周將軍別急,越是急事越不能急,不是,我是說,這事兒不急,咱們等一等,有點兒小事,我讓人去請我們將軍示下,就一會兒,一會會!”
“是不是急事,沒事兒,我等你。”周娥站住,仰頭看山崖和前面高聳的關樓。
好在去請韓大郎的小廝知道事急,跑得快,沒多大會兒,韓大郎一路小跑過來了。
“走吧。”荀先生長舒了口氣,示意周娥。
周娥看了眼韓大郎,跟在荀先生后面,沿著棧道往關樓過去。
出了關樓,走出去沒多遠,就看到走在最前的鮑二爺,和緊跟著鮑二爺,騎在馬上的安孝銳。
“大郎!是我!是我!沒想到吧?可有一陣子沒見你了,小妹好不好?”
鮑二爺一眼瞥見韓大郎就開始興奮大喊,喊幾嗓子,趕緊回頭和安孝銳介紹:
“這位就是我妹夫,韓大郎韓國才,大郎,你猜他是誰?你肯定猜不到!他姓安!安五爺,正宗的安家人!”
安孝銳已經跳下了馬,伸手揪住鮑二爺,免得他興奮過度,從棧道上跌下去了。
“安五爺!”韓大郎走在最前,好奇無比的打量著安孝銳,肅身直立,長揖到底。
“這一路上,凈聽你這位二哥說你的事兒了,聽了這一路,就覺得咱們已經是多年的朋友了。”
安孝銳忙長揖還禮,還沒完全直起上身,就連說帶笑。
“大郎比我年長,叫我小五好了,兄長們都這么叫我。”
“不敢不敢!”
“跟小五不用虛客氣,我也叫他小五,不過他不肯喊我二哥,說我不夠穩重。”
鮑二爺打斷韓大郎的客氣,一只手拍著韓大郎,一只手拍著安孝銳,一邊說一邊哈哈笑。
“荀先生好,周將軍。”安孝銳隔著韓大郎和鮑二爺,和荀先生見禮,順便招呼了句周娥。
“安五爺。”荀先生正看著興奮的簡直有些失態的鮑二爺,忙長揖下去。
“后頭要趕上來了,這兒這么窄,咱們趕緊進關,進去再說話吧。”安孝銳拍著鮑二爺,卻是和韓大郎說話。
“是是是!五爺請,二哥請。”韓大郎忙側身讓著,急步往關樓過去。
荀先生跟在后面,笑著讓過眾人,和周娥并肩站在棧道邊,看向已經過來的健壯兵士。
過了一百來人,霍文燦騎在馬上,從彎道拐過來,看到周娥,踩著馬蹬站起來,沖周娥揮手,“周將軍,等急了吧?”
“周將軍好,那位先生好。”霍文燦馬后,李清寧也站起來,伸長脖子和周娥,以及荀先生問好。
“這兩位就是霍三公子和李三爺?”荀先生忙問了句。
“是。王爺來了。”周娥隨口答了句,看到兩人后面的謝澤,和謝澤后面的李苒,忙揮著手往前迎。
霍文燦和李清寧下了馬,牽著馬和周娥打了招呼,讓著荀先生往前走。
周娥貼著崖壁,讓過諸人,跟在李苒身后,一臉笑的和桃濃等人揮著手笑。
李苒示意周娥跟上來,微微俯身問道:“可還好?”
“好!不能再好了。”周娥用一臉愉快表明了她說的是實話。
李苒放了心,打量起這座聞名天下的劍門關。
韓統領站在棧道盡頭,看著越來越近的謝澤。
這位王爺實在太好認了,遠到看不清楚時,他那份風儀,就讓人移不開眼。
從臨近關樓起,當值的就不用說了,不當值的,但凡能長到一絲半點借口的,全擠在他們以為合適的地方,目不轉睛的看長長隊伍中間的謝澤。
這位號稱風儀天下第一的將軍王爺,可真是名不虛傳!
謝澤離韓統領十來步,站住,等李苒過來,伸手拉住她,往前兩步,和韓統領微笑致意,“打擾韓將軍了。”
“王爺這話不敢當。”
韓統領下意識的想跪下,剛要曲膝,又反應過來,順勢長揖下去。
“本該為王爺和王妃接風洗塵,只是……”
“韓將軍客氣了。”
謝澤帶著微笑,打斷了韓統領一臉的難為尷尬。
“要不是這劍門關只能通過而過,實在避不開,小王和內子就繞關而過了。
這一路過來,逢州過縣,多半如此。
小王和內子這一趟蜀中之行,至少這會兒,是公是私,還要等到到成都府之后,再議再定,這一路上,給沿途州縣,添了許多難為。”
謝澤說著,微微欠身,李苒也微微曲膝。
“不敢當不敢當。多謝王爺體恤。”韓統領忙長揖還禮。
“劍門關內外都是緊要之地,今天晚上,小王和這些人就在練兵場駐營,以便于韓將軍警戒宿衛。”
謝澤接著道。
“這個……”韓統領下意識的看向荀先生。
這一對夫妻和他們帶的這上千的人,進了劍門關之后,安頓在哪里,他和荀先生商量過好些回,對他來說,最合適的地方就是練兵場,那是劍門關內最大的一塊平地,能容納上萬兵卒,他們這一千人,駐營在練兵場上,看著容易,要想怎么著,也容易。
可自從吳興找了周娥一趟之后,這個容易,是不是真的容易,是誰的容易,可就有點兒說不準了。
“就依王爺的意思吧。”荀先生看著這個之后說不出話的韓統領,急忙提點道。
“這是王爺體恤。”韓統領欠身應了句。
謝澤微笑頷首,牽著李苒的手,往那片闊大平整的練兵場過去。
周娥看這片練兵場看了七八天,搶在安孝銳前面,指揮著眾人,那邊是下風口,到那兒支鍋做飯去,這兒風最小,把帳篷搭這兒……
霍文燦和李清寧,連安孝銳在內,被鮑二爺拉著,無論如何都要給他倆接個風,畢竟,這劍門關,得算是他的地頭,他嫡親的妹妹,可是韓統領的大兒媳婦,他得算半個主人!
周娥看著被鮑二爺死拉活拽著的安孝銳三人,一邊笑一邊揮手,“去吧去吧,他們將軍府燒的羊腿不錯,還有豆腐,別忘了吃豆腐。”
謝澤這一千多人,安營,做飯,歇息,安靜有序,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就已經收拾好,啟程西行。
韓統領和荀先生站在關隘后,看著越走越遠的隊伍,說不清為什么,韓統領心里一片失落之意。
他做好各種準備,王爺要怎么拉攏他,要怎么威嚇他,或是怎么寬他的心……再怎么,也得召他見一面,說說話兒,示個好吧,可王爺,就是路過,就這么路過,走了!
“昨兒個,鮑二爺那接風宴,安五爺也去了,這是好事。”荀先生看著韓統領一臉的失落頹唐,帶著幾分安慰道。
“嗯?”韓統領有幾分心神不寧,沒反應過來。
“安五爺還喝不少酒,我一直偷偷在邊上看著,霍三公子和李三爺都喝多了,安五爺也沒少喝,至少六七成酒。
安五爺能赴這接風宴,又敢喝成這樣,那就是放心,對將軍,對這劍門關,放心。”
荀先生笑道。
“這劍門關是在他手里,還是在咱們手里,都是兩說,他能不放心么?”韓統領斜了荀先生一眼。
“將軍不能這么說。就算吳興那一攤都在他手里,離這劍門關在他手里,還差得遠呢,最多就是,不在他手里,也不在咱們手里。”
“那跟不在咱們手里,有什么分別?”韓統領沒好氣的接了句。
“有分別,不在他手里,也不在咱們手里,那是兩怕。看安五爺這樣子,還是信得過咱們的,凡事兒,咱們還是往好處想吧。”
荀先生看著韓統領滿臉的煩惱,也跟著煩惱起來。
“咱們送去成都府的那些人,要是最后查出來,是咱們劍門關的人……”韓統領眉頭緊擰。
“那得看將軍的打算。”荀先生看著韓統領,“將軍,得有個決斷了,不然,就來不及了。”
“先生的意思呢?”韓統領呆了好一會兒,看著荀先生,有幾分頹然問道。
“看王爺王妃這樣子,對將軍有善意,不過,這善意不多,王爺好象沒把將軍放眼里。”
頓了頓,荀先生一臉苦笑。
“咱們也確實無足輕重。”
“我知道,所以我才問你是什么意思。”韓統領看起來更煩惱了。
“這是大事,只能將軍作主,將軍定了方向,我不過拾遺補闕。”荀先生苦笑道。
這可不是他能作主的事兒。
“讓我想想。”韓統領呆了好半天,一臉頹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