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2 舉國以戰(一)

冬季的天色漸漸的亮了起來，雪花仍然飄飄灑灑的落下，卻沒了往日那般酷烈。[]雪塵不起，視線清晰。從要塞蒙著霜雪的石墻向下望去，雪野中的伊斯坦軍營地連綿一片，這里是伊斯坦人東路軍的主力所在，

自從伊斯坦帝國與費珊王國開戰，三十萬伊斯坦軍兇猛殺入費珊，一口氣打掉了費珊重兵集結的亞拉，突破費珊軍耗費了數月建立起來的防線，然后一如當初滅掉剛非的部署一樣，伊斯坦帝國采取兵分兩路的策略，一正一奇，正面主力由雄才大略的伊斯坦皇帝索拉丁一世親自帶領，以三萬皇帝禁衛軍為主干，兩個兵力各自達到五萬人的大軍團前行開路，壓的費珊王國有些難以喘息，

另外一路則由伊斯坦王太子帶領，三個萬人的輕兵集群借助斯特拉特人的戰船運輸，一舉從費珊王國海岸側面方向突入費珊腹地，打了費珊王國一個措不及防，負責費珊海岸守衛的第七軍一萬三千人被消滅，殘余部隊約六千人一路退至重鎮不萊梅耶，

不萊梅耶要塞大門的城墻上，已然站滿了費珊士兵，人人披重甲手執銳利長槍，神色緊張的看著下方伊斯坦軍所在。各人守在戰位之上，抓著武器的指節都有些發白。寒風吹過，臉上如刀割一般生疼。卻沒人有閑心去跺腳搓臉御寒，在各自的位置上都一動不動，偶有走動，也是緊張的咽下一口冰冷的唾沫。

城墻上生起了十幾處火頭，一字排開的金屬大鍋吊在支架上面，里邊的熱油已燒得沸騰，咕嘟嘟的發出難聞的味道。城墻下還有軍官在大聲的呼喝下令，催促士兵們將更多的巨木箭簇搬運上來。一名費珊射手從袋子里面取出涂著油脂保存的弓弦弩弦。小心的擦干油脂，掛在弓臂弩臂上，默不作聲的調校著精準，除了這些響動之外，城墻上密布的費珊軍不發一言。人人都繃緊了精神，

費珊第七軍團長亞杰洛臉色陰沉的打量著城外伊斯坦人的動靜，伊斯坦人的突襲海岸線，給他的第七軍團造成沉重打擊，而且現在對方還有頻頻增援的跡象，看來伊斯坦人已經完全掌控了海岸線方向。并且借此輸送兵力源源不斷進入費珊，想到這個，亞杰洛的臉色就很難看，亞杰洛的第七軍團只是一只輕裝備軍團，平日里的任務主要是負責保護費珊海軍的港口，誰也沒想到，一向海軍羸弱的伊斯坦人，這次竟然能夠從海上攻入費珊，突然遇襲下。第七軍團連集結分散出去的部隊都沒有時間，只能夠下令各部隊據守為戰，

伊斯坦軍隊一登陸就立即從三個方向壓向費珊海軍的大本營，第七軍團雖然戰力不強。但幸運的是，大部分兵員都是來自海岸線的當地人，家園在后，自然是拼死力戰。無形中拖延了伊斯坦軍向海軍主港靠近的速度，

雖然攔阻伊斯坦軍隊的費珊軍。付出了一萬多人傷亡的慘烈代價，但也讓海軍主港內的百余艘中小戰艦得到逃離的時間。只是費珊海軍主港有些可惜，這座海軍主港是費珊王國傾注了數十年心血和財力建立起來的，擁有大小三十多座船塢，每年能夠建造下水的戰艦就達到五六艘，在這座主港的附近，還有兩座中小型的城市，里邊基本上都是海軍方面的家屬，緊急撤離下，能夠帶走的都帶走了，不能帶走的就地燒掉，一點一滴也沒有留給伊斯坦人

第七軍團的頑強抵抗，讓伊斯坦軍最初認為只需要一天時間，就可以吞下費珊海軍主港，進而獲取費珊海軍艦船的計劃破產，雖然那些逃出港口的費珊戰艦遭到了來自斯特蘭特海軍的猛烈攔擊，被擊沉七十余艘，但至少也比這些戰艦落入伊斯坦人手中要強，惱羞成怒的伊斯坦王太子下令斬殺了所有俘虜的費珊士兵，但這對于整個戰局無益，一直等到主港陷落，亞杰洛才帶著殘剩不足三分之一的部隊撤向通往費珊腹地必經之地，不萊梅耶要塞，

不萊梅耶要塞，是費珊王國針對海岸地區的一道屏障，沿著山體建造的要塞體，長寬約三千米，墻壁完全就近取材，采用堅固的大條石建造，能夠抵抗住大型投石器的攻擊，整個要塞猶如一把巨大的側刀將大地攔阻成兩截，

往海岸線方向是連綿起伏的山脈，要塞內方向則是直通王都德尼瓦蘭的希特曼丘陵，當初費珊王國海岸地區頻頻遭遇海盜清洗，是遭受沿海海盜侵襲的重災區，為此費珊有一大半的精力都花在對付海盜上面，

費珊歷代國王里邊。就有兩位是因為海盜入侵死在海盜手中，就連費珊國都百葉之城德尼瓦蘭也曾經被海盜三次兵臨城下，

這種情況下，費珊王國不要說崛起了，就是想要有一點安穩的日子都難過，這種劣勢狀態，直到費珊王國傳奇人物瑞沙塔馬總督出現才總算終結，這位瑞莎塔馬總督正是已經叛往伊斯坦人瑞沙巴其的爺爺，也是費珊海軍的締造者，橫空出世的瑞沙塔馬一開始并沒有太值得令人注意的地方，作為當初王國不萊梅耶地區的駐守官，瑞沙塔馬也只是想在通往內陸的山道上修建一個哨塔來監視海盜來襲，與大多數人一樣，期望能夠提前發現海盜，大家還有時間可以跑，

但是隨著時光推移，瑞沙塔馬意外的發現海岸線在冬季是幾乎沒有海盜的，因為近海海面上都是浮冰，海盜的戰船一般都不大，船體難以在冬季破開浮冰，除了幾個最瘋狂的海盜會涉冰而來，沒有哪家海盜愿意花費大力氣破開浮冰，然后還要忍餓受凍穿越崎嶇的不萊梅耶山道，當然最令海盜感到惱怒的，就是他們只要在山道口冒頭，遠處崖壁上的哨塔就會發出令人絕望的敲鐘聲，這種情況往往意味著他們的獵物已經跑了，女人，財富。甚至連吃的都從嘴里費了，

沮喪海盜們只能繼續餓著肚子向前，這段山路足有七八十里長，運氣好的話，還能在凍僵之前夠抵達人口較多的費珊腹地，不過那里可能更危險，來自不萊梅耶的警報聲，同樣也會讓后面的地區警覺，已經體力疲乏的海盜，在那里看見的可能就是隊列嚴整的費珊正規軍。有幾支海盜都這樣不明不白的被圍剿了，

失去了海盜的戰船還靜靜的停靠在海邊，這引起了瑞沙塔馬的興趣，他對于海盜戰船很感興趣，親自前往勘察，命人模仿建造這些戰船，以海盜帶來的戰船為摹本，打造了費珊王國的第一代海軍，

其后的三十多年力。瑞沙塔馬一直致力于發展費珊王國的海軍，并且數次帶領費珊艦隊對宿敵伊斯坦人展開登陸襲擊，

他用海盜的方式消弱伊斯坦人的力量，用從伊斯坦人那里劫掠而來的財物來鼓動伊斯坦貴族造反。一手制造了現在還讓伊斯坦皇帝恨的牙癢癢的南部叛亂，費珊王國也伊斯坦動蕩之際崛起成為足以與伊斯坦人對抗的大國。

瑞沙塔馬老年時不再擔任軍務，但其對于海軍戰術已經非常熟悉，親自編制了費珊海軍作戰操典。

在一次國王的詢問中，他提出在不萊梅耶建造一座要塞，為阻擋海岸線一旦失手后的堅固屏障。當時的費珊海軍已經頗具規模，就是后來崛起的斯特蘭特海軍也不敢與其爭鋒，沒有人認為還會有人敢對費珊海岸線打主意，

但是看在瑞沙塔馬一力堅持的份上，念及這位老人一生對于費珊所做出的貢獻，國王還是答應了修建要塞的請求，這就是不萊梅耶要塞，時過進遷，數十年前做出的決定，今日終于救了費珊王國，如果不是有這座不萊梅耶要塞阻擋，伊斯坦軍隊早就長驅直入兵臨費珊都王都，鼎定整個戰局！而不萊梅耶這座名不經傳的要塞，也沒有被放在伊斯坦王太子的眼里，在他心目中，不過就是一個小要塞，守軍也只是已經被打破了膽的六七千殘兵而已，依照麾下三萬精銳戰兵的力量，

要塞城墻外面天色還未曾全明，就看見伊斯坦軍突然大量舉火，人聲騷動。接著又是更多的輕騎兵涌出。在要塞防御體系弓箭射程之外張開了警戒幕，為了防止要塞內可能發動的突襲，一隊輕步兵開始在前面布置抵擋沖擊的軍馬突出騷擾。營寨當中伊斯坦人粗野的呼號傳令響成一團，

火光通明，映得天際通紅。

要塞內的第七軍團長亞杰洛也被驚動。他連日巡視在要塞上，到了后半夜才稍稍休息了一會。上下眼皮才合上沒多久，伊斯坦人突然又如此舉動。疲憊的守軍只能在軍官急切的號令聲中涌上各自戰位。

不萊梅耶要塞城墻上并無高大的碉塔，論防守只能算是一般，當初前代國王雖然答應修建要塞，但畢竟也不認為會真有海上危機的一天，所以撥付的款項時斷時續，這座要塞一修就是二十余年，新舊斷層的結合處隨處可見，墻磚條石也因為年代不同而顯得有些雜亂，

亞杰洛帶著寥寥幾名軍官就在一處塔樓上。手按著城垛，同樣繃緊了面孔打量著眼前一切。郭蓉一雙柳眉高高挑起，久矣不見的殺氣從他身形中滿溢而出。身后幾名軍官也和他一樣，只是死死的看著眼前遠處。從黎明前的黑暗一直到現在天色將要大亮，城外的伊斯坦人都在忙碌，天色越來越亮，視線中所有一切也顯得越來越是清晰。就聽見蒼涼的號角聲響動，一隊隊的伊斯坦輕騎兵卷起雪塵在要塞弓箭射程邊緣往來馳奔，卷起漫天雪塵

馬上伊斯坦騎士大聲呼喝，對著要塞方向笑罵口哨，做足了耀武揚威的姿態。接著又是數聲號角響動，伊斯坦騎士漸漸收攏坐騎，向兩邊張開。雪塵漸漸平息下去。人喊馬嘶之聲稍歇，就聽見幾千人踏過雪地的沙沙聲接著響起。

就見視線當中，幾千附近擄掠而來的費珊平民穿著襤褸衣衫，推著一輛輛粗制爛造的排車在雪地上艱難前行。排車之后，就是費珊平民們扛著的幾十架長梯。這些長梯不是等城用的戰梯，既沒有加重的底座，也沒有最上面的垛鉤。更不用說那些有底座可推動，上面有木架子。可載十余披甲士兵而不斷裂都是高等貨了，在這些攻城器械之后就是一大片黑壓壓的人群。人人凍得臉色又青又白，神情麻木。手中所持，都是些草草砍削出來的尖頭木棍。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在雪地上掙扎前行，不少人赤足凍裂，就拖出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血痕，伊斯坦輕騎兵策馬在兩邊往來馳奔，大聲呼喝，彈壓催促著大隊前行。

有走得慢的。或者跌倒的，馬背上的輕騎兵手中馬鞭揮舞得呼呼生響，劈頭蓋臉的抽打著這些費珊平民。無人遮擋逃避，只是麻木的承受，一步步的朝前挪動。幾千人組成的黑壓壓一大群無邊無岸也似的隊伍當中，連一聲呼喊哭號之聲都聽不見。這等景象，足以讓城頭上的費珊守軍頭皮發麻！

雖然這些費珊士兵經歷過于伊斯坦人的慘烈戰斗，也可以算是見過血的老兵，但是面對伊斯坦人驅趕費珊趕赴死地。待之有若豬狗的大場面，也未曾見。看伊斯坦騎兵在馬背上耀武揚威，大聲呼和，那毫不在意的模樣。這幾千人就算是死光了，哪怕再搜尋四周，驅趕幾萬人再來送死，伊斯坦人人素來殘暴。在剛非北部，伊斯坦人幾乎占領一地就屠殺一地！驅策平民攻城的策略，在剛非北部可謂是百試百靈。剛非軍主力好幾次能夠取得優勢的軍事行動，都因為這個而不得不放棄，

號角聲又接著嗚嗚響動。這次卻是更多的伊斯坦騎兵開了出來。這些開出的伊斯坦騎兵不同與前面輕騎，人人都披重甲，馬裹毛氈。挎硬弓持長兵，一隊隊洪流也似的涌出。在最后的卻是人披重甲，馬覆馬鎧的具裝甲騎，寒光閃閃的一大片，足有一百騎之多。

這些具裝甲騎簇擁著一面高大的黑色矗旗，矗旗之下，依稀可以看見一名面容清秀的年輕人，正對著這里指指點點，伊斯坦重甲騎擁著這名身披金色長袍的年輕人，直上一處小丘。伊斯坦部隊就在下方一層層平鋪下來。冷森森的對著不萊梅耶城塞。身經百戰，摧鋒破銳，一舉蕩平了剛非北部的精銳之師。只是在這里一放，殺氣就勃然而出，直撲倒要塞之下，看到這支重騎兵出現，要塞上站著的守軍忍不住都微微后仰，似乎承受不起這撲面而來的殺氣銳氣。士兵之間面面相窺，臉上難以掩飾相顧惶然的神色，

“是伊斯坦皇帝的貼身王騎！”亞杰洛站在要塞高處，戴著鹿皮手套的手捏成了拳頭。他雖然認出了這百名騎士的身份。看到下方無數平民被驅趕的景象，心下終忍不住還是有些沒底。回頭看向附近弓箭手，大聲喊道“大家不要心軟，該射箭時就射箭，只有看到沒有效果，他們才會放掉那些平民，如果你心軟的話，要塞被破，伊斯坦人殺入王國腹地，那時的景象會比現在更加慘烈一百倍！”

要塞城下，伊斯坦王太子外披精袍，內裹著一身鎧甲，冷著一張臉看著遠處的不來梅耶要塞，向要塞逼過去的數千人浪。幾十輛排車踟躕而行，

”殿下，讓我帶軍拿下這座要塞吧！“在他身邊，幾名滿臉熱切的伊斯坦將軍都緊張的看著他，就等著他發號施令。王太子雖然不是初涉戰場，但帶領一軍卻是第一次，誰不想表現的好些，在這位未來皇帝心中留下一點痕跡，

伊斯坦王太子沒有開口，迎著寒風站得筆直，又看了更遠處在小丘上布列的本方軍隊一眼，目光直落在那面黑色矗旗下。心中暗自一笑“費珊蠢貨，難道還真以為小小一座要塞就能夠抵擋住我的步伐？獵獵舞動的黑色矗旗之下，王太子凝視要塞凝視半晌，才舉起馬鞭喊道“開始進攻“

”前進！所有人前進！“

伊斯坦騎兵驅趕前面的費珊平民，人浪越逼越近，押隊的伊斯坦輕騎兵在百米外就已經勒住坐騎，停在弓箭射程之外。而為他們驅趕的費珊平民卻毫不停頓，仍然前行，已然是在弓箭的殺傷范圍之內了。黑壓壓幾千人沉默麻木的逼近，只聽見一片踩過雪地的沙沙聲。城墻上，一名費珊軍官紅了眼睛，抬起手來，一聲放箭就在嘴里打轉，怎么也難沖口而出，亞杰洛目光冷峻的看著眼前逼近的黑壓壓人浪，厲聲向四周弓箭手道“還等什么？放箭！”

箭手們都下意識的就射出手中箭鏃弩矢，破空之聲，凄厲響起。城下人浪，頓時翻到一片，一輛粗制濫造的排車甚而被床弩弩矢射散，木屑四濺，扎入人體。慘叫之聲，頓時轟響而起。血光四濺，一下將這冰天雪地染上了觸目驚心的紅色！

同日，匈牙王國最高級別的王帳議事召開，王都大族，各地都汗（都汗職權類似于地區總督）齊聚匈牙人的王都，王帳議事最終做出了舉國復仇的決定，大相府隨即調動物資準備舉國之征，聯軍高層對于匈牙王戰死消息一直處于保密狀態，消息從匈牙國內傳出，聯軍方面一片默然，正在費珊的伊斯坦軍開始加快進攻速度，(